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车子里有点闷，她降下车窗，初秋的空气稀释了空气里的燥郁和凝滞，程菲退出和宋易的聊天框。
“富婆群京市分群（4）”早早进入卧聊环节，今天大家关注的重点从娱乐圈转为了鸟类市场。
其实昨晚回家之后，程菲就看到了群聊里的信息，也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个“鸟”不可以乱说。
眼下看到余娉婷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鸟，程菲忽然就生出点尴尬。她好像昨天在宋易面前不止一次说过“你的鸟”三个字，难怪每次她说完，宋易的表情都那么的……嗯，一言难尽。
余娉婷：【你们看这只，是金刚鹦鹉，据说是目前体型最大的鹦鹉之一】
余娉婷：【模仿能力一流，颜值也高】
甘露：【是挺漂亮的，还霸气】
余娉婷：【你们知道吗，就是因为它长得好看，容易驯养，一度遭到大量捕捉，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野生的了】
程菲把信息粗粗浏览了一遍，刚好看到余娉婷发的金刚鹦鹉图片。
【你打算养这个？】
群聊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程菲：【人呢】
程菲：【你们三个不会背着我偷偷拉了小群吧？】
她似乎只有在面对余娉婷她们几个的时候，才会说这样放松的话。
不对，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宋易。
余娉婷她们几个还真的拉了个三人小群，群名为“拯救菲菲计划（3）”。
甘露：【大佬菲来了！】
余娉婷：【去吧，问问昨天的事，也不枉费我百度了一晚上的鸟】
郑筱：【你说的最多，你去】
甘露：【对，你去@余娉婷】
余娉婷：【？】
片刻，四人群里又跳出新信息。
余娉婷：【那个……今晚不看鸟了？】
“……”程菲突然有点回过味来了，和着这几个聊了一晚上的鸟，就为了问这个。
程菲：【哦，不看了】
余娉婷直接发了条20秒的语音。
“菲菲，我就不卖关子了啊，是郑筱和甘露让我问的。就那个和光的宋易，他不是一直和你不太对付么，怎就突然喊你去看鸟了。当时都十点了诶，你们去哪儿看得鸟？你们……没有做看鸟以外的事情吧……？”
程菲：“……”
听着余娉婷的语音，程菲不自觉的嘴角弯起，拿起手机，对着麦克风回道：“什么看鸟以外的事情，你们在乱想什么啊，我们现在是邻居。昨晚，就单纯的看了个鸟。”
没了解“鸟”这个含义以前，程菲没觉得什么，了解了，再这么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点别扭。于是，她又简短的补了一句：“嗯，鹦鹉。”
甘露：【敲，还真是鹦鹉！】
郑筱：【别跑题，你们怎么就是邻居了？】
程菲继续回语音，“巧合吧。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他成了我邻居。”
郑筱：【疑惑凝视.jpg】
郑筱：【真的就是巧合，不是居心叵测？早有预谋？】
甘露：【对，说不定他跟你做邻居，就是为了探听今盛的商业机密！】
程菲：？
探听商业机密？她还真的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应该不会，他……”程菲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宋易不会做这么不入流的事。
郑筱似是懂了她的潜台词：【不会就好，我们几个主要就是担心你】
余娉婷：【那你现在在哪？】
余娉婷：【不会又在看鸟吧？】
“没有，我在停车场。公司的一个艺人状态有点不太好，我去看看他。”
余娉婷：【哇哦，真是中国好老板，居然还亲自上门安抚艺人】
余娉婷：【我那个狗逼老板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觉悟】
余娉婷：【当然，我也不需要他有这种觉悟，给我涨涨工作多发点钱就行了】
程菲笑笑，“一个小孩子，还没二十岁。只是觉得他本性不坏，可能是因为……”
程菲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邹可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暴躁少年，这样的性格成因有很多，最常见的可能就是家庭因素。
“缺爱吧。”
程菲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词，或许更准确的是缺乏家庭真正的关怀，不过究其本质，还是缺爱。
余娉婷：【可怜的孩子】
余娉婷：【是应该安慰一下】
甘露：【不到二十岁！】
甘露：【妥妥小鲜肉啊】
郑筱：【下手吧，程总】
程菲：“……”
和闺蜜聊天的确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不但疏解了一天的工作压力，连带着因为宋易没有回她信息的事，程菲似乎都不介意了。
她推开车门——
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程菲抬眼，就看到了相邻车位上的黑色轿车。
轿车的车窗同样降下来，她的视线直直落进宋易眼里。
男人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偏生又让人觉得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在了那双平静的眸子里。
一时间，程菲不知道是该先主动和他打个招呼，还是避开他明明平静却仿佛要吃人的视线。
犹豫之余，程菲还看到了宋易副驾驶上露出的一个黄.色脑袋。
她微微抬身，看清了这个“黄.色”的全貌，是个老虎玩偶，笑眯眯的，凹着一个求抱抱的姿势，一点百兽之王的气场都没有。
“你……”程菲想问，你在这里听墙角多久了。
宋易却没等她把话说完，径直推开车门下了车。
程菲：？
男人迈着大步绕过车头，程菲也在这个间隙下了车，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垂着眼，一个微微仰着头。
程菲觉得，宋易这个表情，好像是很想揍她一顿……
然后，她就看着宋易从车窗揪出那个傻乎乎的老虎玩偶，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男人原路折返，重新坐进车子里，引擎的声音响起。旋即，车窗升起，隔了程菲的视线，车子也直接驶出了停车位。
从始至终，宋易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程菲看着渐渐驶远的车子，又低头看看怀里笑眯眯的老虎：……？
第22章 嗓音下意识的放软。
程菲抱着个玩偶, 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这么晚了，宋易不回家？
还有, 他为什么要塞给她一只老虎啊……
直到睡前，程菲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她本来想给宋易发个信息的。可聊天框点开退出点开退出好几次, 她始终没能开口。
卧室里亮着暗黄色的灯，程菲靠在床头, 瞥了一眼身边的玩偶, 傻乎乎的一只老虎, 和她的卧室格格不入。她的房间整体都是偏向简洁冷淡的, 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明亮可爱的东西, 程菲还有点不太习惯。
她伸手戳了下老虎的脑袋，“喂, 你打哪来的？”
老虎依然眯着笑，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程菲突然觉得, 她才是个傻子吧，大晚上的不睡觉, 居然和一个玩偶对话。
这个认知让程菲有点不爽, 她果断把床头的台灯按掉，将被子拉高, 似乎这样才能忘掉刚刚那个行为幼稚的自己。
黑暗一点点变得均匀。
双人床上，程菲把自己裹在墨绿色的被子里, 旁边的枕头上放着一只老虎玩偶，笑眯眯的。
*
夜色渐浓，夜店和酒吧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动着, 放逐情绪，香水和酒精在空气中的交织融合，然后弥散开来。
宋易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他冲调酒师抬了抬下巴，修长手指抵着杯壁，将空杯子推向吧台的里侧。
有穿着吊带短裙的女人走过来，嘴角挂着发现顶级猎物的笑。
这个男人无疑是今晚这个场子里最出色的，颜值身材皆属上乘，最绝的当然是他腕间那只百达翡丽的限量款。
调酒师递来一杯高度酒，却被女人笑着推开。
“不如……这杯酒我来请？”女人轻巧的踩上高脚椅，风情妩媚，言语间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宋易抬眼，扯了下嘴角。
见他没有拒绝，女人微微靠近，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带着成熟的勾人香气。
“滚。”薄薄的一个字，沉着凉意。
女人微惊，没想到宋易说变脸就变脸，只觉得有些晦气。
“有钱了不起啊。”她抱怨了一句，识趣的下了高脚椅。
周遭都充斥着成熟的女香，魅惑撩拨，宋易眉头皱起，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
怎么会有这么难闻的味道？还是鸢尾花……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掐死在了脑子里。
程菲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良心。
手机屏幕亮起，是费南州发来的信息：【有人在kk看到你了，我在二楼008，要不要上来喝一杯？】
宋易起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二楼是酒吧的高级vip包间，人少，环境也相对私密。宋易刚刚上来，迎面就走来一群人，男男女女，笑骂哄闹，十分张扬。
宋易眉头皱起，听着心烦。
“嗳，小程总，你那个妹妹不是跟陆家退婚了，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介绍呗？”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笑着说道。
程佑阳似是不屑，“就你？能驾驭得了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人呢，越烈……她就越带劲儿。”
几个人哄笑成一团，程佑阳眼中也带着猥.琐的笑，“等哪天本少爷找个机会，让你爽爽，看是不是带劲儿。”
“那我就先谢谢——”
“嘭——”花衬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招呼在了地上，门牙直接滚落在地上，他捂着脸嚎叫，“谁他妈……”
“嘭——”又是一拳。
被打的却是程佑阳。
程佑阳被揪着头发撂翻在地上，和花衬衫凑成一堆，跟他们一起来的几个女人已经尖叫着躲到了角落里。
“想爽是吧，老子今天就让你爽个够！”宋易眼角有些红，抬脚就踹在男人的命根子上，男人惨叫着捂住下身，身子蜷成了一团。
宋易却不解气，直接用膝盖抵住花衬衫的胸口，一拳又一拳的往脸上招呼，花衬衫惨叫着，却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花衬衫已经奄奄一息，宋易才慢慢收了拳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程佑阳。
程佑阳显然被吓得腿都软了，看着面前的疯逼男人，只挪着身子往后缩，“我告诉你，你别乱来，你知道我是谁吗……哎呦！”
宋易一拳砸在程佑阳的鼻梁骨上，男人瞬间血流满面。
酒吧的保安早就察觉了此处的动静，却都不敢上前拉架。这酒吧是唐老板的地盘，而揍人的可是唐老板的发小，和光的宋总。
不过几分钟，程佑阳和花衬衫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宋易像是失去了痛觉，只死死盯着宛若死尸的两个人。
酒吧的保安估摸着这小宋总应该是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假惺惺的上前，将宋易扶起来。费南州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
宋易穿着白色的衬衫，上面血迹斑斑，有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下来，一滴一滴，渗进地毯。
“你他妈在干嘛！”费南州气急败坏的将宋易扶起来，往一旁的包间走去。
费南州是医生，处理简单的外伤没有问题，给宋易处理了伤口，他才问，“你知道你刚才揍得人是谁吗？”
宋易不吭声。
“程佑阳，程菲的哥哥。”
“程菲没有这样的哥哥。”
费南州轻啧一声。
他看向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宋易虽然混，但打架这种事高中毕业后他们就没干过了。费南州琢磨着这里的缘由，“所以，宋总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宋易没搭理他。
费南州却来劲了，他探过身，嘴角拎着笑，“宋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程菲，是不是？”
宋易低着眼，裹着纱布的手一动未动，眼睫却轻颤了下。
费南州轻哼，果然被他猜中了。宋易居然喜欢程菲，这他妈就离谱。他伸手推了下身边的男人，“喜欢就表白啊，你搁这儿卖什么惨！”
宋易的视线失焦的落在茶几上，唇动了动。
费南州没听清，“什么？”
“她刚刚才和陆之屿解除婚约。”宋易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费南州微怔。
不是不敢表白，是表白之后，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一个刚刚被未婚夫劈腿不久的女人，你要她怎么又迅速的接受另外一个男人？
尤其是程菲这样的女人，足够自信，也足够理智，爱情于她现在显然已经是一项高风险投资。宋易不怕血本无归，只怕开了这个口，会直接被排除在外。
他赌不起，也输不起，只能徐徐图之。
半晌，宋易微微勾了下唇，“我没事。”
费南州皱眉，“真的？”
宋易抬起眼，“好好挣钱，记得到时候给我包个大点的红包。”
费南州轻嗤，撇撇嘴，显然不信。
*
凌晨两点，程菲被一通电话吵醒。
邹可虚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程菲，老子要死了……你要是还想我给你挣钱，你就快点来……”
程菲赶到邹可家的时候，门一开，高高的少年就直直冲她扑下来，程菲伸手将人扶住，触手的皮肤却烫得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