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倒是不介意,只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已经有点跃跃欲试了。
“要等人齐,我们还有两个演员在参加运动会,得等他们……”他说着说着,看到你的神情,声音渐渐低下去,转而道:“不过我们俩的设定,倒是可以私下先讨论一下,待会再和其他人物一起捋顺。”
“嗯。”你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谢飞松拿了个空白本子给你,让你能够随时记下自己的新设定。
你问:“你对康乐郡主的想象是怎么样的?”
剧本里关于康乐郡主的话只有寥寥数语,她面对了女主角的第一次失败,不但没有拆穿,还帮忙遮掩,后来也有几次出手相助,到最后,从女主手中接过皇位,成为剧本最后的皇帝。
她的行动是鲜明的,个性是模糊的,你想从谢飞松那里先确认这个人的初始性格,再加上一点自己的理解。
谢飞松却笑着道:“没有想象,只要能让她做出剧本里的这些行动,你的一切设定都是合理的。”
你怔了怔,没想到谢飞松会给你这样的信任和自主权,可没多久,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角色果然是“照你写的”。虽然什么具体性格都未落笔,但有什么写法会比由你本人亲自填充更为贴切呢?
你白了谢飞松一眼。
谢飞松笑着后退一步,显然在预防你暴起。
不过你已经有过心理准备,倒没有那么生气,索性专注于康乐郡主的设定之中:“首先定个基调,这次是单纯的喜剧的话,就不要搞太阴暗的隐藏剧情了。”
谢飞松点头,没有异议。
你继续道:“在这个前提下,康乐郡主面对女主的笨拙会出手帮忙,证明她没有起疑,那她就不能和原来的太女熟悉,所以她是从外地来到这里的郡主。”
谢飞松补充道:“至于她回来的理由,可以是天子新丧,各个藩王的子女回来代为奔丧,在剧情一开始的时候由旁白一笔带过。”
你在本子上写下设定,想了想,又道:“如果要让人觉得女主角最后将皇位交给她是合适的,那她也要适当展现聪慧和可靠,如果单纯因为女主和太傅看起来像自己和恋人就决定帮他们,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飞松的剧本被你这样点评,却一点都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你:“那你觉得怎么改比较合适?”
你笑眯眯地看他一眼,道:“不用改啊,反正剧本里对她的恋人也没有具体描述,让那个恋人死掉就可以。如果爱得很深,恋人这样死去,对她来说也算刻骨铭心,再看见女主,难免会有移情作用吧?再添一点她在当背景板时看见女主展现优点的画面就可以。这样不管从理智来说,还是从感性来看,她都有理由对女主有好感,自然就会帮她了。”
虽然你的恋人由傅和玉饰演,但现下负责塑造的还是谢飞松。
你这样设计不全是故意的,毕竟从剧情的角度来说,这样安排确实很合适,但调笑他的心也是真诚的。
谢飞松眯着眼看你,笑道:“可以啊。那傅和玉的角色就定为你父亲请来教导你权术的谋士,这可以进一步体现你有处理朝政的能力,同时也解释你和他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你将下巴放在十指交叉的两手上,配合道:“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BE,毕竟一个是被寄予厚望的郡主,一个是身份低微的谋士,郡主她爹棒打鸳鸯,一个悲剧就这么发生了,还能顺便抨击封建礼教害死人。”
谢飞松笑,没有反驳。
关于你们俩的设定已经大概顺完,剩下的东西要和众人一起讨论确定。
好在那两个有运动项目要参加的社员没多久就来到活动室,刚刚还各个小群体一样分聚讨论的社员排排坐下,在谢飞松的主导下开始集思广益。
大家对于自己设定人物性格这件事感到很新鲜,不过可以看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相关经验,一心只想让自己的人物变得更加出彩,提出来的改变几乎要跨破谢飞松原本给出的框架。
有时显得过分贪心。
你下意识看向谢飞松,他并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不过不像你近来常常看到的笑,而像你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的样子,左脸写着“我就知道”,右脸写着“人真无聊”。
你突然觉得,他这可能是迟来的中二,看什么事情都很极端,非好即坏,加上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于是大多数时候都觉得是坏。
这样一想,谢飞松面上像是一个成熟的人,心里其实住着一个从来没长大过的孩子。
你将手高高举起,道:“我有话想说。”
由于你这动作太突出,大家想没看到都难,很配合地相继安静下来。你没打算说多巧妙的话,只想在大家太过上头的时候重申一下基本原则:“大家要记得设定和行为不能影响到主线的合理性,一旦主次颠倒,剧情互相冲突,我们这出剧就没人看了。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一个不好看的剧目里有什么讨人喜欢的角色,因为所有角色看起来都很莫名其妙。”
众人听了,冷静下来。
有人长叹一声:“哎呀,看来我是当不了大英雄了,还是先把奸角演好吧。”
李佳佳笑着推他一下,道:“你这次把我这个主角衬托好了,下次我给你作配。”
她是这次的女主角。
几个社员互相吐槽玩笑,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你们再重新开始讨论时,大家都收敛了很多,起码没人再想加戏加到可能篡改主线的程度。
解决问题后,你没再特地去看谢飞松。
这幕剧大概两到三小时,你们讨论到天黑,才定下前半部分的剧情,明天还要再讨论一次,还好运动会有三天,不然时间都不够你们用。
下午五点,谢飞松宣布解散后,你只是低头收拾了一下笔和本子,再抬头,活动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谢飞松没急着走,而是看着你。
你看他样子,有些无奈:“有话想说?”
他点点头,没一会儿又摇摇头。
你其实猜到他在意的是什么事,想了想,还是对他道:“人性是不完美,几乎每个人都会贪婪、懒惰、嫉妒,生出恶念,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可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大部分人作为普通人,提醒一下就好了。”
没必要因此上升到太高的高度,让自己厌恶周围的一切,毕竟厌恶也需要强烈的情感,总是这样厌恶一切,人也是会累的。
谢飞松沉默许久,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轻笑一声,道:“我真想当一天的你。”
看看你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第47章 排练 解放天性
你们磨了两天, 才把剧本情节大致定下,定下剧情后,漫长枯燥的写作工作就全部落在谢飞松身上, 整个活动室一下冷清的只剩你们两个人。
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创作,你想不出怎么两人写一个剧本:“一人写一半吗?”
谢飞松笑话你:“你现在会写吗?”
所以你才那么惊奇啊。
你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谢飞松道:“我会把这个剧本写完, 但我想等我写完以后, 你再改一遍。”
你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谢飞松笑道:“你没听错。”
你又看向他, 伸出手,打算拍拍他的脑子。他不得不抬起手挡住你,道:“我脑子也没坏。”
你茫然地看着他。
他难得见你这副表情, 一时竟想再卖会儿关子,不过想了想你的战斗力,还是解释道:“你放心,你改过的剧本我会再看的,不是直接叫你承担最后修改的责任。”
“我想你也知道,就算是差不多的故事情节,由不同人来写也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感觉。你没写过剧本,所以初始版本由我来写,第二版由你来改, 只要大体情节不变,细节可以按你的想法来, 最后我再定下第三版。”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看看你眼里的世界长什么样了。”
“我真的很好奇。”
也许是知道你不喜欢他将真意掩埋在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之下, 他现在跟你说话变得越来越直接, 虽然有时还是习惯性地用温和笑容伪装,但往往没两句便会向你直抒胸臆。
眼下也是这样。
他坦诚,你便宽和。
“好啊, 那我试试,你不要失望就好。”
他看向你,目光像流水一样。
他还从未对你失望过。
你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他写了一会儿剧本。剧本的格式和寻常小说大不相同,你对此唯一经验就是《雷雨》,看累了谢飞松来回推敲开头,便又翻出《雷雨》原文来看。
等谢飞松写完最艰难的开头,对接下来的思路都很清晰时,他才停下来休息,看了一眼你在干什么。
发现你在看手机时,他立刻移开目光,只是那瞬间看到的东西还是落在他眼里,满屏的“四凤”与“少爷”。
谢飞松嘴角微微弯起,想告诉你今天没有别的事了,你可以回去接着看运动会,可话到嘴边,却变成:“要不要演一段试试?”
你一下放下手机,高兴道:“要。”
《雷雨》很有意思,不过你看不习惯剧本,要找个静得下心的时候才能更好享受。
谢飞松用右手撑在右脸上,看着你笑:“你想自己演,还是我陪你演一段?”
你果断道:“你陪我演吧。”
毕竟你一点表演经验都没有,谢飞松如果不下场,岂不是变成你第一场表演的唯一观众?你会羞愧而死的。
谢飞松温声道:“你想让我演哪个角色?”
康乐郡主的戏份不多,基本只和两个人有对手戏,一个是她的情人冯生,另一个是女主角陈永琇。
就算看在谢飞松有心陪你搭戏的份上,你也不会刻意为难他,让他去演不那么擅长的女角,道:“你演冯生,我们试试回忆里的戏?”
“好啊。”谢飞松道:“对了,你不用紧张,我没演过戏,所以演技很差,不会五十步笑百步。而且我导过很多同学,知道要怎么教,可以帮你纠正。”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真是最好的老师。
你还在想要演哪幕,他就走到活动室桌子围起来的中间空地,直挺挺地躺下去,对你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懂了。
你们要演康乐和冯生私奔失败,冯生被郡王派人打得奄奄一息,临死前和康乐话别的一幕。
你跪在谢飞松身边,按照剧本,他是要躺在你腿上的,但现在只是排练,你们都不打算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动作上面。
谢飞松向你解释选择这幕戏的原因:“其实在台上演出呢,最重要的是声音大,其次是动作大,最后是表情大。而这些都要求你把自身打开,抛去平日正常面孔,把内里的情绪用夸张化的形式表现出来,也就是所谓的‘解放天性’。这幕戏的感情比较激烈,更适合你拿来尝试。”
你决定先给谢飞松打个预防针:“我比较爱面子,可能打开自我的过程会比较慢。”
谢飞松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我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等下,原来躺在这里还有这个原因吗?
你清了清嗓子,道:“你先起个头。”
谢飞松立时伸出手,虚虚地扶在你左脸旁,并没有真的碰到你,声音变得很是虚弱:“郡主……不要……不要和王爷吵……”
“……”
你想起来了,冯生这段戏是快死的戏,根本不需要谢飞松解放天性。
你起来,打开活动室的门,在走廊里探了探,确认这里没什么人后,特地把门关上反锁。一回身,谢飞松躺在地上乖巧地看着你:“这里隔音很好的。”
你走向他,开始解放天性。
最开始你的心里充满羞耻,这种羞耻让你无法满怀感情地念出台词,甚至还不断笑场,仿佛潜意识里希望通过笑场来表达你对这种表演的抗拒。
谁知道谢飞松这个蔫坏的没告诉你他打开了录像,等你勉勉强强演完第一场,他带你去看了录像。
录像里的你演技看起来太过拙劣,悲伤的时候只知道张嘴大吼,吼出来的话语连个起伏都没有,实在很难让人入戏,作为观众,就算想着只听台词了解剧情,还要面对你时不时的笑场打断思路。
你都想拎着录像里你自己的衣领,告诉她不想演别演,不要来摧残别人的眼睛和耳朵。
你看向谢飞松:“……你太厉害了。”
现在你心中演不好的羞耻远远超过演戏时的羞耻,再来一次,你肯定能打开那层放不开的枷锁,因为你不能容忍自己这样愚蠢的表现。
谢飞松看着录像里的你,嘴角不自觉弯起,不像嘲笑,倒像看到小孩子表演时的大人。
可爱。
你挡在谢飞松跟前,不让他再看屏幕:“再来一次。”
谢飞松笑:“好。”
于是你们再练了一次,这次要比先前好多了。起码你放下了心理负担,不再笑场,开始不那么纯熟地倾吐感情。谢飞松躺在那里配合你,他的表演不是那么精妙,只是比你自然一点,让你能够毫无负担地向他学习,一点一点调整着自己的表演。
……
一次又一次。
你终于做出了勉强能够看得过去的表演。
外边的天色都有些暗了。
“最后再来一次?”谢飞松询问你的意见。
你点点头,和谢飞松一起,重新来到那个小小的“舞台”。
这一幕戏,其实是三个人的戏。
你在开始前问谢飞松:“这次能认真演吗?把动作也带上。”
你们之前也有做动作,但有意规避了一些稍显亲密的动作。
谢飞松笑:“我不介意。”
你起身站到一旁,谢飞松知道你要准备开始了,躺在地上等待。
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整幕戏的情感在心中过了一遍,再睁开眼时,短暂地舍去自我,全身心地变作康乐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