另外因为荆家小儿子对药材感兴趣,所以荆大夫也有意向扩建医馆,加开一个药铺出来。
但是经营药铺不是那么容易的,也需要大量资金和人手,所以目前也只是想想,暂时帮病人熬制汤药、炮制药丸。
聂青禾把买药、煎药的钱以及针灸的钱缴足一个月的,这样聂父只需要天天上门,不用总惦记花钱的事儿。
而这种长期治疗,荆大夫也会把坐诊费省掉,只收第一次的。
聊完看病的事儿,聂青禾又跟荆娘子道谢之前救自己的事情。
当初医馆救了她,聂母后来备了谢礼上门谢过两次,得空就上门指点荆家俩女儿的针线活儿,如今忙着勾发网她走不脱就少上门。
荆娘子羡慕聂青禾懂事,“我们家大姐和小妹,可没这么省心。”
荆娘子大女儿年底要出嫁,现在忙着做嫁衣呢,不常出来见人。小女儿荆思云却在一边转悠呢,闻言撇撇嘴,最讨厌母亲夸别人家的孩子贬低自己了!
这时候聂青禾朝她看过去,笑了笑,羡慕道:“会给人看病的女孩子,格外厉害呢。听我娘说,小妹背药谱和歌诀特别厉害呢。”
荆思云就竖起耳朵听着,虽然她看似不在意,却格外喜欢人家夸她,只是爹娘从来不夸她,总是说她贪玩不专心学医术。
荆娘子笑起来,“就那样吧。”嘴上如此说,眉眼间的神色却还是带着两分骄傲的。
聂青禾也不约束聂红花让她别乱跑,好好盯着爹别让爹伤着之类的,而是一副托付重担的样子道:“小妹,这下咱家可全靠你啦。要不是你帮忙看着咱爹,我和咱娘还有大哥,都不能好好做工赚钱,所以你的工作非常非常重要!”
聂红花下意识就挺直的腰背,骄傲道:“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她想学聂小力拽个词儿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荣誉感,结果没文化想不出,只得挠挠头,笑道:“爹交给我,你放心吧!”
聂青禾笑了笑,从挎包里掏出钱袋,抓了一把钱给她,“给你买零嘴的,不要吃太多糖。扎完针歇息一下,就和爹一起去柳记找我们吃饭。”
聂红花眉开眼笑,“知道了,姐!”
荆思云瞧着,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今年十岁,其实也就比聂红花大几个月,她看聂青禾给妹妹钱,还那样跟妹妹说话,就羡慕得很。
她往屋里瞅瞅,她姐姐就会管自己绣嫁衣,要么就问她背书了么,无趣得很,从来都不想和她玩儿。
聂青禾看她一直往这边瞅,就笑道:“思云妹妹,我爹和小妹每天都要来扎针,你能帮忙招待一下吗?”
荆思云立刻把眼神收回去,做出一副正儿八经严肃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走过来,道:“行啊。”
她看了聂红花一眼,视线落在聂红花腰间的钱袋上,这么个小孩子就有零花钱,自己都没有!
她又怨念地看了一眼荆娘子。
荆娘子:“你可上心着些,多帮娘照顾一下病人。”
荆思云就觉得好没劲,就会说她,就不能夸她!
聂父跟着荆大夫去施针了,聂红花就催着聂大力和聂青禾赶紧去上工吧别迟到了。
等兄妹二人坐着驴车走了,聂红花立刻拉着荆思云的手躲在树后面,小声道:“思云姐姐,这里有买糖果的地方吗?”
荆思云扭头瞅瞅,见荆娘子没注意自己,便对聂红花道:“我以前知道前面有一家铺子,卖糖炒栗子,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我都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家里事儿多,荆娘子忙不过来就要她帮忙,而且荆娘子也不喜欢她往外跑,说女孩子不要总想出去,外面坏人多,再者被人看多了,说婆家不好说。
聂红花:“我爹扎针得多久啊?”
荆思云:“起码两刻钟。”
聂红花:“走啊!”
荆思云很心动,又怕荆娘子知道会挨骂。
聂红花:“有我呢。”
荆思云:“走!”
两个丫头风一样往外跑,直接从角门出去,直奔外面铺子。结果发现外面那家早就不卖糖炒栗子了,倒是有小贩儿挎着篮子卖炒罗汉豆,还有麻酥糖。
罗汉豆用新荷叶包着,一包得有半斤,麻酥糖则用细草纸包着。
聂青禾买了八个钱的,又管商贩要了一张荷叶,然后把罗汉豆分成两份,一份包在荷叶包里装在聂青禾给她的挎包里,一包让荆思云拿着。麻酥糖则一人一块,剩下的也包起来放在挎包里。
“咱俩吃这些,另一份拿回去给我姐我弟他们吃。”
荆思云羡慕她有钱,“我娘都不给我钱。”
聂红花:“你去我家勾发网得了,我勾发网还赚钱呢,就是我娘总扣我的。”
荆思云:“我娘直接不给我呢,你看我天天在铺子做事呢。”
俩小丫头开始一边吃罗汉豆,一边控诉家长说话不算话的劣迹来,越说越投机,最后就开始拜把子干姊妹了。
且说聂青禾和聂大力坐驴车来到柳记,聂大力直接去小院儿做活儿,聂青禾则去前面铺子准备写信。
这个月不但不给聂老婆子送钱,还得写一封聂父病了要借钱的信,如果他们不给筹钱,回头就没有脸再来要钱!
珍珠和阿良已经来了,阿良在小后院忙活,珍珠则把聂青禾的工作间收拾整齐,桌椅多宝阁等都用鸡毛掸子掸得干干净净的,还给聂青禾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蜂蜜茶。
看聂青禾进来,她立刻就把仕女图的粉彩盖碗给聂青禾递过去,“姑娘,喝茶!”
聂青禾道了谢,“珍珠,我自己端就行。”
珍珠几个就关心聂父如何了。
聂青禾:“没大碍,就是眼睛有些模糊,荆大夫亲自给扎针,说十天半个月就好。”
大家都为聂父庆幸,这一次昏倒也算因祸得福呢,如果再晚阵子,可真就中风了。
现在有珍珠在身边帮忙,聂青禾就轻松一些,她让珍珠招呼客人,她在后面写信。一边写,遇到措辞不定的她就去问林掌柜,然后再回来写。
林掌柜很好奇,“青禾这是能自己写信了?”
聂青禾头也不抬:“我爹不是病了么,要给家里写封信。”
林掌柜:“是得写。”
聂青禾想了想,还特意和林掌柜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问问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对,她得寻求舆论支持。
林掌柜道:“你放心,他们要是来铺子里闹,我们必然帮你的。”
聂青禾放心了。她写了一封真情实感又酸又泪的家信,写完还随便洒了几滴水上去,然后放在窗下吹吹墨迹,不干的话叠起来就糊了。
她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抬头就见贺驭骑马过来,后面是洛娘子戴着缋椋,这时候风沙大,她喜欢套个缋椋免得把她头发和脸吹一下子灰。阿二则帮她牵着马。
她不禁笑起来,洛姐姐上个班还有俩大帅哥护送,可真是排面。
她朝他们招招手,“贺公子,洛姐姐!”
贺驭跳下马,把礼物从马上拎下来,等着洛娘子下马一起进了铺子。
林掌柜瞅着,忙上前来行礼。
贺驭脊背挺拔,俊颜清冷,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转身对聂青禾道:“听表姐说令尊病了。”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又不确定说什么合适,便把礼物递过去。
跟在后面进来的洛娘子都无语了,赶紧问聂青禾聂父状况如何,要紧不。
聂青禾请他们进去坐,把情况简单说一下,“身体无大碍的,就眼睛看东西模糊,荆大夫说幸亏发现及时,扎针敷药再吃汤药就没事了。”如果家里没钱,那就是天塌了的大事,现在钱有着落就没大问题了。
洛娘子看了贺驭一眼,对聂青禾道:“我回去跟贺驭一说,他可关心呢,当时就说去延请京城名医呢。”
聂青禾忙跟贺驭道谢,“多谢贺公子,不用那么麻烦,荆大夫可以的。”
贺驭耳朵又红了,表姐竟然撒谎。他没有那么关心聂父,对聂青禾的道谢受之有愧,寻思既然不需要大夫,那要不就给些钱?他便解下自己的钱袋放在桌上,“别的帮不上什么。”
聂青禾看他那鼓囊囊的钱袋,估计里面还有金饼子呢,忙还给他,“不用不用,花不了几两银子,我们自己可以的。”
洛娘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显摆你有钱怎么的,人家青禾妹妹又不是那种眼皮子浅贪图钱财的,你这不是让人家难堪么,再以为你拿钱炫耀。
她赶紧帮贺驭把钱袋收回去,让他喝菊花枸杞水,自己则拿了账本开始工作,还得继续画发型说明图。
贺驭坐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
在珍珠几个看来,清贵矜持的贺公子往那里一坐,简直就跟请了尊大佛一样,瞬间让铺子熠熠生辉起来,就感觉他所在的位置格外亮堂,格外吸引人的视线,让人不由自主就要偷看两眼。
他可真俊啊!
贺驭拿眼看看聂青禾,又看看低头忙活的洛娘子,寻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辞,又疑惑不是说探望病人么,怎么见着聂青禾也不用去看聂父就算完了?
他七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之后也没人教他人情世故,而他九岁就偷跑去军营,在那里都是些大老粗也不需要虚套什么。现在回到城里他很不适应,坐在人堆里反而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好在他外表沉稳淡定,不苟言笑,哪怕心里犯嘀咕,外面谁也看不出,只觉得他老成持重,稳如泰山,看着就倍有安全感。
这时候隔间有张纸被风吹出来,落在他脚边。他便捡起来,无意中扫了一眼,发现是聂青禾写的家书。虽然不想偷看,却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见是聂青禾告知父亲生病管家里借钱的信。
信纸上泪痕斑斑,居然让他看得有些发怔。
他把信送到隔间,用镇纸压在桌上,又把钱袋悄悄放在隔间聂青禾的挎包里,出来跟聂青禾告辞,“因为还有事,就不面见令尊,还请聂姑娘代为转达我的祝福之意。”
聂青禾再三跟他道谢,送他出去。
洛娘子无奈地瞅着他清俊的背影,也许有人长得再俊,也很容易孤独终老吧。
聂青禾把贺驭送出门,朝他笑了笑。
贺驭垂下薄薄的眼皮看着她,没想到一个匠户家的小女子写字那么漂亮,还凭着她单薄的双肩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委实不易。在他眼里,她比多少男人都出色,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若是需要钱,只跟表姐讲。”
聂青禾笑得眉眼弯弯的,甜美无比,“多谢贺公子关心,你快忙去吧。”
等贺驭走了,她回来跟洛娘子说话,有点惊讶贺公子会来。
洛娘子道:“我回家一说你爹病了,贺驭可关心呢,昨晚上就想去看,怕你……们应付不来。”
聂青禾对贺驭就更加感激了,小哥哥是真善良啊。
她去隔间把干了的信折起来,又拿一张略厚的墨蓝纸当封面,然后去账房要点浆糊糊起来,再把信封写好,亲自去街上的车马行捎了个加急信件。加急信件,一封信就要多付十个钱。从金台府送到河间府献县,差不多一天一夜就能到,最晚明天晚上就到了。如果是普通捎信,那可能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手上。
聂青禾她们忙了一上午,谈了四个顾客,订出去六千个发网,有往京城去的,也有顺着运河南下苏州杭州的。
这里面聂青禾就能抽成三两多银子,虽然不能一次拿到,但是起码有个盼头,聂父治病的钱就有着落,不至于让家里进入赤贫状态。
如果是以前聂父得了这样的病,大概率砸锅卖铁治不起,就不治了。
除此之外,还有来买洗发膏和洁面膏的,她的清洁品比花想容的高档品便宜很多,清洁效果却更好,现在很受欢迎。
洛娘子比聂青禾还高兴,翻着账本掐指头算多少钱,“青禾,咱们把发网卖到苏杭去,价格可不能便宜,他们那里东西贵着呢。”
聂青禾:“不急,咱们才开始呢,来日方长嘛。”
她才14岁,一生长着呐,那么多好东西,慢慢来呗,不急于一时。
她看快晌午了,红花怎么还没和聂父一起过来吃午饭。她便去路口迎一下,果然就见聂红花扶着聂父,嘴里还嚼着什么,聂父撑着伞,走得虽然慢倒是稳稳当当的。
看到聂青禾,聂红花就兴奋地挥挥手。
聂青禾:“晚了啊。”
聂红花嘿嘿笑着请她吃罗汉豆,“姐,你咋知道我们来了,也许我们不来吃饭呢。”
聂青禾:“首先,你们不可能回家,其次爹不会在医馆吃饭,再次你个抠门是不会舍得在外面花钱吃饭的。”
买零嘴可以,吃饭她会觉得亏了。
聂红花:“你可真是我亲姐。”
聂父听着聂青禾真的和以前性格有很大变化,虽然之前和聂母嘀咕过,但是聂母说受了伤、伤了心,性情变了也是可能的。
聂父不肯从铺子走,怕被人看见影响铺子门面,就让聂青禾扶着他从后院侧门进去,直接找聂大力,然后一起吃饭。
聂青禾给他们送过去,然后回到前面铺子,珍珠已经把她们三人的饭菜端回来。
林掌柜正跟钱掌柜夸聂青禾的账本记得清爽整齐,账房直接对照她的,这样他们也省点力。
钱掌柜自然没意见,反正聂青禾的生意是单独结算的,和柳记其他生意不混合。
林掌柜:“要这样,洛娘子的工钱就归账房支,不用丫头自己出钱。”
钱掌柜:“我看应该。”
人家丫头要的抽成又不多,铺子也该多给点好处。
既这么说定了,他们饭后就跟聂青禾商量。
聂青禾忙说不用,“洛姐姐是我请来的,又不做铺子其他的事情,工钱自然算我的。”
一个月几百钱,她出得起,以后她还要给洛娘子涨钱呢。
她不是单纯为了帮洛娘子,而是洛娘子真的不止这个价,有洛娘子帮忙,她的账目就清爽简单,不用自己随时随地带个账本,有时候忙起来还忘了,要出门都脱不开身。
现在可好多了,她不需要时刻钉在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