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南乱象频出,爹爹,你也知道曹督查此人重利贪财,我敢确定假-币和一事和他脱不了关系。怕是过不了几日,总督大人就会彻底动手。这对于我们阮家是个大好的机会,我向总督大人示好就是压准了曹督查等人一定会落败。”
阮夏夏绷着脸,神色郑重,对着阮父和阮元年侃侃而谈。
阮老爷沉思了片刻才捋着胡须颔首,“不只是曹督查,关家、刘家还有齐家怕是都参与其中了,他们几家与曹督查向来关系亲近,甚至还有了姻亲关系。”
“那姐姐的第九房小妾怕是不能待在府中了,不如将她送去庄子里面?”阮元年当机立断,沉着脸开口,他对阮夏夏的几房妾室向来都不喜欢,逮着机会就要送走一个。
“毕竟她是曹督查那边塞来的人,我们阮家也未参与到最近的事情中,何苦留着一个妾室?”他对着阮夏夏道。
阮夏夏哼了一声,“她是曹督查那边的探子,我已经决定好了事了之后送她到绣房去。”
“如此也好。为父会交代底下的人这段时日谨言慎行,夏夏,元年你二人也多加小心,勿要惹出什么祸端来。”阮父看了看或俊秀或英毅的两人,心里涌出一股欣慰,他当年的决定并未做错,两个孩子长的都很正很好,阮家也越来越好。
两人应是,阮父又瞥了一眼爱玩的女儿,不放心地嘱咐,“无论是清楼还是秦楼,以后啊,都不准再去,否则你两年都不准有一两私房钱。”
阮夏夏闻言瘪了瘪嘴,哼唧唧地点了一个头,末了还不甘心地反驳,“真的是陆嘉平那人怂恿的,我就是跟着去的。”
阮父和阮元年二人都不为所动。
“走,到你娘亲那里去用午膳。”阮父边走边还絮叨,“不吃早膳对人体损害很大,这样下去迟早你的身体要出毛病……”
阮夏夏心中一热,知道阮父是关心自己,乖巧地称是。
保住了阮老爷和阮夫人的命是自己做的最好的一个决定,她现在有爹疼有娘爱还有一个高大威猛的臭弟弟,绝对是想不开才会对男主有别样的心思。
做虐文女主哪有做宠文女主舒服自在呢?才和男主相处了数十日她就基本清楚了男主的性子,说一不二又爱说教,为人冷酷狡诈,掌控欲又强。
换句话说就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啊!
再说裴褚那厢,他还不知道俊秀温顺的少年已经给他贴上了冷酷狡诈掌控欲强的标签,正冷着脸对段卫骞吩咐,“陛下给了本督格杀令,若是那些小官吏的嘴撬不开,杀一两个儆猴。”
“属下明白,”段校尉拱手又道,“依属下看曹督查怕是坐不住了,这两日总督府抓了两批潜入进来的死士。他竟胆大包天到敢对世子动手,属下怀疑上一任的江南巡抚死因另有乾坤。”
裴褚眯了眯黑眸,眼底闪过愠怒,“他背后有人支持,杀了本世子如何不敢?粮草已经到位,明日你就去巡视官仓,本世子耗在这里已经太久了,区区一个曹督查还不值得。”
“是。”段校尉顿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件事情了结,他也不必战战兢兢假扮世子了。天知道当世子对着他行礼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慌张。
“世子,阮家的这批粮草质量还真不错,属下估计可以够军中支撑大半年的时间。”他能看出来世子对阮家大公子的另眼相待,美滋滋地决定以后要和阮大公子打好关系。
不过,段校尉还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昨日那一面已经证明,阮大公子根本就不知道世子的真实身份,他很好奇,到时候真相公开,世子要如何对阮大公子解释。
裴褚似是摸清了他的心思,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事情了了,莫要忘记自己到军中去领十军棍。”
居然还以他的名义收了一个江南瘦马,裴褚的脸色冷沉,充满了不善。
段校尉顿时闭嘴了。
一日很快过去,一支定北军暂时驻扎在扬州城外,江南总督在意料之中提出了要去巡查扬州府中的官仓。
近些年江南的粮价不断高涨,偏偏每年上报给朝中的是风调雨顺谷物丰收,当今早有怀疑。
今日来的是北面的官仓,而昨日里面暂时填了从褚商那里得来的一批粮草,在场知情的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曹督察当即便令手下的将士打开官仓,给总督大人查阅,面带微笑,志得意满。
段校尉在心中冷笑,径直走了进去,随后便脸色铁青地命手下的定北军将曹督察和他的亲信抓起来。
曹督察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怒吼,“总督大人,虽说你比我的官职高,但我是朝廷命官,你无凭无据,为何要抓我?”
“官仓里面是空的,只有极少的一些陈年烂谷,曹督察,这就是你看管的官仓?说,官粮都去哪里了?是不是你中饱私囊?加上假-币一案,曹督察,你没救了!”段校尉冷笑不止,直接让人扣压着曹督察去看了空落落的官仓。
明明,自己不是让关家人同那个褚商交易填满了粮仓吗?曹督察瞪大了眼睛,面上闪过一丝阴狠。绝对是有人背叛了他,不是关家人就是那个褚商。
“这不可能,一定是底下的这些小官小吏,欺上瞒下。还请大人息怒,我一定会尽快查清楚此事。”曹督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贼喊捉贼。
奈何裴褚已经掌握了证据,几个小官吏的嘴马上便要撬开,不想再和他这种货色周旋下去。段校尉依照他的命令,听也不听,便把曹督察等人压入深牢。
不过半日的功夫,江南的局面风云变幻。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许多人家都三箴其口不敢乱说话了。
就连往日热闹非凡的街道都萧瑟冷落了几分,阮夏夏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着,阮夫人定了一套粉晶的头面,她自告奋勇出门去拿,好好的装两日乖巧孩子,最好能多拿一些私房钱。
看了头面,她满意的点头说好,让一个下仆拿着。两人走到一处糕点铺子的时候,她停了脚,想起可怜的小伙伴陆嘉平最喜欢里面的雪花乳酪包,想了想让下仆守在一旁,她迈着步子进去。
然而她人还未走到门口,突然两人斜插着从她身后挤过去。
阮夏夏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让来人不要插队,一只浸湿了迷香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卧槽槽槽,自己要被绑票了。昏过去之前,她默默想着自己赫赫有名的阮大公子值多少银钱。
第三十一章
阮夏夏有了一点意识的时候整个人就在马车上颠簸, 她的眼睛和嘴都被布条紧紧蒙着,手脚也被布条绑在一起,根本无法出声也无法辨别自己在何地, 这辆马车要去往什么地方。
她唯一只能知晓这辆马车行驶的路面不甚平整,可是扬州城除了几条主街道都不平整呀!
马车很安静,只能听到轱辘轱辘行驶的声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不惜代价要绑了她。
单纯的绑匪拿她去阮家换银子,她是绝对不相信的。远的不说, 赫赫有名的定北军就驻扎在扬州城,哪个绑匪敢造次?
若是因仇怨绑人,结合这个微妙的时间点,阮夏夏在黑暗中抿了抿唇角, 拧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果然她作为虐文女主和男主走得近就要遭受一场又一场磨难, 哪怕他们现在是好兄弟的关系。
左不过和曹督察等人有关,狗急跳墙的几家柿子也只敢捡软的捏。早知道今天她出门之前看看黄历, 只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平安归来了。
算了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她因为吸了迷香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索性不再细想直接沉睡过去了。睡之前自己还自然而然地寻了个舒服的姿态, 无声地伸了一个懒腰。
以她对男主的浅薄了解,事情因他而起, 男主一定会来救她。
“这位阮大公子心还真大。”马车外面一人掀了帘子, 喃喃说道。
“等见了血, 他的心就大不了了。”另外一人语气阴沉,眼中充满了愤恨。
这次督查大人被抓进牢中,全是因为那批粮草出了纰漏。这时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切都是那个褚商设了个套, 让他们跳下去。
但那人身边有人保护,隐约可见定北军的身影,他们不敢铤而走险,只好捏个软柿子将出门溜达的阮大公子绑走。
那人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和阮家关系匪浅,尤其和阮夏安互相称兄道弟,才卸下了他们的戒备心。这一切的祸端阮夏安也是始作俑者!
若是阮夏夏此时能视人,定会认出那个灰袍男子是富商刘家的独子。而她不仅公然在宴华楼多次同刘公子抢过女人且抢赢了,而且还使了个招数趁物价高涨的时候高价将一座园林卖给了刘家,后来刘家拿它给总督大人接风洗尘。
只能说一切都是孽缘啊!同是纨绔,刘公子本就嫉妒她因为一张小白脸能得那么多女子喜欢,眼看着自家快要因为阮夏安的好哥哥锒铛入狱,新仇加旧恨,刘公子咬牙切齿要致阮夏安死地。
“公子切莫激动,老爷和关老爷他们还要撬开阮夏安的口,等得知了我们想要的您再泄愤也不迟。”
刘公子恨恨地隔着帘子望向马车里面,想到他自己可以亲手了结了阮夏安的命,脸色微微有些扭曲的兴奋。
马车七拐八拐地停在一座鬼斧天工风景幽美的庄园里面,阮夏夏被两人强拽着拉下了马车,被拉扯的疼痛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
疼得她龇牙咧嘴,暗中在心里咒骂这些绑匪是群傻逼,都要走投无路全家玩完了,还不赶紧找机会逃出扬州隐姓埋名,偏偏要作死往枪口上撞。
她被人扔进一间屋子里面,蒙着眼睛的布条依旧没有摘掉。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阮夏夏瞬间直起了身子。
这个时候还给她蒙上眼睛,只能说明这些绑匪里面有她认识的人……想都不想,阮夏夏冷笑着开口,“关伯父,夏安久未拜访,不知您身体可还安康?”
几人的脚步一顿,关家家主沉了脸,既然猜到了,那索性也不再遮掩,“去把阮贤侄脸上的布条解开。”
眼前一亮,阮夏夏睁开眼睛冷着脸一一看过去,没有看到关永新的身影才作罢,否则他们朋友真的没做了。
“关伯父,刘老爷,还有这位夏安应该称呼大人吧,你们费尽心思请夏安到这里做客所为何事?不妨开门见山说个明白,夏安给母亲送首饰迟迟不归我爹定是要上报官府的。你们也都知道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出了一点差错,不管不顾让刘家关家九族都不得安顺完全做的出来。”阮夏夏慢悠悠地看了看这屋中的摆设,咧着嘴笑了。
“原来这请夏安做客的地点还是我阮家之前的园林呀,听说刘老爷就是用它来为总督大人接风洗尘的。只可惜夏安未受到邀请,不能得见总督大人的风采。”一提到江南总督,阮夏夏毫不意外地看到在场众人的脸色皆变。
“好个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位于刘老爷和关家家主当中的鹰钩鼻男子嗤笑一声,声音尖利,看向阮夏夏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嘶嘶地冒着蛇信子。
阮夏夏眼睛一眯,知道这人是谁了,明显尖细的声音,面白无须,证明这人是宫中的太监,太子的人!
他们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什么,莫非……那件事做的隐蔽,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既然知道我是黄口小儿,还绑我做什么?我们阮家的生意都是由我爹做主,我也就卖个庄园罢了。关伯父和刘老爷家中俱是家产万贯,比我阮家还要富有,又何必使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逼问我阮家的棉之一物。”阮夏夏愤懑不已地开口,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关家是盐商,刘家掌着玉石生意,就算得到了棉与你们也无用。你们家中的银钱不知几多,刘公子一掷千金比我阮大公子要壕多了,要不是小桃红看中了小爷俊美非凡的相貌,我的美妾就要归于刘公子了。”
“永新和我还是好兄弟,我们时常一起出门游玩,难道他不知道我阮家生意亏损了许多,喝酒玩乐的银钱都要他帮着垫付一部分吗?那个棉根本就不赚钱,成本又高收益又少,真搞不懂我爹为什么非要种植那个棉。他老是说我是败家子,可不也想想他败掉的银钱比我多多了。”
她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说个不停,一会儿抱怨阮父对她管教太严一会儿又抱怨关永新小伙伴是个势利眼,眼看她家生意不行就不与她来往了,还让父亲绑了她。
房中几人被迫听了她那一番又一番的唠叨,脸色俱都阴沉,恨不得再让人将她的嘴给堵上。
魏公公死死地皱着眉头,听够了这个黄口小儿的抱怨,更是认定这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忍着不耐开口,“他口中的棉是什么东西?”
关家家主未加思索直接回答,“是一种用来保暖御寒的作物,只是在江南等雨水丰富的地方无法生长,阮家便将其带到西北种植。”
当初他们也是见过那棉的,不仅难以成活,顶上产出的棉花还带着棉籽,用来填充到被子里面取暖还硌人呢。奈何阮昌盛就是认准了这个东西有大利益,非要种植,江南不能成活,又到西北买了一块地种下去。
江南不少人家都等着看阮家的笑话,果然阮家种植棉亏损了许多。
魏公公原本失了兴趣,一听到西北整个人绷了起来,“咱家在京城听说过不少大商人,但姓褚的一次都没听到。”
“黄口小儿,你与那褚商究竟是何关系?他究竟是何来历?如若不从实召来就摘了你的项上人头!”魏公公厉声呵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褚商是西北那人派来的人。
阮夏夏像是被这人吓到了一般,抖了一下身子,很没有出息的开口,“大人大人,你不要着急,我说,我全都说。褚大哥数年前曾去过大觉寺一趟求见住持大师,而我自小就住在大觉寺避祸,这是全江南都知道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本来我与他的关系再平淡不过,可是后来他拿着重礼到我阮家拜访。我爹看上了他的那块翡翠玉石,又听他与西北有渊源,祖地就是西北的,便让我与他交好,以兄弟相称。我爹说我们阮家在西北困难重重举步维艰,要广交好友,多结交些人脉,日后在西北遇到麻烦的时候兴许就能用上了。所以他才住在我们阮家,我也对他很客气。”
九真一假的掺和下来,她说的话显然几人都信了。
关家家主点头附和,“阮夏安是龙凤胎的幼子,数年前一直在大觉寺生活清修不假。”
“阮昌盛也的确喜欢结交好友,端是因为阮家人丁单薄,剩下的族人也多有芥蒂矛盾。”刘家家主也深信不疑,大部分是因为他深知阮夏安和他的独子一样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死亡威胁在前,他不敢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