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禾卖惨成功,这一次聂老婆子不管是去衙门告状,还是去大街上哭诉,都不会有人听她的了!
她们很快到了最近的一家客栈,名字很朴素,叫聚财客栈。
聚财客栈是高家的产业,掌柜也姓高。
客栈不大,但是收拾得干净,而且房基都是石头的,客栈两边还有马头墙专门防火,算是比较安全的。
金台城来往的客商多,所以城内的客栈日常生意也很好。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天字号上房,剩下的只有阴面角落的房间和挨着牲口棚的,全都是阴暗潮湿有霉气。
聂母:“要不咱们就对付一下吧。”
堂姐也说好,“反正天热,咱也不用他们的被子。”
聂青禾有点犹豫,要不要再走远点,就怕去了又没有房间,白走一趟。
聂母让她别盘算了,“你都累一天了,咱躺下就睡了。”
这一天顶以往十天了,看给闺女累得,聂母心疼。
聂青禾就答应了,跟掌柜的说自己是柳记铺子的女掌柜,先赊账明儿送钱。
那掌柜笑道:“没问题的,我们都认识你,买你的发网和洗发膏呢,你瞧。”他摘下自己的帽子,给聂青禾看他戴的发网。
聂青禾笑了笑,又劳烦他们给送个脸盆和热水,折腾一天怎么也得擦洗一下。
她们三人去了房间后,贺驭便走进客栈,站在柜台前打量一下。
掌柜的只觉得眼前一亮,刚才聂姑娘是个俊俏的姑娘,这个小伙子也是个俊俏小伙子,真是养眼。
贺驭拿出一块银子。
掌柜的连连抱歉,“客官,已经没有好房间了。”
他看贺驭虽然衣着普通,但是细看那衣服却是松江府最好最贵的细棉布,而且俊小伙儿身姿挺拔,气质超群,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这种人受不了那潮湿发霉的房间的。
贺驭淡淡道:“把你的房间,让给刚才那三人住一晚。”
掌柜的一愣,对上贺驭那双清冷如墨玉般的黑眸,他居然生不出抗拒的心思,下意识就答应了。答应之后,掌柜的还要给自己找个借口,自己和伙计挤一挤也行,聂姑娘那三位细皮嫩肉的,受不了那潮湿的屋子。自己卖个好,回头也能去柳记跟大掌柜、林钱二位掌柜卖好。
他不要贺驭的银子,“贵客,这点事儿还不用您破费。”
他脑子转几圈,已经猜到贺驭是谁了。
常驿使那事儿在他们圈子里传得可太多了。
金台城有六大家族,城内的铺子也基本都和他们有牵扯,掌柜的们多半出自其中。金台城有什么新消息,他们绝对第一时间知道。
上个月京里来了一位大人物,刚受了陛下封赏就到金台城来养病,据说还有公务在身,办什么要案。
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是这位小爷来头可不小,金台城有点身份的,没一个敢怠慢的。
要不是这位小爷为人低调冷淡,不喜交际应酬,厌恶别人往他跟前凑,金台城官场、豪门大户只怕得因为他热闹一阵子呢。
贺驭微微颔首,“多谢。银子当房费,给她们送点好吃好用的。明儿跟聂姑娘结账就行。”他又让高掌柜不必跟聂青禾多说什么,然后就走了。
客栈安全得很,他没必要再守着。
聂青禾三人进了那屋子,一进去就打了个寒战。
聂青禾:“娘,姐,这也太差了,咱还是换一家吧。”
刚进来她就踩死了一只潮虫,还有蜈蚣呢,这能睡人?
聂母:“咱要点艾蒿熏熏,对付一下。”
她让堂姐和聂青禾看看还有虫子没,她去端热水。
两人正忙打虫子呢,这时候那掌柜前来敲门,笑道:“聂姑娘,今儿我有事,房间空着,要不您三位去我房间对付一宿?总比这里好一些。”
聂青禾一怔,这么好?
掌柜的笑道:“您别多心,我们和柳记也是老朋友呢,你们大掌柜,林钱两位掌柜,和我也很熟,我们时常一起喝酒。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给您安排这房间,回头他们肯定得骂我。”
聂青禾立刻道谢:“那可多谢掌柜的,您有空也来我们铺子,要是买东西我也给您优惠。”
高掌柜的喜滋滋的,“那敢情好。”
他引着她们去了自己房间,房间不大,但是干干净净,整齐利索,他还给聂青禾拿了干净的布单子盖着,“洗过的,没用呢。”他又殷切地问道:“聂姑娘还没用饭吧,我让人给三位下碗面。”
聂青禾还真是饿了呢,“那可多谢掌柜的。”
很快高掌柜亲自带人送来三碗手擀面,还有两样浇头,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榨菜肉丝,“时间仓促,没什么好吃的,聂姑娘将就一下。”
他对聂青禾毕恭毕敬的,仿佛招待贵客。
聂青禾跟他道谢,寒暄两句,掌柜的就告辞了,让她们吃完只管把碗筷放在门外即可。
聂青禾让聂母和堂姐赶紧吃。
两人看着聂青禾,一时间都没动筷子。
聂母是又震惊又骄傲,震惊的是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有脸面了,居然能让客栈的掌柜毕恭毕敬的。
她和聂父可没这个本事,她很清楚。
堂姐也被震撼得不行,她原本觉得聂青禾在铺子里抛头露面,可能会惹人非议,住客栈说不定也会被说闲话呢。哪里知道这掌柜的居然这样谦恭,对着聂青禾又是点头又是作揖的,她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毕竟就算在绣衣楼,秦家小姐过来的时候,那些掌柜们也没这样啊。
聂青禾真饿了,先吃了半小碗韭菜鸡蛋面,又吃了半小碗榨菜肉丝面,还喝了几口汤,“真香,你们多吃点啊。”
聂母吃了一大碗面,吃得直喊过瘾,堂姐开始还矜持,后来也放开,吃了一大碗,撑得直揉肚子。
堂姐问聂青禾:“明儿他们能走吗?”
聂青禾揉着肚子在屋里散步,“家里没柴火,没米面,他们撑不了两天。爹眼睛还不行呢,明儿咱们晌午吃过饭再回家求他们凑钱给爹治病,以后我哥还得娶媳妇呢,可都要靠四叔了。”
看吓不跑他们!
堂姐笑起来,“给他们吓得再也不敢来了。”
聂母想起来一件事,“好像下半年的房租快要交了呢。”
聂青禾笑道:“好的很呢。”
她又跟聂母商量一番,已经半夜,三人赶紧睡觉。
聂青禾她们一夜好眠,聂耀宗三人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半夜聂耀宗渴醒了要喝水,结果黑咕隆咚的怎么也摸不着茶壶。
昨晚上聂老婆子做了一锅面片他们三人吃的,因为找不到油盐,只能从咸菜缸里捞了咸菜当盐,结果又放多了。原本面片汤当水喝,就不用烧水,结果太咸喝下去更容易口渴。
若是在家里,他窗台上总有一壶凉白开备着,可这是在金台城,他不熟悉家里的摆设,根本找不到茶壶汤罐在哪里。他只得喊娘。
聂老婆子和聂老婆子年纪大了,昨天累得晕头转向,睡的又晚,睡着以后便鼾声震天,打雷都不会醒。
聂耀宗喊了半天,聂母都没动静,他只得爬起来自己找水喝。
黑灯瞎火的,他也找不到油灯和火镰在哪里,只能摸索着到水缸边喝了一通凉水。
人渴的时候,喝多少都觉得不解渴,结果不小心就把肚子喝胀了。
他回去躺了一会儿,刚要睡着,又想撒尿还觉得肚子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喝凉水坏肚子了,只得起来去找茅房。
在家里的时候,大嫂会把尿罐儿洗刷干净,每天放在他屋里,这样他撒尿就很方便。
他抹黑也没找到尿罐儿在那里,便站在院子里对着墙根儿就呲,撒完尿本来想忍一忍,结果肚子却一阵疼过一阵。
聂家在小院的西南角有个厕所,他下午时候上过的,这会儿便摸黑过去。
厕所里黑咕隆咚的,还有一股子骚臭味儿,让他几欲作呕。
平时聂母每天都会清扫厕所,自家人讲究点就不会很臭。可今儿闹腾了一下午带半晚上,聂母自然不会收拾,聂老头子又不是很讲究,就算有尿灌和厕坑,他也能洒一半在外面,夏天味儿大,很容易臭出来。
聂耀宗站在那里适用了一下,解开腰带摸索着蹲下去。
可他根本就没找对位置!
一脚直接踏进了茅坑!
他意识到不对,立刻就想拔脚出来,可他腰带已经解开,裤子哗啦掉到底直接把双腿给捆住,哪里还能动弹?
噗通!!!
“啊啊啊啊啊--”
聂老婆子一下子被惊醒了,“了不得了,房子塌了!”
聂老头子一打滚爬起来,拖着聂老婆子就往外跑。
第69章 玩儿他--饿死他了,气死他了,憋屈死他了。
到了外面,他们才听见聂耀宗在茅房里连哭带嚎的,直接懵了。
左邻右舍的也都被他给吵醒了,纷纷爬起来瞅瞅咋回事,却都不出声,只管看热闹。
而聂青禾三人,因为前一天太累,第二天就多睡了一会儿,醒来先去打水洗漱。
很快高掌柜又亲自上门送早饭了,六个豆腐青菜包子,还有一碟子小咸菜,三碗小米粥。
聂母还嘀咕这得多少钱呢,怕人家客栈服务好,价钱也要得多。
聂青禾让她放宽心只管吃好住好,其他的都不用管,“娘,你得习惯,别以后有钱了都不会花。”
聂母感慨道:“还真是,对我来说有吃有住就行,还要怎么花?最操心的也就是你们几个的婚事。”
堂姐的脸红了。
聂青禾却脸皮厚得很,“那您可不用操心我。”
吃过饭,她聂母和堂姐去茅房,聂青禾去跟高掌柜结账,回头送钱过来。
高掌柜笑道:“聂姑娘,这里有钱找给您呢。”
昨晚上贺驭放在这里五两银子,住宿费按照最差房间算的,一晚上一百文,饭菜什么的收了一百文。
他找了聂青禾四两八钱银子。
聂青禾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钱?她问高掌柜谁付的钱。
高掌柜自然不会直接说贺驭的姓名,毕竟他也没自我介绍呢,笑道:“一位大高个儿,模样十分俊俏的小伙子啊。聂姑娘不认识吗?”
聂青禾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贺驭的模样。昨天他和洛娘子给她帮忙,难道昨晚上又跟着她们来了客栈,还帮她付了钱?
她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暖流,感动得不行。贺驭可真是个好人啊,救了自己两次。这一次对付聂老婆子又出人又出力,晚上还跟着保护她,帮她付了房钱。
嗯,等赶走了聂老婆子以后,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聂母和堂姐也好奇哪里来的钱。
聂青禾道:“是洛姐姐让人帮我付的呢。”她总不能直接说是贺驭付的,那样聂母会犯嘀咕,说洛姐姐就没问题了。而且,大概率是洛姐姐拜托贺驭照顾一下自己的。
堂姐还去绣衣楼上工。
聂青禾也不让聂母回家,反正张婶子会带人勾发网的,她让聂母跟她去柳记,顺便和张婆婆多交流一下。
她和聂母先去找他们家的房东,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希望房东金虎能帮个忙。金虎是个有些匪气又有点侠气的包租公,家里有一条胡同的房子。聂家一直租住他的房子,年头久了关系还不错,他也一直没给涨价。
聂青禾拜托他今天就去收房租,聂父病了不在,但是他爹娘还有四弟在,四弟还是个童生,更应该负责这事儿。
金虎笑道:“你俩就看好吧。”
聂青禾跟他商量好了,然后就带着聂母去铺子。
柳大掌柜竟然在,他看到聂青禾和聂母进来就上前打招呼,“要是家里不方便,你们就暂时住在后院,有收拾干净的屋子。”
聂青禾笑道:“多谢大掌柜。”她没有说不用,因为聂老婆子今天未必走,可能还得挣扎两天呢。
她又问大掌柜怎么在铺子里。柳记的生意挺多的,不只是街上的首饰铺子和作坊,另外还有其他的,也都在大掌柜的管辖之下,所以他每天都很忙,并不会天天在铺子里呆着。
柳如归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他温声道:“前几天去了趟京城,回来又忙着定新样子。”他和聂青禾聊了几句,又说到黄掌柜,“黄老板是个明事理的,知道黄掌柜的那些小动作,他不赞成。以后黄掌柜不会再找人和你打擂台,也不会再找人勾发网熬洗发膏了,黄记要是想卖这些,会从我们铺子进货,都算你的出货量。”
聂青禾:“多谢大掌柜。其实他们要勾发网,只要来好好说,我也会教他们的,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手艺。”
柳大掌柜:“总之在金台城,我会保护你的这些首创,你只管放心去做。”他让聂青禾有需要只管说,不管支银子还是用人用车,林掌柜会随时配合她。
聂青禾感动得很,“多谢大掌柜。”
有大掌柜这句话,那她可就方便多了。她想起黄掌柜拉拢自己的事儿,想跟柳大掌柜说,这时候一个跟着大掌柜出门的账房匆忙过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他们要去谈生意。
聂青禾寻思那就等大掌柜回来再说,反正自己已经拒绝了黄掌柜,他要脸面也不会再找自己,还是先专心对付聂老婆子。
过了一会儿阿大就送洛娘子到了。
洛娘子拉着聂青禾问家里如何了,聂青禾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惹得洛娘子哈哈直笑。洛娘子指指阿大,“贺驭说让阿大给你帮忙,你想干嘛就吩咐他。他腿脚快,力气大,嘴皮子不像阿二那么木,干啥都成的。”
聂青禾笑着跟阿大招呼一声,请他后院休息。
阿大笑道:“聂姑娘,昨儿那个想打您主意的猪猡,被我们公子打了一顿丢下烂泥塘腌了俩时辰,以后再也不敢的了。”
聂青禾惊讶地看看他又看洛娘子,十分意外。
洛娘子笑得有些揶揄,“我还以为他是块木头呢,还是有点开窍的。”
聂青禾:“等这事儿了了,我可得好好谢谢姐姐和贺公子。”
洛娘子:“谢什么啊,对我来说就跟自己演戏一样过瘾,我还要谢谢你家老太太给了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