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俭闻声回首,一张天人之貌便落入了姚品妍的眼帘。
公子如朗月清风,又若芝兰玉树。如此这般好相貌,才该是皇后娘娘所出之子。
她也真是愚蠢,之前怎会把石头错认成是玉石?
但她还不等说些什么,就直接又两眼一抹黑,晕倒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姚品娴,再一次开启了以值易物的功能。花了两个月的寿命,换来了姚品妍的再次晕倒。
在几日前,姚品娴拿了四个月的寿命去换取了皇后娘娘做梦梦到太子。这几日来,皇后几乎是逢睡必做梦。
只要一阖上双眼,但凡有点睡意,脑海中必然是太子的身影。
而在梦中,他一再强调了一个叫榆桐县的地方。他告诉她,说他被人暗算受了伤,现在在榆桐,有幸被一户唐姓人家所救。
他说他想母亲了,所以托梦给母亲,望母亲能带他回京去。
这个梦,起初时梦很浅。回回醒了后,便渐渐有些记不起来梦时情境。
直到这日,皇后从梦中哭着醒了过来。
皇后是突然惊醒的,受了不小的惊吓。哪怕是醒来,她也久久不能回神。
翡翠见状,忙伺候过来问:“娘娘,您怎么了?”
“快……救太子。”皇后说,“本宫做梦了,梦到了太子的所在之处。本宫要去找圣上,要让他派人去救太子回京。”
“快,伺候本宫梳洗。”
如今四月,南下大军早在三月初时便凯旋。自三月初起,郭淑妃便一直在圣上跟前提议,要让其娘家侄女郭云萝入东宫侍奉太子。
太子其实压根没随军回京一事,圣上除了没能瞒得住皇后外,其他人却是极力去瞒着的。尤其太后老人家,他怕太后知道后会身子撑不住,故而一直瞒着。
郭云萝当时是女扮男装,一路跟着大军南下的。到了战地后,她便找到了太子,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所以太子的不知所踪,她也是知道的。
但淑妃却让她不要说,而她们姑侄二人,就只装着并不知道实情的样子。
正是因为装着不知道实情,所以,郭淑妃才有借口趁这个时候让自己侄女入东宫。她的意思是,太子身边一直都没个可心的女人照顾,如今病了,需要一个懂他、了解他的可心女人去侍奉她。
而她的侄女云萝,愿意以姬妾的身份进东宫侍奉。
云萝没能在战地得逞,淑妃知道,她早已与太子妃之位无望了。若是能趁这个时候,谋得一个良娣的位份,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淑妃极力举荐自己侄女云萝入东宫。
她知道,这会儿开口,是圣上最有可能松口的时候。若真等太子安然回京,到时候,云萝便再没机会了。
而这个节骨眼上云萝进东宫,于声誉上也好听。至少,能谋得个心地善良,能与太子共历磨难的好名声。
可偏皇后一直不松口,所以,便是圣上也有这个意思,他也暂时没松这个口。
这日,淑妃又来了勤政殿提起这事儿。说是云萝那孩子死心眼儿,认准了太子,此生非君不嫁。
但她们姑侄都有自知之明,万不敢奢求那不该奢求的位份。所以,淑妃希望圣上能看在云萝对太子一片痴情的份上,随便赏她一个名分,只要能准她入东宫就好。
还说,这些日子太子病了,云萝在家听说后,急得都上火了。日日为太子担惊受怕,在家几乎是天天都以泪洗面。
圣上叹了口气,感叹:“云萝这孩子,也是个痴心人。”
淑妃靠过去,挨着圣上,顺着他话继续说:“圣上,不若就随意赏她个奉仪或是宝林的位份,全她一个心意吧。”奉仪和宝林,是东宫后院姬妾最末等的位份。
淑妃这样说,其实是以退为进。
她知道,只要云萝能进东宫,位份绝对不会这么低。
果然,就听耳边传来天子的话:“她是淑妃的娘家亲侄女,真做了太子的女人,也不可是这么低的位份。”
淑妃便顺势道:“臣妾只是觉得,这样一来,皇后娘娘那边好交差。”
圣上正要说什么,就有御前宫人来禀,说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鲜少主动来勤政殿这边,故而连圣上都有些吃惊。他忙对宫人道:“让皇后进来。”
说完侧眸望了淑妃一眼,淑妃仍然笑着,然后懂事的把靠在圣上身上的身子挪开。并起了身,站得离圣上稍稍远了些,静候着皇后的到来。
皇后一进来就看到了淑妃。
她知道淑妃又是为什么而来的,所以,皇后直言道:“淑妃若真想送郭氏女入东宫,此事怕还得太子点头同意才行。本宫此番就可告诉你,太子如今并不在宫内,所以,淑妃也大可不必打着让自己侄女照顾太子的名号来趁机送她入东宫。”
“若真想送娘家人进去,大可光明磊落些,不必如此偷奸耍滑!”
淑妃却惊道:“什么?太子不在宫内?”她无辜的望向一旁圣上,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圣上,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你不必如此虚情假意,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后没再理淑妃,而是转身看向一旁圣上道,“圣上,太子给臣妾托了梦,他告诉了臣妾如今他的所在处。至于详情,臣妾想单独与圣上商议。”
圣上也是吃惊于皇后口中的托梦一说,他虽觉得蹊跷和匪夷所思,但如今万事以太子为重,所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淑妃,你先退下。”圣上看向淑妃,点了她出去。
淑妃此刻心中百般不甘心、不情愿,她并不愿意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可她知道,若此刻拂了圣上之意,只会惹得圣上不高兴。
所以,她只能道:“是,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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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圣上本来觉得太子托梦皇后一事实乃蹊跷和匪夷所思,觉得只是皇后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但当听完皇后所言后,圣上不得不也相信起来。
都说母子连心,皇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或许这种时候,太子的处境也真只有皇后能梦到。
与皇后商议后,圣上立即召了齐王入宫。然后给齐王下了秘旨,让他亲自南下去寻太子。
姚品妍这次晕倒后,却有一病不起之意。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瞧,都瞧不出什么来。都说她身子还算康健,并无什么病症。
身子好好的,没什么病。可她下不来床却是事实,搞得姚品妍一时心态崩溃。
姚品妍如此,其实是姚品娴又以值易物交换来的结果。姚品娴怕她会再使什么坏,索性直接花了四个月的寿命,交换姚品妍在唐二小姐和太子成亲前下不了床。
之前两个多月,姚品妍一直都和黄公子走得极近。所以这次姚品妍病了,有好几日没去唐家木材铺了,黄公子心中有所挂念,便主动寻了过来。
姚宅上下的人,尤其是春红,是极为瞧不上这个黄公子的。但奈何主子对其十分看重,所以,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只好听主子的,不敢对其如何。
见他登门,也只能客客气气的请他进去。
但姚品妍这会儿,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黄公子。若他有太子的身份,她自然是百般敬他、爱他,可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太子,他在姚品妍眼中便什么都不是。
不但在姚品妍眼中黄公子什么都不再是,而且,姚品妍这会儿甚至对他还有迁怒之意。她把自己认错了人,讨好错了人一事,全都怪到了这个黄公子身上。
她这会儿急着想和他彻底撇清了关系还来不及呢,又如何肯再见到他,再与他吟诗作对,谈及诗词歌赋?
故而见春红擅自做主将人领进了她闺房,姚品妍气得对春红破口大骂。
偏她下不来床,就只能捡些床上的物件朝门口的黄公子打砸过去。让他滚,立刻就滚得远远的,还说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见到他一回就打骂他一回。
姚品妍的突然发怒,不但吓着了春红,连黄公子都被吓着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些日子还对他百般温柔的人,怎么今日对他的态度却如此恶劣。他有反思,可他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
春红匆忙撵了黄公子出去,并让他以后别再过来了。
黄公子委屈,抓着春红袖子问:“妍儿她怎么了?春红姐姐可否告诉我。我……我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别说他不知道为何,春红也不知道。
不过她唯一知道的是,如今自家主子对黄公子这般态度,想来是真想和他彻底断了。所以,春红严肃着张脸,冷漠看着黄公子道:“主子的闺名,岂是你能唤的?黄公子别不懂规矩和不知轻重。”又说,“我家主子心地善良,她只是见你可怜,才愿意怜惜你一二,你若真想报答她,日后就别再来纠缠。”
黄公子实在冤枉,他还是不肯就这般轻易放弃掉。
“可我与妍儿是彼此真心的,她对我说过的话,为我做过的那些事,绝不只是可怜我。本来都好好的,如今却突然这般,叫我怎么受的了?”黄公子不肯,还在门口呜哇乱叫。
姚品妍实在被气得极了,直接大喊:“打出去!将他打出去!”
春红也狠了心,忙喊了府上家丁来,将人连打带赶的轰了出去。
事到如今,姚品妍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她需得尽早离开榆桐。同时也知道,凭她自己的一己之力,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所以,她打算书信一封到瑶县温家,让她舅舅过来帮忙。
她算过时间,现在就写信去瑶县的话,等舅舅看到信,再赶过来,差不多正好能赶在那二人举行婚礼之前。所以,姚品妍心中一番思量后,立即喊春红拿笔墨纸砚来。
虽然下不了床,但她手是能动的,她写得了信。
而京城那边,齐王在接到圣上秘旨后,即刻就带着秘卫出城了。真的是日夜兼程,一路好几匹马来回换乘,才缩短了近三分之一的行程,最终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榆桐县。
皇后娘娘梦中说是榆桐的唐家,做木材生意的唐家。齐王来了后,只稍稍一打探,就打探到了唐宅的所在之地。
温家的人比齐王早一日赶来榆桐,但温舅父却一直瞻前顾后,怕认错人、怕出事,怕担责任。所以,他一再的追问姚品妍,她到底能不能确定如今唐家的那位准姑爷就是太子殿下。
若能确定是的话,他自可请着太子入京去邀功。
但若不是,可想而知,这冒认储君,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们温家虽想攀附权贵,但若是以让整个家族沉亡为筹码的话,他还是做不到的。
就在温舅父犹疑之际,一天时间过去了。
而齐王到的这日,正逢唐家在操办喜事。
齐王找到了唐宅,负手立在门楣下,望了有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踱步,打算进去。
但却被唐家的家丁伸手拦住了。
唐家家丁见这位公子衣着华贵,虽拦了人,但却陪着笑,十分恭敬:“请问公子找谁?”又说,“今日是我们二小姐娶夫的大喜日子,若公子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娶夫?”齐王震惊了。
但他只是愣了一会儿,便极力压制住自己震撼的情绪,又打探问:“那可否告知,那位赘婿,姓甚名谁?可是你们榆桐的人。”
家丁说:“姑爷姓郭,单名一个俭字。不是榆桐人,是我们老爷外面带回来的。”
听到“郭”这个字,齐王腮帮子紧咬。郭淑妃便姓郭。太子啊太子,亏得皇后梦里梦外担心的都是你,可你如今流落街头,竟还本能以“郭”为自己的姓。
一个“郭”字,一个“俭”字,齐王基本已经能判定,里面的那个人就是当朝太子。
太子字俭之。
这个时候,齐王有过一瞬冲动的念头。他真的想丢他在这儿,任他自生自灭,再不管他。
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所以,他也没管那家丁的一再阻拦,直接一把将人挥开,就昂首阔步冲了进去。
唐宅内,婚礼仪式已进行到了一半。已拜过天地和父母,就差“夫妻对拜”和“送入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