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良,我就问你,四天前的那个电话,到底是被人冒充,还是。”
他侧过头,狭长的眼尾迸出一片凶光,“你自己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日记:
【这次真的来找你玩。不要害怕,不要被我玩坏。】
ps:
蒋深:是你杀的?
老傅笑眯眯:嗯嗯。
眠眠:是你杀的?
老傅情绪低落:为什么怀疑我呢?
好一个绿茶傅!
第24章 听见死神的声音(15)
针对视觉障碍者,浪漫港高级中学的校园手册里有这么一条。
问:盲人要怎么考试?
答:校方不惜人力物力,发明并实行一套‘单独考场、老师读题、辅助填写试卷’ 的独家方法,确保该特殊群里能够正常完成答题。
因此,姜意眠在全程被监督的状况下完成了试卷。
感觉还可以。
甚至觉得这个时代的题目比想象中简单,有机会争取班里倒数第十,也就是正数第十六的好成绩。
考试五点半结束,收拾书包,她拄着小盲杖,慢吞吞往外走。
美好寒假近在眼前,学生们犹如放飞的白鸽,你追我赶,活蹦乱跳地往外跑。
有人撞倒姜意眠,敷衍:“对不起啊。”
有人拉起姜意眠,没听她说完谢谢,就松手离开。
她走出校门,找到今天值守学校的警员,准备一如既往地搭车前往医院。
结果人还没上车,对方挂断电话,为难地表示他们有临时指示,需要她在原地等五分钟,去去就来。
有什么指示非要两个人开车前往?
什么机密事务不能让她上车同去?
姜意眠发现这两位警员实在有些天真,一开始强烈的警戒心,似乎已经被一连半个月的平静所冲淡。
不过她没提出异议,点头答应。
“别乱跑啊,实在不行就去保安室坐坐,待会儿来接你。”
这时候倒是记得再三叮嘱。
姜意眠再次点头,倾听他们的离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
十分钟过去,没有人回来。
为安全起见,姜意眠特意往后退几步,但架不住有心人在后面一推。
一辆车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停在面前,从里头延伸出数条长臂,犹如一株枝条万千的妖树,同时抓住她头发、手、衣服,狠力一扯——
她跌入车内,被潮湿的布捂住口鼻。
眼前迅速黑下去。
再醒来就是在这儿。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
一个密闭的空间,空气里混杂着浓浓的铁锈味儿,姜意眠被反手绑在一张椅子上。
——果然出事了。
头部昏沉难忍,可能受到药物影响,反应变得迟钝。
一切记忆终止在上车前,姜意眠反复回忆,仅仅想起警员们接电话时,脱口而出一个副局。
浪漫港只有一个副局。
打电话来的这个,无论真副局,假副局,都没关系,无所谓。
重点现在该如何逃脱?
双手双脚被绑缚,找不到书包,摸不着口袋,既无法确认定位器的存在,也不能偷偷拨号求助。
得另想他法。
指甲掐进掌心,试图强迫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意外听到一声叮咛。
“呃,嘶,头好痛,谁打我?我、我怎么看不见了!黑的,黑的,我看不见了!!”
这人她认识。
姜意眠叫出名字:“陈文文?”
“!姜意眠,是你在说话吗,姜意眠,瞎子?”
对方情绪激动起来,声线高而尖刻,果真是她。
姜同学的同班同学,兼死对头,陈文文。
姜意眠应声:“嗯。”
“怎么是你!你把我弄这儿来干什么!”
似乎一下子弄错罪魁祸首,陈文文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神经病,脑残,我干嘛你了?不就是说了你几句瞎子,靠男人过日子,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不服的你在学校不能说?当面不能说?非要把我搞得这来,还绑我,蒙我眼睛,怎么的,想吓死我?搞绑架?总不会你爸妈给变态杀了,你也变成变态了吧?”
挺好,还能及时发现自己没瞎,只是被蒙蔽双眼。
这脑子可以试着抢救一下。
“你被绑在椅子上么?”
对方声源更像在地上,解释起来太费力,姜意眠干脆让她挪过来。
“干什么?让我过去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妈要知道你这么对我,非搬起菜刀砍死你不可。”
陈文文边说大话给自己壮胆,一边忍不住,像毛毛虫一样朝着姜意眠所在的方向蠕动过去。
忽然,额头碰到一种热热的东西,她吓得放生大叫:“啊啊啊啊啊,这什么东西,姜意眠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啊啊啊!!”
姜意眠:“是我的脚。”
尖叫瞬间停止。
“神经病吧,大冬天不穿鞋!”她恨恨埋怨:“叫我过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
“你用手摸一下,我的脚踝是不是被绑住了。”
姜意眠冷静,且冷漠地打断她:“请再用你的脑子努力想一下,我为什么要绑我自己。以及,一个被绑了脚的瞎子怎么绑架你?”
“……”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
陈文文陷入严肃沉思。
近处忽而落下一声轻嗤,似笑似嘲。
“谁在笑?”
陈文文一惊,浑身浮起一层密麻的鸡皮疙瘩。
那声音离她很近。
太近了。
简直触手可及,却又与姜意眠所在的位置,截然不同。
心脏一瞬间猛跳到嗓子眼,陈文文结结巴巴,几乎不抱希望地求证:“是、是你吗姜意眠?你你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姜意眠没来得及回答。
对方的话语戛然而止,随之而来一串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谁拉我头发,啊!痛、痛,别拉我头发!姜意眠!!!”
地面冰冷而坑洼。
陈文文拼了命地挣扎,但没能起到一丁点的作用。
她像一只动物,一样毫无价值的杂物那样,被人粗鲁、大力拖拽前行。好痛。
头皮快要被硬生生扯下来。
一截小腿在地上狂蹬乱擦,破了皮,流出血,真的好痛。
被蒙住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弄不清楚,视野之内净是望不到头的黑暗,净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陈文文不断发出惊慌的叫声,心里明确意识到,这个拖着她的人,应该不是姜意眠。
但不是姜意眠,还能是谁?
还会是什么更恐怖的存在?
她好害怕,止不住哭腔,固执地喊:“姜意眠!姜意眠!姜意眠!放开我!姜意眠!”
姜意眠可能回复了,可能没有,她听不到。
陈文文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拖行。
她只切肤感觉到,两根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指,以一种绝对无法反抗的力道,狠狠捏住她下颌,往她嘴里塞了一把东西。
“什、咳咳,咳咳咳咳咳,辣,咳咳咳!!!”
辣椒。
极致的辣令陈文文涕泗横流,同时也让她听见姜意眠那瞎子的质问。
“你是谁?”
瞎子问:“为什么绑架我们?”
没有人回答。
呲嚓呲嚓,是什么声音呢?
“虎鲸。”
没错,瞎子说了那两个字,虎——鲸——
一连杀掉五个人的虎鲸。
把受害人五马分尸缝补成怪物的虎鲸。
那个连环杀人犯!变态!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怪物会盯上她!为什么!为什么!
陈文文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剧烈颤抖,血液仿佛倒流。
“姜、姜意眠。”
“姜意眠救我,姜意眠!!”
陈文文本能的呼救,歇斯底里,可被辣坏的嗓子只能吐出丝丝热气。
等等。
她很快想起,姜意眠一个瞎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救她?
怎么办?
她不想死,她该怎么办?
一道精光闪过,陈文文恍然大悟:姜意眠是姜爱国的女儿,姜家唯一一个没死的人。
虎鲸一定是来找她的!一定!
“姜意眠!”
燃起希望的陈文文,忍着火烧喉咙的痛苦,哑声喊:“那个、那个才是姜意眠,她是,咳咳,姜爱国的女儿,咳咳咳你、你要杀的是她,放、放过我吧!!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
啪——!
一记耳光甩在脸上,陈文文茫然地瞪大眼睛,耳朵里回荡着嗡嗡响声。
她又听不到了。
整个世界仿佛在摇晃,在崩塌,姜意眠好似很大声跟她说些什么,跟虎鲸说什么,通通听不到。
呲嚓呲嚓。
她只听见这个。
而后是一种冰冷的、锋利的、金属质感的东西,隔着校裤抵上她腿,再次制造出那种声音。
呲嚓呲嚓,呲嚓呲嚓。
疼,疼,好疼。
好像一把刀插进身体里,把五脏六腑戳出百八十个洞眼,拉扯着神经细管胡乱搅拌。
像小时候不上道的护士给她扎针。
泛着冷光的针尖潜进皮肤下,没戳中血管,因此针拔//出来,戳进去,又拔//出来,又戳进去。
那种折磨。
依稀能感觉到血,源源不断地疯涌。
恍惚之间,陈文文觉得自己在膨胀,连带着脑袋无限膨胀,犹如一个鼓鼓的气球,马上就要炸开。
“不要杀我呜咳咳咳。”
“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她抽搐了一下,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
他没有理。
他那么平淡地摁住她的腿,来回不紧不慢地割呀,锯呀,鲜血到处喷溅,有一滴恰好挂在他纤长而齐整的眼睫上,摇摇欲坠。
陈文文接连几次翻起白眼,几度濒临失去意识,却又被残忍的疼痛感召回。
“陈文文。”
“陈文文。”
姜意眠的呼叫得不到任何回应。
麻烦了。
有视觉,对抗杀人犯,九死一生。
没视觉,对抗杀人犯,不如原地自杀,死个痛快。
眼看游戏即将败北,姜玩家决心争取:「086系统,能不能申请暂时恢复视觉?」
【不能。】
似乎时刻待机的系统,拒绝得干脆利落。
「运营在么?」
【抱歉,无法理解。】
「运营。」
【……】
对方开始装死。
指望不上游戏作弊,终究只能靠自己。
姜意眠小心捕捉着动静,身体往旁边一歪,眼看就要倒下去。
冷不丁地,一只手将她扶起。
——有人。
她呼吸微乱,这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人——
那人扶正木椅,双手按住椅背,牢牢固定着,不给她分毫挣脱的机会。
没办法了。
姜意眠只得听着。
皮肉被细细切开、剥离,完整的肢体被一一分成块状,丢在地上,死去的鲜血仍在噗嗤噗嗤冒泡。
一场屠杀所拥有的所有声音,没有一点儿错漏,清清楚楚全部落在耳朵里。
五分钟,十分钟,或是半小时?
当陈文文完全没有动静之后,时间的概念就此遗失。
这里仿佛变成一个异空间,充斥大量血液、人类的皮肉残体、罪恶,连身后的人都离开,就只剩下凶手与他亟待杀死的猎物。
滴答,滴答。
他朝她走来。
空气中裹挟一股浓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一定是他的脸,他的手,袖角,衣摆都被血浸泡成深红,一路走,一路往下滴落。
“你一直都在。”
他停在面前了,姜意眠微微仰起面庞, “你一直在注视我,是不是?”
她并不恐惧。
不慌张,更不失态。
月光照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他俯身解开绑眼的布带,对上一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如同一颗蒙尘的宝石。
他很喜欢。
“你是老师,还是学生?”
她的声音也喜欢。
那么柔软,那么镇定。
隔着一层单薄的眼皮,以指腹浅浅勾勒形状。
指尖划过线条漂亮的眉梢,眼角,他的右手贴上她的脸庞,细细摩挲。
看,他在抚摸她。
血淋淋的抚摸着,食指一划,为她的眼睑添上一抹血色,多好看,多有趣。
他一眨不眨地看,眸色渐深,连呼吸都无法自抑的加速,轻微。
“回答我。”
姜意眠皱眉,偏头躲开杀人犯冷而潮湿的触碰,浅桃色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第三个问题:
“光是杀人分尸,已经没办法满足你了?”
是的。
没办法了呢。
一声若有似乎的淡笑落下,尾音泛着愉悦。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贴上姜意眠的嘴角。
触感干燥,柔软,细腻。
几秒后,她意识到。
那是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