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秦来了之后,他们宣传科的面貌是一日比一日好,随着小秦频频发布在各大报纸的文章登报,他们宣传科再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后台部门,而是真正对企业有贡献的优秀部门!
这次小秦当上这个优秀代表,他又对企业燃起了希望,看吧,群众的眼光还是雪亮的,大家都看到小秦的努力了!
秦念看科长这么激动,也跟着笑了起来,估计她们科长这些年也是憋屈坏了。
其实她有这么亮眼的表现,还多亏了蒋溢送的照相机。
这个年代照相机是多金贵的东西啊,有很多厂子都没有照相机,秦念靠着这台照相机拍摄厂里的大事小情,再配上文字,自然上报的机会更多。
尤其她还是个不吝惜用胶卷的,那么贵的胶卷,蒋溢给她买了不老少,说是随便她用。就是冲照片的钱贵了点,每次都有些心疼。
不过看着这些原生态的照片,秦念也都舍得了,这些照片以后就是珍贵的影像资料啊!
得知秦念要去京市,还要培训一阵,蒋溢有些蔫头耷脑。
他处个对象咋这么一波三折啊,好不容易处上了,准岳父回来了,好不容易当了邻居,偷摸能见了,又要把对象调走了,虽然就是一阵子。
秦念看出他的小失落了,笑着睨了他一眼,“晚上去看仓库去呀?”
蒋溢一听,眼睛立马亮了,精神百倍又羞羞哒哒地点了点头,“嗯!”
机械厂最近赶出一批组件要送到京市去组装,这可是部队要用的东西,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马虎。
偏偏前几天有人摸进仓库,想偷点东西当费铁卖了,幸好被打更的人发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厂长一见这情况,立马让保卫科的人加紧安排人手,千万不能让组件在厂里出事。
于是巡逻队原来每班次一个人,现在就安排两个人。如此一来,人手就有很大空缺。
最后厂里讨论出来的方案是,厂里以家为单位,每家派出一个人来,负责晚上晚饭前后几小时的打更工作,这样巡逻队也能抽出点时间换换岗,减轻些压力。
秦家一般都是秦景学亲自来打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秦念倒是想来呢,秦景学可不放心一个大姑娘自己过来打更。
今天碰巧秦景学去京市开会,估摸着赶不回来,于是秦念自告奋勇顶上,还向秦景学保证,会带着朋友一起去保证安全,绝对不一个人守仓库。
朋友...当然也包括男朋友啦!
十月分的天黑的早,晚上还有点冷,秦念披着大衣,哈着手出了门,蒋溢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不像秦念这猫着腰跟虾米似的,蒋溢腰板倍儿直,穿着个军大衣还咧着怀儿,风度绝对是有了。那家伙往那一站,就跟棵小白杨似的,倍儿帅!
秦念的手随便挥了下,算是招手了。蒋溢立马迎了上来,把脖子上搭的一条羊绒围巾拿了下来,套秦念脖子上,来回绕了好些圈,差点把秦念的头都埋了进去。
秦念挣扎着从“脖套”里伸出脑袋,刚要说话,手里就被塞进一个热乎的东西,冰凉的小手立马就暖了起来。
“烤地瓜?”秦念惊喜问道。
倾刻散出来的甜蜜香味儿已经替蒋溢回答了,太香了!她一直希望哪家香水能出个烤地瓜味儿的,那她绝对捧场,多么有烟火气和记忆感的味道啊!
蒋溢看秦念这么高兴,觉得自己跑两条街买到手里、又飞奔回来的颠簸值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幽静的小路上,这是许久没有过的安静独处。夜晚的厂区太静了,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当然,还有心跳声。
秦念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一样,她把手紧紧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好像这样才能让心脏在里面老实待着。
终于到了仓库门口临时支的小窝棚,说是窝棚,其实不过是用毡布随便挂起来挡一下风,结实程度和保暖效果作用都不大。
两人坐到了长条凳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长时间没这么单独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了,紧张的好像都忘了怎么说话。
“吃地瓜呀!”
“你刚才听见我的心跳声没?”
两人同时说话,又同时安静...
秦念拿出地瓜的手微微抖了两抖,然后笑了出来,原来不止她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啊!
蒋溢也跟着笑,伸手接过了还有温度的地瓜,打开油纸包,掰开两半,大的那半放到秦念手里。
金黄色的地瓜在透过毡布的路灯映照下,透着极诱人的光泽,原来才隐隐的甜香味儿现在已经弥漫在整个空间,简直让人迷醉。
秦念被这味道勾得直往下咽口水,边张嘴往嘴里送边说:“唔,你也吃啊!”
红润的嘴唇微张,莹白的小牙咬着地瓜宣绵的肉,舌尖轻舐嘴角遗落的星点,在这各种情绪涌动的空间里,产生了神奇的力量,让人越发口干舌燥。
蒋溢也咽了下口水,是被她勾的。
他见那丰润的嘴唇上还留着没被发现的绵蜜,禁不住低声说:“你吃吧,我吃别的。”
然后俯身上去,一下噙住。
烤地瓜的味道果然好香啊,又甜又腻,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地瓜,舐尽之后也不舍得松口,只想在越来越重的呼吸中,不断翻尝着这甜香滋味,一直到丁点不剩。
好长时间以后,久到秦念都觉得自己要枯竭了,这口地瓜才吃完。她都没力再继续吃剩下的了,只能由着自己靠在蒋溢身上,闭着眼睛晕乎乎的靠着。
“你...冷吗?”蒋溢轻轻问,这声音干哑带笑,还多了几分听不出来的克制。
“嗯。”秦念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含糊的应着。
蒋溢的嘴角咧起,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光。他小心翼翼地把垂下的手一点点的慢慢抬起,抬到秦念肩膀的位置,然后轻轻的放下。
手放到她纤细肩膀的一刻,他轻轻又重重的呼了口气,绵长深刻。
掌心不由得加了些力道,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又害怕弄疼了她,只敢这么僵着。
夜风狂卷,卷杂着人往这边走的脚步声,其实声音足够大。只是一对小情侣都魂游天外呢,只能注意到方寸之间彼此的呼吸声。
深秋的风厉害,一阵强风扫过,将毛毡子卷到窝棚顶,原本还算隐蔽着的两个人就这么显在冷风中。
一道强光照了过来,蒋溢下意识拥紧了秦念,大手抬起往两人眼前一遮,挡住直照到眼睛里刺眼的光。嘴里忍不住骂道,
“艹!谁大晚上的拿着灯在这晃,瞎照什么呢?”
提着手电筒想换女儿回家的秦景学...
“你那手放哪呢?不想要了?”
第72章 去京市 秦念乖乖跟着她爸回家去了……
秦念乖乖跟着她爸回家去了, 给了留在寒风中看仓库的蒋溢一个安慰的眼神。蒋溢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心中悔恨万千。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对着未来老丈人说那句“艹”, 且会乖乖的及时把手手回来,以免老丈人雷霆震怒。
回到家, 秦景学本想找秦念谈一谈, 比如说说你现在还小, 不着急定下来,将来爸给你找个更好的。或是蒋溢这个孩子挺好,只是爸担心他身份比较复杂, 爸还是希望你能加入一个简单的家庭...
可是所有的话在面对女儿那镇定如水、一副我早就等着你跟我谈这个问题的眼神时,都化做了无言的安静。
“早点上去歇着吧!”秦景学最后就蹦出这么几个字来。
“好,爸爸你也早点休息。”秦念扯了扯嘴角。
害,还以为她爸要跟她谈和蒋溢处对象这个问题呢,那她就可以顺势挑破,维护自己合法谈恋爱的权利了。
秦景学也想这个问题呢,还是不能明说,他闺女主意这么正,他要是明着谈这个问题, 人家直接说“我就要跟蒋溢处对象,你能拿我怎么办?”, 那他岂不是陷入被动了吗?
就这么地吧,反正过两天念念就要去京市进修了, 先拖着再说。
只是想到今晚的事, 他就气的直咬牙,这个臭小子!
秦念要是知道她爸的想法,准得直呼佩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只要我装不知道,这事就不存在”大法吗?
过了几天,秦念带着全厂的欢送,还有亲人们的依依不舍,踏上了前往京市的火车。
火车票是单位后勤给买的,楚海燕仗着自己后勤工作者的优势,把短短几个小时车程的火车票也给买成了卧铺。
蒋溢给秦念带了个小包袱,里面就几个罐头,秦念挑了挑眉,这可不符合他平时的习惯。
因为秦景学看的紧,所以蒋溢也不怎么敢和秦念太张扬的说话,而是偷偷跟暗线接头一样,小声又压抑着有些激动的情绪,
“别的冯婆婆肯定给你带了,我给你带的是让你路上和这两天吃的,带得多就太沉了,怕你拿不动。剩下的等...”
“咳——”轻轻的咳嗽声让蒋溢一激灵,他立马就立正站好,朗声正气道,“秦念同志,期待你学成归来!”
秦念...
秦景学震慑了蒋溢之后,见他有些老实了,才算满意了。慢慢地踱过来,跟女儿柔声说:“好好学习,去吧去吧!”
这一瞬间,秦念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高考的时候了,她难道不是去接受表彰的吗?
秦景学满意的看着秦念上了送她走的车,而蒋溢正腰板挺直地乖乖站在他身边。
很好,他就怕这个蒋溢出什么妖蛾子!
秦念上了火车,发现她所在的卧铺车厢可不简单,好些个带着大红花的人,秦念想到自己包里也有个一样的大红花,被她嫌丑死活不戴,装进包里了。赶忙拿出来别上,和组织汇合。
果然,大红花一戴,就有人自动来找她了。
“这位同志,你也是优秀代表去京市接受表彰的吗?”一个胸前戴大红花,长相斯文的男通知问。
“是呀,难道你们也是?”秦念激动的问。
心里鄙视自己,废话!这不明显的吗?她啥时候学会这么能演了!
“嗯!”那人骄傲地重重点头,“不止我,这车厢里所有戴大红花的同志都是去接受表彰的!我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优秀工农代表,是要一起来京市学习的。”
说着带她到车厢中间与大部队汇合。
“童宇,你又带了个新...”说话的女生在看到秦念之后,停了本要说的话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秦念,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不会也是来接受表彰的吧?”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出答案了,却还是用疑问语气来问秦念。
秦念也学着她的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边。这姑娘梳着板凳头,肤色有些重,个子不高,但人却长得很结实,再看她那双手,一看就是下过力气的人。
“我为什么不能是去参加表彰的呢?”秦念睁大了眼睛反问道。
不过经过她这一圈的观察之后,大概也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了。
车厢里戴大红花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穿着干部服或是绿军便装,再普通些的也是穿些常服。也就秦念,穿了一身到小腿的黑色昵子大衣,脚上还穿了双黑色小皮鞋,简直和所有人的打扮都格格不入。
“你看着不像是我们优秀工浓代表去接受表彰的,倒像是去观光拍照的。”那板凳头姑娘说,声音带了些不赞同。
“这位同志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带着有色眼睛看人呢?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就评断了这个人的内在,这可犯了形势主义错误,有这种想法可是要出问题的!”
秦念严肃的一顿乱扣帽子,“我记得上级下发来的简章中可没有着装要求,既然这样就应该是随意穿着,怎么能因为我穿了什么就理所当然的觉得我怎样怎样呢。”
她见那姑娘张嘴想要说什么,就立马把自己的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照相机来,
“不过啊,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这次来还真是拍照的!”她扬了扬自己的照相机,“拍照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把所有人拍好、拍美、拍出精神风貌来!”
一番俏皮潇洒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她手上这台照相机,更是让好些人羡慕的直想凑过来看。
“原来你是宣传口的同志啊,怪不得这么会打扮!”
“就是,人家打扮打扮也没错啊,又没有要求不能穿什么衣服!”
“以貌取人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我们新时代的青年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所有人都站在秦念这边说话,那板凳头姑娘脸色涨红,有些下不来台。
“都是误会!是我提前没先自报家门,不关这位同志的事。”
秦念打哈哈道,她可不想一开始就结了仇,毕竟来京市参加表彰大会的都不是一般人,没准什么时候就有用上的地方呢?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志嘛。
“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板凳姑娘有些生硬的说。
“没事没事,”秦念大度道,心说这姑娘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来,这是咱们部分成员第一次见面,那咱们就一起照张相纪念一下吧!”
有一个戴眼镜的大叔自愿给他们照相,说也是个摄影爱好者。秦念毫无疑问的站C位,卡嚓一下,胶卷记录下这番场景。
十几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聚在一起,他们是未来各行业的中间力量。最中间有个穿昵大衣的洋气姑娘,言笑晏晏,好像明媚的太阳。
秦念刚走没多久,机械厂往京市送组件的车就出发了。秦景学听到这汇报点了点头,这批组件一送走,就要开始下个季度的工作计划了。
笔刚在纸上划了个线就顿住了,“去京市送组件的都有谁?”秦景学问。
“除了司机好像是机械、装配各出了一个人,装配是吴永胜,机械是蒋溢。”
蒋溢...
秦景学顿住的笔在纸上染了一大团墨,黑乎乎乱糟糟的。
他把笔往桌上一拍,吓了秘书一跳。他就知道这个臭小子没这么容易放弃!刚才还在他面前装相,看等他回来他怎么收拾他!
给他降档,罚他当最低档的学徒!
不对,那臭小子本来就是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