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季惊鹿没有——恰恰相反,季惊鹿的首饰繁多,而且看起来价格不菲,但没一个是迟惊鹿喜欢的。那些繁复冗杂的发簪,掂在手里都觉得好沉,若是戴在头上……
早晚都会秃的呀。
恐怖的念头闪过,吓得迟惊鹿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发顶。还好还好,少女乌黑的长发浓密光滑,一点也不像要秃的样子,相反,异常生机勃勃,衬得她脸蛋小巧可爱,像只粉粉嫩嫩的水蜜桃。
迟惊鹿挑挑拣拣,只选了一些简单亮丽些的留下,剩下都让丫鬟存进库房里去了。她纵身向床上一跃,扑进柔软凉爽的被子里,准备美滋滋地和周公来一场约会。
刚迷糊两分钟,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八妹,出来玩呀!”
迟惊鹿:“……”
她本来打算装作睡着了的样子,不予理会,可是季安宁真的很有毅力,一边敲一边呼唤:“我知道你没睡,快出来,不然我进去了!”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迟惊鹿半张凌乱的脸。
“六姐,大中午的,要不睡醒了再玩?”
季安宁翻了个白眼:“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今天天气这么好,走,跟我一起!”
迟惊鹿无奈地看了六姐一眼,默默叹了一口气。上次有人来拍她卧室门喊着出去玩,还是七八岁的发小甩着大鼻涕,说跳皮筋三缺一,找她当人形立柱的。
好困,好累,想睡觉……
小奶油打着呵欠:【宿主,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很重要哦,你现在还差八十多分……】
迟惊鹿把门一开:“六姐,咱们玩什么?”
五分钟后,两个小丫头站在树荫底下,面面相觑。
迟惊鹿感觉自己有黑眼圈了:“不是,六姐你找我出来玩,你不知道玩什么?”
季安宁掰着指头数:“能玩的都玩遍了,我就是不知道玩什么才来找你呀。”
迟惊鹿:“……”
也是,她穿来的这段时间,季安宁带着她逛遍了金陵大大小小的集市,能玩的游戏全玩了,好像还真的没什么没玩过的了。
正在俩人抓耳挠腮之际,一只碧绿的蜻蜓飞了过来。季安宁条件反射似的去拍打,然而蜻蜓轻盈灵巧,每次都巧妙地躲过了她的攻击,最后竟然打着旋飞走了。
身后传来少年的轻笑。
迟惊鹿回头,只见刚换了一身简单单衣的宴声站在树后,手里握着碧绿的蜻蜓。
季安宁飞奔过去,两眼放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宴声伸出手,掌心里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竹蜻蜓。
“这竹蜻蜓是你的?”季安宁悄悄道,“它怎么还能飞回你手里?”
作为季府小姐,季安宁从小到大玩过的玩具也算不少了,一只竹蜻蜓有什么稀罕,关键她没见过能躲人、还能飞回去的竹蜻蜓,简直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少年低头笑了,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身上,仿佛下一秒起飞的不是竹蜻蜓,而是宴声。
他折下几根竹叶,掏出腰间的短刀。他的双手又快又灵巧,折叶子、打孔、穿洞一气呵成,短短几分钟,一只小巧的竹蜻蜓就做好了。
宴声轻轻一搓,蜻蜓展翅高飞,穿过头顶的树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迟惊鹿虽然是21世纪的女大学生,但她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玩意儿,从小爸爸给她买的就是小汽车、小飞机,那些能飞上天的,都是装电池的,和纯手工的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少年手中飞出的,哪里是竹蜻蜓,它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只蜻蜓都要飞得更高更远,两只小翅膀忽闪忽闪的,好像真的在追寻属于它的天空。
迟惊鹿痴痴地抬头望天,喃喃道:“竹蜻蜓呢?”
宴声伸手,在她身后抓了个空,掀起的微风扬起她乌黑的发尾。等小丫头回过神时,碧绿的小蜻蜓已经在少年手中了。
他将竹蜻蜓放在迟惊鹿面前,声音干净清澈:“在这儿。”
迟惊鹿:!!!
她抬头望望天,又望望小蜻蜓,再望望小蜻蜓,再望望天。
它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回到宴声手里的呀!
迟惊鹿惊呼道:“宴声,你好厉害呀!快教教我们吧!”
小兽点点头:“好。”
三个少男少女在后院大树下快乐地做着竹蜻蜓,丝毫没注意到在不远处,一扇紧闭的窗户被打开了。
“好难啊,我折的叶子根本都不对嘛……”迟惊鹿手都酸了,在她脚边已经堆了一沓废叶子,“我看我的竹蜻蜓是飞不起来了。”
季安宁嘲笑她:“你做的蜻蜓好胖哦!”
迟惊鹿幽怨地看了六姐一眼,拿着自己的蜻蜓向宴声邀功:“宴声,它虽然胖,但很可爱对不对?”
小丫头委委屈屈:“它只是贪吃了一点,吃多了一点……”
宴声沉默地拿起迟惊鹿的胖蜻蜓,那竹叶宽宽胖胖的,很圆润,还带着点娇憨气。
放下竹蜻蜓,眼前就出现了迟惊鹿噘着小嘴的脸,少女的唇丰盈得如同花瓣,像可口的糕点。
她有点灰心了,头上两个小揪揪也耷拉下来。
宴声迟疑道:“嗯。”
“很可爱。”
迟惊鹿立刻多云转晴:“对嘛!它走的是可爱挂的!你们懂什么。”
她刚想从宴声手里夺回自己的小蜻蜓,却见宴声抬头,目视前方,眼神非常平静。
迟惊鹿转身,只见小白花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站在他们身后,扎着高高的黑色马尾,大树阴影下白得像天仙一样。
迟惊鹿惊喜地招呼:“季子星!一起来叠蜻蜓呀!”
季子星眼眸漆黑,目不转睛地望着迟惊鹿:“好啊。”
“快来快来!”迟惊鹿往边上挪了挪,给季子星腾出位置。
少年看着离宴声越来越近的小丫头:“……”
季子星一言不发地盯着宴声的手看了一会儿,便背过身去,默默用手折竹叶。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迟惊鹿刚扔掉第不知道多少片竹叶。
宴声笑笑,对迟惊鹿道:“我这个送你好了,这个玩坏了,我还可以给你做,要多少有多少。”
迟惊鹿兴奋地接过:“好啊,谢谢你宴声!”
她想了想,把手中的胖蜻蜓给他:“作为交换,我的可爱牌小蜻蜓送你!”
季安宁啧啧道:“八妹,你的竹蜻蜓又不能飞,送人家有用吗?你也太赚了。”
迟惊鹿叉腰挺胸:“宴声不会嫌弃的,对不对宴声!”
小兽点点头:“嗯,不嫌弃。”
迟惊鹿:“看!”
季安宁:“哼╭(╯^╰)╮”
季子星抿了抿唇,不知何时他已经做好了一只完整的竹蜻蜓,线条流畅凌厉,相当漂亮。
少年看着迟惊鹿,眸光潋滟:“八姐,我也会做了。”
迟惊鹿觉得有点崩溃:“?”
迟惊鹿:“你不是就看了一遍吗?为什么你可以一次就做好?!”
季子星却像没听见似的,把竹蜻蜓放到她手心:“八姐喜欢吗?”
迟惊鹿看着几乎是复刻原版的蜻蜓,愣了一下,点点头:“喜欢,当然喜欢。”
少女惊讶的神色赫然彰显在脸上,眼中水光流动,不可置信。
“那我这个也送给八姐。”
季安宁:“?”
季安宁:“Hello?您们两位在搞什么?”
季安宁:“我手里还一只都没有好吗???”
迟惊鹿非常高兴:“好呀好呀,我有两只可以飞高高的竹蜻蜓了!”
她看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一个是宴声做的,一个是季子星做的,一会儿她要看看谁的蜻蜓能飞更远!
季子星纤长的睫毛覆下,眼中微光似星:“八姐不同我做交换吗?”
迟惊鹿:“?什么交换?”
少年看着她手中从宴声手里拿来的竹蜻蜓,黑得发亮的眼神带了几分委屈:“八姐都同他换了……”
迟惊鹿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对对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季子星看着她的左手:“我想要你刚同他换的这只。”
正在做新竹蜻蜓的宴声抬头向这边望了一眼。
迟惊鹿看看这两只竹蜻蜓,挠头:“这俩不是一样的吗,换来换去有什么意思。”
难道季子星觉得宴声做得比他的好,所以才想用自己的换取宴声的吗?迟惊鹿一脸了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小白花弟弟真含蓄!
季子星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闪着天真无辜光芒,充斥着少年人特有的欺骗性。
他又一次低声要求,甚至带着几分诱哄:“我就想要他做的那个,交换吧,好吗?”
迟惊鹿觉得怎么说小白花也是自己弟弟,哪里有不应允的道理,便大方地把宴声做的竹蜻蜓给了季子星:“好吧,给你!”
她拿着小白花的竹蜻蜓,美滋滋道:“反正我有一只就够啦!”
早已看透一切的宴声:“……”
第27章 是可爱的气息!
宴声默默看了一眼各怀心思的两人。
小丫头得了一只漂亮的竹蜻蜓, 眼睛笑成了月牙。头上两只柠黄色的蝴蝶结振翅欲飞,快要冲破束缚飞到蓝天上了。
季子星安静地坐在小丫头身边,手里拿着竹叶, 看着她欢喜的样子,白玉般的脸上绽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季子星回望过去,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别处,而是淡淡地落在了宴声的掌心。
宴声顺着他的视线, 低头便看见胖乎乎的竹蜻蜓。
它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飞, 而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有着自己的节奏和韵律。透过绿色的竹叶, 似乎能看见小丫头娇憨的笑脸。
宴声:你是不是还想把我手里的胖蜻蜓换走:)
不知道为什么, 宴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看了一眼树荫下白瘦的少年, 握着胖蜻蜓的手指慢慢合上,像要把它牢牢按在手心里。
那胖竹叶被攥在指尖, 调皮地往手缝里钻,硌得他痒痒的。
季子星却像没看见一样, 少年黑眸闪闪, 目光专注地盯着小丫头摆弄竹蜻蜓的手,心情似乎比刚到后院的时候好了不少。
季安宁把自己手中的竹叶扔出去, 蜻蜓低低打了个旋,落在草丛里了。
她非常不高兴:“宴声, 你给我也做一个呗!”
他们都有竹蜻蜓,就连八妹也有了,她还一个都没呢。
宴声点点头:“行。”
迟惊鹿双手轻轻一搓,碧绿的竹叶扶摇直上, 很快就和头顶的树叶融为一体。她呆呆地抬头,一双水眸润泽,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她推推身边的少年:“季子星你快看,它飞得好高啊!”
迟惊鹿兴奋极了,不知不觉往少年的位置靠近了一点。
季子星垂眼看她,少女头顶秀发浓密,在阳光下闪着细腻的光泽。他不用直起腰身也比小丫头高出半头,恰好能看到她白皙挺翘的鼻尖和微微涨红的脸。
他并不去看那竹蜻蜓:“八姐喜欢就好。”
迟惊鹿一脸憧憬,两颊红扑扑的:“喜欢呀。”
女孩笑意盈盈,黑白分明的杏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迟惊鹿眨眨眼,细碎的波纹很快就被一道强光扰乱了。一只雪白的兔子飞快地奔腾着跃进了她怀里,努力用毛茸茸的头蹭她的肩膀。
“小兔子!”迟惊鹿惊呼一声,一把捞起了雪白的团子,手指绕着它的长耳,感觉丝滑极了。
兔子肚子里咕噜噜两声,逗得少女咯咯笑,她勾勾它的小鼻:“原来你是饿了!”
季安宁放下竹叶,想摸摸它的屁股,却被团子巧妙躲开,她有点恼意:“它怎么肯让你抱,却不让我摸!”
迟惊鹿无辜地放下小兔子的耳朵:“可能它闻到了我跟它有一样的气息吧!”
季安宁好奇:“什么气息?”
迟惊鹿:“可爱的气息!”(*▽*)
季安宁::)
两个小丫头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竹蜻蜓转移到小动物身上,打闹了一会儿,嘀嘀咕咕地抱着兔子走了,都没回头看两个捏着竹叶的少年一眼。
季子星抬眸,水绿的竹叶飘然落在他身侧,和紧窄的黑靴一样优雅凌厉。他捡起飞累了的竹蜻蜓,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了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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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咱们说了战无不胜的绥化军,今天就讲更刚劲勇猛的一支军队。”
茶楼里人声鼎沸,店小二恨不得有八只手端盘子,满脸的汗油来不及洗,只好用头巾将就着擦一下。
四个少男少女乖巧地坐在一楼的人群中,专心致志地听说书人讲故事。
季安宁最近打听到了一家有名的茶馆,它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他家的茶水可口,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常驻说书人,每天都会讲一个故事。
他讲的故事,不同于普通的坊间传闻,总能有新料加在里头,颇有点野史的味道,所以吸引了不少好事者前来观赏,茶馆赚了不少钱。
听说这个说书人本来是个乞丐,是茶馆老板发掘了他讲故事的天赋,这才把他留下,供他吃住,但要求他每天都讲一个动人的故事传说。
本来季安宁预定的是二楼的雅间,但迟惊鹿觉得既然来到茶肆就要体验热闹的感觉,所以一行人最终坐在了人最多的一层,点了壶茶,几盘糕点。
迟惊鹿看着茶馆里的糕点,没什么胃口。她的嘴已经被季府养刁了,再加上这几天每天都吃宴声的手艺,肚子鼓鼓的,一点也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