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亦行坚持道:“我看看, 可能你手劲小一点打不开,这伞小,遮不住两个人的。”
徐意很不情愿地伸出拿着伞的那只手, “好吧。”
那把伞快要被路亦行拿在手里时,徐意却忽然手一松, “啊好像有个虫子咬我。”
伞直接掉到地上, 正好落在一片积水里面。
“……”
路亦行忽然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地上的伞,好一会儿, 才开口道:“走吧。”
徐意脸颊微烫,没再说什么, 跟着他走。
只是可怜那把伞,落在污水里,被风吹雨淋, 伞面飘来摇去,很快被淋湿透,飘都飘不起来。
乔桥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等他们走得近了些,看都不敢看, 跑到一旁树下藏着。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都听见看见了,也看见他们亲密地靠在一起,撑一把小小的雨伞。
就算是这样模糊不清的夜色里,也能看得出他们很相配。
所以,路亦行之前说的那个,学新闻学专业,跟她同一级的前女友,是徐意吗?
她之所以对路亦行没印象,是因为,在她车祸之前,这俩人就已经分手了?
那她之前的猜想,岂不全都是误会 * 一场?
她还以为……
可是为什么。
乔桥顺着树干蹲下去。
她缩成一团,埋在双腿之间。
为什么感觉有点难受呢。
好冷,好饿,好难受。
头发和衣服全都淋湿,黏在一起,冰凉刺骨。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冲动地跑来这个小城市,就是一场笑话。
路亦行和徐意,他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旧情复燃,他们是见过家长得到认可的一对。
她还以为,路亦行离开鹤呈回到这座小城市,是因为他输给自己官司在鹤呈混不下去。
她还心生愧疚怜惜同情,这样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却没想到,人家只是厌烦了大城市的冰冷无情,要回到小城市陪心爱的人过平淡温馨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有点自恋,有点自信,可万万没想到,这次闹了这么大个笑话。
她想站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
浑身软趴趴的,心跳还快,头也晕。
难道是因为一天没吃饭?还是被冷到,使不上力气了?
嗨呀。
不就是闹了个笑话吗。
而且这笑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倒也不算是太丢人,有什么好尴尬难受的。
乔桥这样安慰自己,撑着树干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站在绿化带里,脚下踩着泥土,站稳当了才准备走。
冬天的泥土因为气温低,所以冻得很硬,雨水一淋湿,就更加滑不溜。
她脚底一滑,一屁股坐了下去。
操!
乔桥捂着屁股骂了一声,疼得眼睛都湿了,兜着眼泪花,想哭哭不出来。
真是人一落魄,什么都来欺负了,就连这破泥土地都要欺负她,害她摔跤。
乔桥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撒气,连带着泥土都怪罪上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呆着,乔桥想了想,咬着牙扶着树干又想尝试着从地上起来。
这次比之前要顺利些,好歹站起来了。
乔桥拍了拍手,不免想:也不是很难嘛,都是小问题。
然后她打算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啪叽”一下,一个后仰,又摔到了地上。
这回比刚刚更惨,屁股差点摔开花。
“啊——”
乔桥没忍住叫了一声,眼泪汪汪的,这回连站都站不起来。
路亦行刚从徐意家回来,远远就听见这声喊。
他脚步顿了顿,四下寻找一番。
再没什么声响,他就自嘲地笑了笑。
居然这也会产生幻觉。
他提腿继续走,刚走到院门口,旁边绿化带里传来一声“他妈的什么破地方啊”。
声音熟悉,带着委 * 屈的哭腔。
是乔桥。
路亦行视线落到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捏紧了伞柄。
应该……不是幻觉吧?
他的心飞快地跳动起来,心脏那块儿鼓鼓的,根本没办法控制。
如果是幻觉。
就算是幻觉。
路亦行迈开腿,朝着声音来源飞快地奔过去。
他没法多做思考,就算是幻觉,就算会失望,也无法抵挡他的想念。
突然吹起了大风,雨势也变猛。
因为阻力,他手里的伞快要捏不住。
伞面从前面被风吹得鼓起来,阻力大到他难以前行。
就像是要故意跟他作对,不让他往那个方向走。
路亦行被冷风冷雨糊了一脸,干脆将伞丢开,朝着绿化带那里跑过去。
-
绿化带的树下。
乔桥正半躺在地上,尝试了好几次从地上爬起来,却没能成功。
路亦行突然出现,乔桥像只受伤迷路的小鹿,在树下抬起头,惊慌地与他对视。
她披散着的头发全都被雨淋湿,凌乱地粘在脸上,双手全是污泥,正抓着一旁的树干。
手提包落在一旁,借着路旁从树荫投下来的点点昏暗灯光,可以看见她的白色羽绒服上面已全是泥土和碎落叶。
狼狈不堪、孤苦无依、可怜弱小。
然而那双眸子,就算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的雨幕中,也依旧纯净无暇。
不知是泪光还是别的什么,看上去亮闪闪的。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
乔桥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还是在她这样狼狈的时候。
她衣衫凌乱,躺在泥土里淋着雨,而他穿着整齐,看上去是那么完美,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她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而他是路过,不小心看见她,却居高临下,占据绝对优势的那一个猎人。
想到自己闹的笑话,她顿时感觉更加不堪。
她这样的大小姐,要什么没有,却为了那么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就冲到这里来,遭遇这样的事情。
真是疯求了。
鬼迷了心窍吧。
可能是对面的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她忽然之间就有了斗志,竟然猛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确实没什么力气,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摇摇晃晃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她强撑着力气倔强地冲他吼了一声。
输 * 人不输阵。
乔桥当机立断,自己要马上潇洒地离开。
她抬头挺胸,像一只骄傲的……
总之很骄傲。
擦肩而过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包还在地上。
那里面的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证件都在里面,没有证件,她回不去鹤呈。
她不得不转身,要蹲下去捡起自己的手提包。
下一秒,脚下再度一滑。
在滑不溜的地上,重心不稳,往后一仰。
乔桥有点想哀嚎——
她的屁股真的受不住了!
出于人求救的本能,她伸出手去,想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刹那之间,腰上一紧。
她抓住衣服布料的同时,被人抓住。
一阵眩晕的感觉闪过,伴随着泥土气息的淡淡松香味传到鼻尖。
乔桥微睁开眼,微抬头,看见他突出的喉结。
她被路亦行搂在了怀里。
这样狗血烂俗的桥段!
乔桥忍不住吐槽,立即就要推开他。
她可不想当个绿茶,跟自己舍友的男朋友有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哪怕是这样被动的。
“谢谢,但是请你离我远点。”乔桥边说着边推他。
不知道路亦行抽了什么疯,抱得她好紧,她居然没推动。
该不会想趁机揩油?
乔桥想到他刚刚跟徐意那样亲密,现在又抱着自己不放,联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关于他的八卦传闻,顿时悟了。
他是一个渣男!
她被他抱住,无法施展开手上的动作。
想起防狼之术,她正要屈膝踢他下面——
“悄悄。”
头顶传来他克制隐忍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好像还有点哽咽。
乔桥把腿放下。
这个称呼。
这样的语气。
好像、隐约、有点熟悉。
她确认没有听过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但就是说不上来的熟悉。
不仅熟悉。
听见他这样叫她的时候,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心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软,就是下意识的。
难道……
乔桥心里一惊。
难道自己其实也是个见色起意的色批,看他长得好看,又这么叫她,就忍不住心软?
雨还在下。
冰凉的雨飘在脸上,乔桥被冻得不合时宜地锁缩了一下脖子。
-
路亦行不知道乔桥所想,他只知道,自己这一刻不想松开手。
这是他们五年后再相遇的第二次拥抱。
路亦行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却又克制着只是抱 * 着。
他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达不到可以这样拥抱的程度。
但他做不到放开手。
他不敢去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敢去想为什么她会这么狼狈地倒在绿化带。
那么骄傲的她,不应该这么可怜又狼狈。
“喂。”乔桥实在推不开他,踢也下不去脚,一时之间有点无奈,“我说,你能放开吗?”
看在你长得好看又救了我的份上,让你抱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抱着不撒手是什么意思?
“悄悄。”路亦行按着乔桥后脑勺,把人脑袋往自己胸膛按,下巴在她头顶轻轻地蹭了蹭。“我——”
“阿嚏!”
一句“我想你”还没说出口,乔桥抓着他衣服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没,我阿嚏!阿嚏!”乔桥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鼻子太痒了,乔桥揉了揉,又打了个喷嚏。
刚刚挣都挣不开的怀抱突然松开,路亦行抓着她的手就走:“我给你找医生。”
“喂——”
喊声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乔桥甩了甩他的手,没甩开。
看清他要把自己带往哪个方向后,她立刻不想动。
他要把自己带回家?
那怎么可以!
自己这副样子,见见他也就算了,哪里还能见别人!
路亦行的力气实在太大,乔桥没办法跟他抗衡。刚好走到院门口,乔桥一把抱住院门口的柱子,说什么也不走。
路亦行转过身看她,语气里透出些许无奈:“悄悄,听话。”
这本是他们谈恋爱时他常说的话,那时候乔桥也经常像现在这样耍赖,他说这句话已经习惯了,所以一时靠着本能说出来,没过脑子。
乔桥一听,差点起了起身鸡皮疙瘩。
“你不要这样说话!”乔桥义正言辞地教育他,“自重一点。”
雨下大了。
路亦行不打算再跟乔桥争执什么,直接走过来将她抱着柱子的手掰开。
“你干嘛!”乔桥死死抱住不松手。
路亦行掰开一只乔桥马上又抓紧,半天白干。
“听点话!”路亦行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有点生气了。
乔桥看他居然还生气了,忍不住比他更生气:“你凶我?你凭什么凶我?你把我带你家去干嘛,我 * 不去!”
“我给你找医生,你感冒了。”路亦行抬眸看她,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让他的镜片都跟着变得模糊。
接着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凶你。”
乔桥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这样,搞得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我不去。”她语气放软了些,但仍旧是拒绝。
“求你。”
“……”
乔桥更加不自在了。
倒也不用这样吧?
“亦行?”周玉芝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两人之间的僵持,“你在那里干嘛?”
大概是因为路亦行出来太久还没回家,周玉芝有些担心下雨天他在路上摔跤,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乔桥立即往路亦行身后躲了躲。
路亦行敛了神色,转头冲周玉芝应了声:“马上就来,您先进去,外面风大。”
周玉芝上了年纪,眼睛虽然有点花,但是脑子还是不糊涂的。
路亦行叫她先进去,她却拄着拐杖倚在门边,静静看着这边,没有动。
乔桥偷偷从路亦行背后探出一点看,就见一位银发老人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但却隐约能够感觉到应该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乔桥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么晚了,只有他奶奶出来找他?
他爸妈呢?
“奶奶。”路亦行有点无奈,又叫了她一声,“您先进去,我马上就来,好吗?”
周玉芝问他:“你的伞呢?”
“掉了,您先进去好吗奶奶。”
“哦。”周玉芝应了声,转身进屋,“那你快进来,下着雨呢。”
第30章 前任
路亦行重新转过身, 低头看着乔桥,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跟我进去好吗?”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