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郑水根并不像郑福来那样轻视秦念,反而觉得这两个人当中做主的应该是这个女领导。
眼见秦念已经出去了好长时间,屋里郑福来第一百次的吹捧男领导…
郑水根坐不住了,找了个机会也跟着出来了,正好看到女领导从后面的院子里走出来。
郑水根看到他立马迎了上去,笑着说:“上级领导。俺们村的风景还不错吧?”
秦念撇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村里风景是不错,可您这村长的工作做的倒有些不到位啊!”
郑水根一愣,“您的意思是…”
秦念放小了声,“我看您这几天对我们的工作比较支持,也是一个好村长才稍微提点几句,某些村民的资本主义尾巴还摇着呢,郑村长不会知情不报吧?”
“怎么会?要是真有这样的事,俺绝不会坐视不理!资本主义尾巴是一定要割的!”
郑水根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心里竟然有丝丝雀跃起来,难道是…
“那就好,我想郑村长也应该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说着向后面的林子使了个眼色,就再不多话的往屋里走去。
郑水根是个聪明人,几乎断定这林子里一定有郑福来的把柄,心理大喜,这女领导是把郑福来送到他手上了呀!
秦念一早就发现郑水根和郑福来好像不对付,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们的关系就大体知道了。
这个郑福来不像是个安于当村民的样子,他爸和他爷爷都是村长,他从小享受惯了村长的光环,怎么可能甘心让郑水根当这个村长呢?
他处处跟郑水根别扭,郑水根也不是个窝囊废,自然不会让他拽着往上走,两人的矛盾就对峙起来了。
这事她这个“假领导”当然办不了,但交给郑水根这个真对手却再好不过了,谁都可能放了郑福来,郑水根不会!
再回到屋里,厨房里的饭菜正上桌。
郑水根有些得意的从柜子里拿出两瓶酒来,
“两位上级领导来了俺高兴,酒管够,肉管够,大家随便吃!”
秦念一看这阵仗,当下就甩起脸色来,她点了点桌子上放的茅台酒和鸡鸭鱼肉,还有那两盒大前门,严肃道,
“这饭我可不敢吃!我们下来是工作的,现在吃这么好的酒席,喝这么好的酒,难道是来打秋风的不成?本以为是粗茶淡饭,还想着回头拿钱和饭票顶上,就当是在老乡家吃饭了!谁想竟然吃的这么丰盛,这我们可是吃不起!”
她转头看向郑水根,指着这一桌大菜说:
“现在一个壮丁一天能得10公分,一户一家要是三口人,小孩也算作劳力也才30公分,吃这么一桌酒席,这么好的酒,这得是多少天的工资?这里可能没问题?我是不知道咱们湾沟村的生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刚到公社的时候还听说咱们村位置偏僻,是公社里最穷的几个村儿,没想到来了之后可真是大开眼界了!这哪里是最穷的村啊,这明明就是最富的村儿!郑村长,您可真是治村有方啊!”
秦念严肃起来很是吓人,黑着脸发火,一派干部作风。
饶是是刚才已经跟郑水根通过气了,郑水根还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说:
“上级领导您放心!这事我一定重视,一定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秦念说完迈腿就往外走,郑水根看样子连忙追了出去,心里却极爽无比,这女领导厉害啊!
郑福来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条件好,至于为啥这么条件好也没人知道,根本就没抓住过什么把柄。
原想着是郑有财这么多年当村长的底子,但这贫富差距也太大了,其他村民心里早就有想法了,不然他也当不上这个村长,这下正好找机会把郑福来家好好查一查。
“这上级领导是咋回事啊?”
郑福来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女领导,急的团团转,连忙去问蒋溢。
蒋溢脑子一动,高深莫测道,
“你刚才不是跟我说想要想法子往上走一走吗?这正好是个机会啊。”
第43章 你的声音和它很配 所有的事都是我愿意……
“什么机会?”
郑福来的小眼睛立马亮了。
刚才他一直明示暗示的跟这个男领导说了自己想往上走一走的想法, 但他就是不表态。
正在他以为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有深意的话来。
蒋溢又点了根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避重就轻道,
“这同事之间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 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我和她的关系一向不对付。”他用手指了指门外,秦念离开的方向,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没脸, 无非是看你对我热情,借机给我不自在,我自然就要帮你了。”
郑福来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他就说为啥火气这么大呢。
“领导您说的对!这女人哪就是小肚鸡肠,针眼大的心全都用在这上面了!女人就不是干大事的料,咱跟她们说不着!”
蒋溢唇边的笑更大了,在郑福来这个陌生人看来,领导听了他的话是更高兴了,可熟悉蒋溢的人看到这表情准会咯噔一下, 蒋溢这是生气了!
“可没办法,谁让她把咱俩归到一起了, 所以就把对我的不满都撒在你身上了。”蒋溢无奈道,
“看样子他是要借着郑村长的手好好收拾你了, 你可要小心写!”
刚才那里女领导的泼辣样子, 郑福来还记得清清楚楚,吻言不自觉抖了一下,
“那可咋办呀?郑水根一直和我不对付, 逮着这机会还不把我往死里整?”
“所以你要主动出击!”蒋溢提点道。
郑福来的大胖脑袋转了转,还是一片茫然。
“咋主动出击?”
蒋溢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就这脑袋瓜子还想当村长呢?只能说的再明白点儿。
“老哥,你的想法我明白,可你搁我这使劲也没用啊,我又不管这一摊儿。想求什么神仙就拜什么庙,你拜到我这个庙上,可是拜错了。”
“那我应该去找谁?”郑福来着急的问。
他一直就是想找这个门路,但是找不到,如今有人提点他,他自然恨不得马上抱紧大腿。
蒋溢向郑福来勾了勾手,郑福来的大胖脑袋凑了过来,散发出一股油腥味儿。
蒋溢憋了口气,“我听说公社新来了个书记,他可是对各个村的村干部的有人事任免权…”
郑福来眼睛一亮,不停的点头…
等蒋溢出门的时候,秦念正坐在驴车上别着脸生闷气呢。
“怎么了这是?刚才在里面不是很威风吗?”
蒋溢坏笑着去逗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坏的恰到好处。
秦念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才出来啊?”
人家劝架的郑水根都走了,她还没走了,极大的影响了她拉风的表现!
按正理不该是她风风火火的出来,上驴车就走,让劝架的拍马都赶不上,才能彰显出一代女领导惩治坏人的决心和魄力吗?
结果她出来了蒋溢没出来,她只能坐在驴车上等。
追出来的郑水根原本应该看到一骑绝尘的她,结果看到的是坐在驴车上的她。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儿,秦念主动说,
“就不耽误郑村长的工作了,赶快回去准备准备,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过阵子会来跟进,要是没按规章制度办事…”
“那不能那不能!”
郑水根连声说道。他比谁都希望把郑福来的尾巴割了,给他好好一个教训呢。
着急忙慌的往大队办公室走,估摸着是去找人商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才能把郑福来一下打死了。
蒋溢耐心的听着她抱怨,也上了驴车,好脾气的对秦念说:
“我可不是故意赖着不出来的,这不是跟你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吗?我也得把戏做全了呀,并且再助你一臂之力啊!”
秦念一愣,这怎么助力啊,郑福来这德行割个资本主义尾巴,把他那些不该得的钱都吐出来,也就是最大的罪名了,还能怎么着?
她主要一是不想牵连王美华,不想让已经去世的人还名声有损。
二是不想把秦景学牵连进去,否则就郑有财这么多年每个月收劳改人员的钱就够他喝一壶了。
话说回来,郑有财也没得好死,算是天报应他了。
蒋溢只眯眯的笑不说话,秦念烦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使劲瞪了他一眼。
蒋溢看她着急了,放出一句话来,
“我只是在鱼面前放了一块肥饵,上不上钩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两人又去了秦景学那儿,秦念边给秦景学收拾屋子边跟他说话,
“爸爸,我单位那边还请着假呢,也不能在这久留。孙大夫那儿每个月都会来给你诊一次脉,及时调整药方,把你的身体调养好。你一定要好好喝药,努力配合把身体养好,我和明明还都等着你呢。”
秦景学点头,他现在虽然还虚弱,但是精神头已经很不一样了。
“放心吧,爸都有数,爸还有你和明明这个责任,没尽完之前是不会死的。”
秦景学扯了下嘴角,这是秦念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这一双儿女,从今往后他的余生都是为了这对儿女活着,等到他把责任尽完之后,他就上去找美华。
秦景学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忍不住笑着问,
“念念啊,外面那个小伙子到底是谁?是不是你…”
秦念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两天听得这样的话可不少。
她笑着道,“爸爸,你可想多了,他就是我朋友。”
秦景学听到还不是对象,就还有余地。于是收起了笑,有些严肃的说:
“这小伙子人还不错,从他第一天见面给我换衣服这事就能看出来。爸爸知道你有主见,也有能力,但是男人是要考验的。还要多方面看一下,等爸爸出去多给你物色几个小伙子,好好给你把把关!”
秦念乐了,没想到她爸还挺开放的,还要多找几个小伙子比较比较…
“爸爸,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蒋溢不知道秦景学已经把它当成了头号考验对象了,并且还要给他多找几个对手做比较,正在卖力干活的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等到秦念交代好孙兰香以后怎么照顾情景学,并且许诺每个月给她寄十块钱,作为秦景学的生活费用,孙兰香都傻了。
“这怎么能行!俺们照顾秦老师是应该的,哪能要钱呢?”
“大嫂,我知道这钱给你,你肯定不能要。但你要这么想,秦老师好得快就得增强营养吧。每天吃的不好,怎么能养好呢?我们离得远,很多事情都顾不上。像麦乳精,肉蛋奶这些东西,只能弄到的好东西,你就尽管给秦老师补身体,钱不够就管我要!我给你留个地址,我们每个月都联系。”
“够了够了!干啥也花不了这些钱啊,!你放心,这些钱我都用在秦老师身上,一定早日把秦老师的身体给补回来!”
孙兰香听说这钱是用在秦景学身上的,才同意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包括秦景学的一些反馈,秦念是相信这朴实的一家人的。
有这钱给他们花在秦景学身上,不必给郑福来花在自己身上强多了?
以后她每个月都会跟秦景学通一次信,方便及时掌握情况。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秦念进了窝棚跟爸爸告别。
“爸爸,我走了,我们的相见的日子不会太远。”
秦景学点头。
“爸爸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驴车再一次晃晃悠悠的走出湾沟村,但这次秦念的心情和任何一次都不同。
远处传来了放羊姑娘唱的山歌,秦念心情极好的跟着轻轻哼唱。
旁边的蒋溢微笑看着,她这个样子特别像那天厂庆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台上俏生生的面对所有的人,用清澈的声音念着那些满怀深情的文字。
蒋溢忍不住从兜里掏出口琴,跟着吹出自由的旋律。
秦念听到这悦耳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的转过头。
男人修长的双手攥着银色的口琴,抵在唇上。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长睫卷翘,深深的沉醉其中,跳跃的音符就这么一点点流淌出来。
这一幕太美了!
可让秦念震撼的却不是眼前这一幕,而是一直藏在她心里没有找到的那个人。
等到一曲终了,蒋溢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女孩怔怔看着他的样子。
她嘴唇微动,有些不敢确定,却又十分笃定的说,
“厂庆那天帮我伴奏的是你。”
蒋溢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手里银亮的老朋友,笑着看了她一眼。
“你的声音和它很配。”
一句话,秦念轰的一下破防了。
“我好像还差你一句谢谢。”
在黑市救了她的事,在厂庆救了她的事,救了明明的事,来帮她救爸爸的事…
每一件事他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每一件事她都欠他一声谢谢。
女孩扬起脸,任山风吹乱发丝。有那么一缕调皮的,蹭到他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不用说谢谢,所有的事都是我愿意的。”
蒋溢看着眼前的人,有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他这么一个冷漠,不愿意管闲事的人,竟然一次次管了她的闲事。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谢谢,而是她的眉目舒展,她的笑靥如花。
只要她开心,他就可以一直管这些闲事。
从前是,以后也是。
秦念看了他一眼,再看这个人依然很惊艳,但是从今以后,她可能就要以另一种眼光重新审视他。
不单单是对她胃口的容貌,还有其他。
“对了,你革委会的公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么逼真这么有用的东西,她一定要搞到途径,没准什么时候也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