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柜台上,奈奈子正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甩着尾巴;
幸平创真正在厨房里忙着赶制顾客的下一道菜;
瑛太和优树在桌子和料理台之间穿梭,传递着客单、餐盘和刚出炉的美味。
不论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一日。
或许吧。
临睡前,梦川由理坐在灯下支着腮思考着。
实际上是在同系统聊天。
“所以说他们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在和你周旋之后的几个小时内。”
“嗯。”
“但是不肯告诉你。”
“嗯。”
“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由理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漫不经心地在手里转着,“反正我也是要去加入他们的,让我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吧。”
“果然,我就知道。”系统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所设定的最终会面地点是在擂钵街就好了,你不用出门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由理眼睫低垂,台灯柔和地照亮了她的侧脸,还有微锁的眉头。
“即使是中也那么强的异能者和太宰那么狡猾的小鬼都没办法对付的人?”
“他们虽然很厉害,但是有时过于自信,喜欢贸然展开战斗。上次遇到我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无法确认中也所说的明日具体是什么时候。
由理让系统帮她盯着中也的动静:“如果发现中也行动了,要立刻把我叫醒。”
“没问题!”
然后,第二天清早,中也行动了,以一种异常迅猛的速度。
……差不多可以想象到他在屋顶上来回跳跃,心情激动地冲向那个犯人所在地点的样子了。
要不是有幻术加成,由理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追得上他。
然后,他径直冲向了一座废弃的造船厂,径直冲进了唯一传出了人声的那间房间。
空旷的造船厂内,阳光从高高的吊顶上破损的地方泄露进来,让本该隐秘的对话在明亮开阔的氛围下暴露于人前。
不管是劈里啪啦打斗的动静,还是自白的声音,全都非常清晰地在爬着霉斑、灰尘和裂纹的墙面上来回碰撞,拖着回声的尾音。
也在梦川由理的意识中引发了大地震。
……真假荒霸吐的真相……还有中也的身世……
“啊啊啊啊!”
是幻听?不,是系统在惨叫。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系统抓狂地说。
“意味着我昨天晚上和神明一起吃了晚饭?”由理机械地回答,大脑还因为信息堵塞而一片混沌。
“意味着你很可能被卷入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之中了!怎会如此!我明明选择了偏僻国家的偏僻城市的偏僻角落,为什么还会这么巧地撞上主要角色的主要剧情?这不科学!”
“……恕我直言,擂钵街这个地方一看就不怎么科学。”
“完了完了,难度等级评估错误,怪不得之前会出现餐厅被炸的情况。对不起!如果你的经营地点不幸落在了主线剧情的舞台上,那么三天两头被炸都是很正常的。”
“……”
而另一边,对话也在继续。深红色的空间帷幕无声地猛然扩大,穿透了兰堂对面的少年们,穿透了躲藏在角落里的由理,也穿透了整座造船厂的外墙。
艰难照进空间墙的阳光骤然变得昏暗了起来。
“呵呵。”由理神色冷了下来,战意在她的眸中升起,不见一点被迫卷入战斗的慌乱。
“我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吗?未来的敌人也好,眼下的战斗也好。没在怕的。”
“看到没?这个就是炸了擂钵街的家伙,先把他打一顿再说!”
第24章
一眨眼间,情况就到了非常危急的地步。
中也被冲击波所击伤,太宰被镰刀刺中,前者身上无数擦伤以及后者胸口深可见骨的穿刺伤,使两人的身体都被血色所覆盖。
原本应该出现的港口黑手党增援部队也没有来,想必是被准干部以某种方式拦截了下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兰堂,不,兰波,还在闲庭信步般侃侃而谈,叙述着当年闯入实验室释放了中也的情节。
因为从心底认定了两人死亡的结局而无所顾忌地开始倾诉压在心底的往事了吗?
标准的自取灭亡反派行径。
“很精彩的故事,我都听入迷了。再多说一点吧。”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并给了很高的评价。
三个人都凝固住了。仿佛不仅仅是空间,连空气都被突然冻结。
然后站在场地中央的兰波、坐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太宰、以及被空间异能制约住无法靠近兰波的中也,不约而同地开始转动脑袋寻找声源。
然后,找到了黑色的身影。
在大厅的角落里。
是那个假荒霸吐!
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晕眩的太宰勉强支撑著自己,脑袋飞快地运转着。
“唉,不请自来的客人。你就是上一个在擂钵街留下黑色火焰痕迹的人吧。”兰波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是为什么呢,不得不杀死的人又多了一个。”他不再去管地上的两个少年,转而注视着黑衣人,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忧郁情绪,“说实话,虽然过去的八年里一直作为黑手党活动着,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行动方针的。凭借一己之力维护贫民街区治安并不是件容易事。”
“……是你!”
慢了半拍的中也睁大了眼睛,惊诧地说。
太宰也看了过来:“嗨嗨~你听到了这一切,他不可能会放过你的。我们联手吧。”
“准干部大人一点都不紧张呢,是觉得我对你毫无威胁吗。”
黑衣人没去理睬少年们,对着兰波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点好奇。
“的确如此。完全踏入了我的亚空间领域之中的你,等同于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不过姑且还是问一下好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因为这一带十分荒凉,所以我也就只能贸然走进这里。实在是太打扰了。”
黑衣人似是有点不好意思。
“请问有人知道洗手间在什么地方吗?”
沉默了,很冷的沉默。
半响,兰堂深深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正在真诚地为你们即将到来的死亡哀悼着,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好吧好吧,我就坦白了。”
黑衣人举起了手作出要投降的样子。
“我是特意赶来和你们一起合影的。”
“合影?”看到了奇怪东西的眼神。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三个荒霸吐济济一堂,不觉得非常激动人心吗?就像是漫展现场一样。”
“不觉得。”
兰波冷冷地说。
一直困扰着他的、旁人无法领略的寒冷,充分地通过他的声线传导了出来。
胸口的血迹还在扩散的太宰在疼痛中依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咳出了一点血沫。
原本在他面前投下了阴影的白发先代首领人影闪动刹那间就消失在原地,快速朝黑衣人冲了过去,高高举起手中的镰刀发起了攻击。
那速度根本无法想象是一位行将朽木的老人所能达到的。
但黑衣人很轻松地跃起躲开了。
又是一道银色的闪电,先代首领调转镰刀朝攻击对象发出了连招。
这一次,巨大的镰刀被一柄突兀出现的三叉戟稳稳地架住了。
“在生命都已经完结、躯壳也完全腐朽了的时候,还能这样痛快地打一场架,不错,真不错啊!”先代首领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不好意思,愚人节和复活节都已经过了,可以请你重新躺回坟墓里吗?”黑衣人对先代首领的赏识表示毫不领情,反手予以狠狠的还击。
镰刀和三叉戟在空中中连续撞击着。
闪耀着银光的刃尖画出了璀璨的痕迹,清脆的交击声不断。
最后,镰刀与握柄的间隙被三叉戟一举钉在了地上,而先代首领的身体也被远远地打飞了,直接嵌进了墙壁里。
“毕竟是老人的尸体,能做到这样也已经是极限了。”兰波发出了叹息声,“你已经履行完毕自己的职责了,安息吧。”
话音未落,深红色的海啸般的冲击波朝着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的黑衣人袭去,没有音浪,没有风,平静的表象之下蕴藏着巨大的杀心。
已经见识过中也在冲击波之下受到重创的由理不敢大意,躲避着冲击波进击的方向飞退。
但下一轮的多重冲击波进行了合流,封锁了她所有可能的行进路线。
黑衣人没有再退,身形化作黑色的雾气散开了。深红色的怒涛因为失去了锁定目标而撞击在了后方的墙面上,墙灰扑簌簌地往下掉,激起一地尘浪。
比想象中略棘手一些。不过应当没有太大的影响。
兰波冷静地想着。
余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终点的冲击波拐了个方向,堵住了刚围观了冷兵器交战的中也。
“嘿,我还没有忘记你的目的是要杀死这两个少年,尤其是跳远很厉害的这一个呢。”
黑衣人踪迹重现,出现在中也的身旁,然后又立刻消失,和中也一起。
下一秒,他拎着中也的卫衣帽子,出现在了坐在地上的太宰的身旁。
居然能带球过人,啊不是带人闪现!
“……不要提着我的帽子。”被拎猫一样拽走的中也只来得及抱怨了一声。
但是太宰才刚刚仰起了头,兰波迅速的又一击逼得黑衣人从太宰身边飞退,阻止了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的三人汇合。
“我已经看穿了,你并非真的具有瞬移的能力。雾气对人眼来说确实很难捕捉,但空间墙足以挡住你的去路。”
从兰波的手中飞出了更多的空间立方块,在空中令人眼花缭乱地变幻着、阻碍着黑衣人带着中也前进的路线。
最后,成功地在一个角落将两人圈进了某个立方体之中。
捕捉到两人的空间立方体危险地收缩着,把黑衣人和中也所处的空间压得越来越小。
“最后会发生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嵌合到立方体中去吗?”
另一边的太宰想要冲过来解除他们的束缚,但是兰波抽出了方才被钉在地上的镰刀,挡住了他的路。
“我改变主意了,太宰君,还是先把你解决掉吧。”兰波说话时脸上没有表情的波动,“毕竟在你的身上蕴藏着破局的可能性。”
“不再害怕触碰到我而使你的整个亚空间像肥皂泡泡一样破碎掉了吗?”太宰仰着脸。
“不好意思了。虽然无法役使先代的尸体攻击你,我本人姑且也还算是一个黑手党吧。不管是过去作为调查员的时候还是最近,都专门进行过体术练习。要打倒你这样的单薄少年并不费力。”
银色的镰刀被舞得虎虎生风,太宰敏捷地躲闪着,但这样的情形不可能持久,只要一个疏忽他就可能被割断喉管瞬间丧命。
“至于你的反击……要试试吗,请注意死了的人是无法将异能无效化的。”迄今为止占尽上风的兰波淡淡说道。
要死了吗?
身处的空间还在继续收缩着,由理和中也在后退之中靠上了彼此温热的后背。
“连累你了。”
背靠着由理没有回头的中也这么说道。
“你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吧?否则始终驻扎在擂钵街的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不知道你是出于保护的目的还是什么别的想法,总之事实就如你所见的这样了。”
“现在你应该也已经了解我追杀你的理由了。不过,八年前和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本来与你无关。”
不管是被宣布为击杀的目标,公开了自己非人的过往,还是被逼至绝境的现在,他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动摇。
由理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可以想象到,他的眼神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由理背对着他既不高大也不魁梧,却始终挺得笔直的少年身量的背影,隐藏在兜帽下的面上露出了受到触动的神色。
“他的目标毕竟是我。等下我去引开他的注意,你就趁机寻找空隙逃走——把那边地上的那家伙丢出去,空间就会暂时破碎了。然后你就去找——”
停顿住了,像是有些不情愿说出接下来的话。
“港口黑手党的人来这里增援,把这个背叛了他们组织的人除去。”
太宰冷笑了两声。
“居然和智力欠缺的小矮子产生了相近的想法,我都差点要相信自己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想要接近手持长柄武器的敌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太宰一直紧紧盯着兰波,寻找着对方动作中的空隙。
“说着‘没有危险’然后把我派过来的森先生到底是没有把我的请求放在心上啊……真是健忘的大人呢。”
他用自己标志性的丧气少年声线小声嘟哝着。
“你放心,和他不同,我有好好地把你自杀的愿望记在心里,绝对会给你一个痛快,所以不如就此放弃挣扎了吧。”兰波对他如此保证道。
“不,不是这么回事。”太宰向前一个翻滚略显狼狈地逃开了从上而下的一击。
“虽然说出来会稍微有点没面子……但是我决定暂时不死了,原因容后再叙。”
“那边的那个,做好准备吧。”
“你再不用幻术就要来不及了!”系统显得很紧张,在由理耳边噫呜呜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