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一走,赵旭打量着萧听云道:“这不对劲吧, 那死太监怎看到你就吓晕了?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萧听云身上有将领的杀伐气息,他也不差啊,怎那太监看着他时好好的?
“而且他刚才叫你瑞什么?你不会是那什么瑞王吧?”赵旭追问。
萧听云点头也不否认:“应该是。”
赵旭:“……”未来妹夫变早逝的王爷了?
之前去桃源郡郡治所的梁家借粮,梁家上下那态度他就大致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到底没有记忆就作罢了。
先前赵家一家人就怀疑萧听云身份不一般,毕竟那模样身材和气度真和桃花村的汉子不同,一看就是勋贵世家里出来的公子,外加他姓的萧是天启朝国姓,他们都曾怀疑过萧听云是天启朝宗室子弟。
结果……瑞王???
前段时间还被新帝追封为瑞亲王。
赵家全家错愕,他们一大家子穿越到不知名的古代,第一个救下的人竟是王爷?还是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嫡长子?这……
“我说你小子怎么打仗那么行?果然失忆前就擅长行军打仗啊。”赵旭打趣道。
听说那皇长子就是出征匈奴,功绩斐然而被封为瑞王,结果也不知怎的回头就被派去桃源郡救灾,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赵志民和王雪琴消化了一会儿,终于没有方才那般震惊了。
说实在话,别说是王爷,就是皇帝老子站在这儿,他们也不会怎样,到底他们是红旗下长大的,没天启朝老百姓那些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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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医学院里,医学生远远地就看到一些人面色焦急抬着一人进来,“死了?”
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喷了那医学生一脸唾沫星子:“冯公公岂会死?竖子!”
原来是个太监。
医学生心里想骂人,这些阉人和小宫女们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他能不以为死了么?
虽然心中骂着,但这些医学生赶紧把冯公公弄进去做检查,没啥大问题被吓晕了而已,专门给冯公公开了间病房暂歇。
冯公公醒过来时,天已黑尽了,病房内外都有几个宫女太监看守着,此时正在打盹。
冯公公唇色发白,就着窗外的月光也没有点灯。
他方才遇鬼了?他好似见着了瑞王,那个早已埋入黄土之人。
听说还和赵家的姑娘有了亲事,这可不得了啊。
“哎醒醒,你们这些家属小厮怎睡着了?病人都醒了你们还睡着呢?”巡夜查房的两名护士看见冯公公坐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面雪白的墙壁,瞧着有些渗人本着职业素养又出了声,还提了盏煤油灯搁在床头的钩子上。
这灯很是敞亮,把屋子都照亮了。
几个太监宫女清醒过来,哭啼着扑过去,两个护士差点以为这冯公公是做了什么大手术呢,这些小厮婢女哭成这德行。果真是宫里出来的,一个比一个会演。
冯公公哑着嗓子问:“那瑞……赵州牧家的萧公子是谁?他和赵家姑娘婚事是真的?”
小护士诧异道:“萧听云将军?”
冯公公听到小护士准确念出瑞王的名字,身体又是一颤。真是瑞王!
小护士道:“别的我们不知,萧将军和曦曦……姑娘确是真的,萧将军早两三年前就住在了赵家府邸。”
有些话不该说,小护士也就不说,而这些事蜀地都广为人知,随便派人打听就能问出来。
萧听云很早就住在了仙境,那个时候就有传言说萧将军未来定然是仙人的女婿,只是蜀地那些世家公子不死心罢了。
能同住屋檐下两三年,那他们亲事应当是早就订下的,不像是得到圣上纳妃消息匆忙订的。
冯公公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颇为难看。两个小护士让他好好休息,便一起出去了。
“公公,您到底是怎么了?”一名颇得冯公公欢心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冯公公脸色极为不好看,还能怎的?瑞王未死!
四年前瑞王为什么南下救灾而死无全尸?当时的皇后和三皇子心里最清楚,夺储之争啊!而他……也在从中出了力。
这若是换成旁人,遇见仇人岂能不报复?
那瑞王曾经可是出征匈奴而打得匈奴节节败退之人,他那些手段若放在他一个阉人身上……
冯公公越想越恐惧,他惊得掀开被子下床,压低声音冲太监宫女道:“别做声,去叫侍卫他们一起,我们从后面快些走。”
这蜀州不能待了。
这赵家姑娘是没法子入宫为妃了,还有蜀地竟藏着早就该死的瑞王,且他现在好似还手握军权!这太可怕了。这消息得快些带给陛下。
等赵曦他们接到消息,冯公公他们已连夜从新城医学院出逃,一路狂奔回京。
守卫军方面询问要不要把冯公公他们拦截抓捕下来?
赵曦他们拒绝了,这冯姓太监本就是正锡帝的钦差,他若在蜀地出事,正锡帝自然会怀疑他们。
而正锡帝没有得到赵曦为妃,心头本就忌惮蜀州州牧是否权势过大,怕是这次彻底和天启朝朝廷那边撕破了脸。
赵曦沉思片刻,当即给荆州州牧陆少游写信,建议他最好别把闺女送到皇帝后宫里去。
正锡帝本就怀疑那则《告荆州百姓书》是赵旭和陆少游两人一起弄出来的杰作,如今他们赵家闺女也不入宫为妃,正锡帝怎会不怀疑陆少游的忠心?真把长女送去后宫,估摸就是害了人家。
当然,这古代官员的心思她也把握不住,只听二哥说这陆少游州牧对朝廷还算忠心的。她这信也只是劝劝,决定权在陆少游州牧自己手里。
陆少游当初见赵旭搞出那《告荆州百姓书》就知道要出事,果不其然他们俩一起被当今圣上惦记了,还让他长女入宫为妃。
陆少游今年三十有六,在天启朝年纪不小了。长女是他年少时原配嫡妻为他生下的唯一的女儿,可宝贝得很。
女儿听说自己要入宫为妃,就有些绷不住了,回房躲着谁也不见就一个劲儿的哭。
这若是天下太平,能够入宫为妃那便是全家的恩赐,那是天子的殊荣,更何况听闻天子年少力强又相貌不凡,后宫还无一子半女。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乱世啊!朝廷都被匈奴逼至江南了,政权不稳摇摇欲坠。
女儿听说那些匈奴杀入了北地的京城,大肆烧杀抢掠,若是匈奴杀入江南,圣上的后宫嫔妃不会有好下场,这些日子一直以泪洗面。
等陆少游看到来信,脸都绿了。
赵家干得些什么事?他彻底成了一条麻绳上的蚱蜢了啊,无论做什么新帝都会怀疑他,说不准还会连累全家老小。
陆少游考虑了许久,终于去了女儿闺房外敲门:“盈盈……你不是想去蜀地看看么?爹爹派人送你去,坐船去。”
那闺房的门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吱嘎一声开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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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曦仙人,萧将军又来接您了。”秘书谭淑兰走进来,揶揄地笑道。
自从两州上下都知二人订下了亲事,谭淑兰就觉着萧将军来的频率增加了,招贤馆出入的官员看到萧听云都不再惊讶了。
赵曦的脑袋从一堆文书里抬了起来,瞥了眼办公桌上的黄历,有些讶然:“他来了?”
今日他不是应该在军营操.练将士么?怎么来接她?萧听云虽爱和她相处,但从不耽误两人的正事。
起初赵曦以为是他调休了之类也未放在心上,结果连着好几日他都来接送,赵曦就觉着不大对劲了。
这日忙完从办公所里出去,来到马房正看见萧听云拿着一把刷子给马儿梳毛,追风显得很愉快。
赵曦上前问:“为何又来接我了?”
萧听云放下马梳在一侧洗手,轻描淡写道:“如今军营里提拔了许多将领,我和赵旭不用日日看管着,我无事便来接你了。走吧。”
他说着把马儿从马房里牵了出来。
这理由倒是很好,普通人听不出来什么,但赵曦知道萧听云和她二哥都是坐不住的那一类,哪怕去军营转转也是好的。
赵曦紧紧盯着萧听云,忽而问道:“是不是你自己向军营方面请的假?”
见萧听云默认,赵曦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在避嫌?”
萧听云微皱眉心未回答。
赵曦心里有些恼,确定马房都未有人才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我家里人都晓得你是天启朝的瑞王,怕我们有想法便主动和军营避嫌?”
本来军营说话人就是赵旭,萧听云在军营中确有军权,但实权比不得赵旭的。无论哪次出兵,全军上下最后都得由赵旭调度。
赵曦反问道:“那你对我们有意见么?你应当知道我们赵家反的是天启朝朝廷。”
两人各自上马,握着缰绳朝外面的水泥路跑去,风吹来拂面有些凉。
萧听云沉吟声答道:“民生多艰,这些年来我看尽了百姓艰苦,吃不饱饭、易子而食,而我自己也真实尝过。”
他在桃花村那些日子也过得不好,哪怕努力做活,一日有一顿饭便是不错的。
萧听云唇边牵出一抹笑:“要知道,瑞王本也登不上帝位。”
三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又有一位皇后娘相助。而他从梁家人口中听说,瑞王本就不怎么受先皇宠爱,多半未来也只是一位闲散王爷。
赵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赵曦点点头道:“若是在和平朝代,谁愿意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若是和平年代,他们一家子就老老实实在天启朝做个富甲一方的顺民,何必造反挑起争端?是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内外煎熬。
萧听云:“我之前听你说过,爱国是爱国中子民,而不是爱朝廷,我思虑后深以为然。”
天启朝不是现代,朝廷对老百姓是剥削的,老百姓如何爱朝廷?
老百姓不会管当场皇帝是谁,他们只会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而如今,所有老百姓信的,追随的都是仙人一家!
赵曦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有些不满地道:“你既知晓还跟军营请什么假?明日起不要再一直来接我了,做正事要紧。”
他们全家当初都觉得他是宗室子弟,若真怀疑他以前也不会用他呀。
萧听云想都未想答道:“不可。”
赵曦:“???”方才说了那般多,咋还不可呢?
萧听云撇开眼直视前方,耳廓却渐渐染上绯色,终是闷声道:“因为,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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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逃出蜀州,冯公公便快马加鞭,一路飞驰朝江南新京城而去,连着骑死了三匹骏马。
来到皇城根下马时,腿侧酸软都要摔下站不稳了。
连忙入宫,去面见正锡帝。
正锡帝被那些公务烦恼至极,各处不是闹灾,就是叛军四处征战,就连匈奴也不安生,让他瞧见那些奏疏就觉得头疼。
忙碌了一个清晨,正锡帝便去了后宫,看着那些娇美如花的妃嫔,一扫心底阴霾。
他来了兴致,干脆和一个贵人在亭中对弈。
“圣上,冯公公回来求见陛下。”身侧太监来禀,小声在皇帝耳侧道。
正锡帝皱眉,显然对冯公公回来打搅他的兴致有些不悦,他让人撤了棋盘,哄那贵人说今夜翻她牌子,这才把冯公公叫上来。
冯公公风尘仆仆而来,正锡帝觉着不对劲便屏退了左右。
冯公公跪在地上,满脸惊惧道:“见过陛下,陛下,瑞王,瑞亲王未死,还和蜀州州牧赵旭之妹赵曦早已订下了亲事!”
此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正锡帝当场站起身,震惊道:“什么?”
都这么多年了,那位皇兄还未死?
第71章 悼念 望吾今日之抉择不会错
“这怎么可能?萧听云怎么可能还活着?”正锡帝神色大变, 语气激动地朝冯公公喊。
这几年来,未寻到尸骨的皇兄一直都是他的心中阴影,他总是恐惧皇兄回来而夜不能寐, 他和母后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却又日日自我安慰,若皇兄还活着又岂会坐视匈奴来袭?定然是死了, 死在深山里, 亦或者被野兽分尸。
终于父皇病逝于南迁途中, 他登上这至尊之位。穿上明黄的皇袍,坐在龙椅上的那一刻,他这些年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结果如今竟告诉他皇兄未死, 而且还和蜀州州牧之妹有了亲事。蜀州这地方穷乡僻壤,万重高山却又拥有千里沃土,他若起事那他的皇位哪里还坐得稳?
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正锡帝惊怒之下竟一脚踹在冯公公的肩头,嘴里喃喃道:“该死!真该死!”
冯公公肩膀一阵吃疼,被踹得当场跌坐,也不敢叫痛,匍匐在地神色惶恐至极。
正锡帝一双眼通红,他旁若无人地来回走动, 嘴里喃喃念道:“我就知那蜀州州牧赵旭不是有心顺从朝廷的,我就知道!”
正锡帝却弄不明白, 蜀州每年上交钱粮都未少过,那么大笔的钱粮交出去他们怎么起事?难不成他们有超过他们想象的钱财和粮食?各地都在闹灾,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蜀地怎可有那般多粮食?
正锡帝眸中满是狠意,怒喊道:“赵旭是此等逆臣,那荆州陆少游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朝中竟无一忠贞节士之臣!”
正锡帝悲痛地说着, 竟痛苦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头顶的冕旒因而不住地晃动。
正锡帝心中惶恐不已,得知皇兄未死的恐惧比匈奴南侵大许多倍。面对匈奴,他可以退居江南,给钱给粮给美女以换来和平,而皇兄的出现会让他坐不稳皇位!
皇兄虽不受父皇的喜爱,但功绩斐然,在朝中有不少朝臣赞赏,又曾是嫡长子,他若真起事定有人回应,届时他这新帝算什么?彻底成了笑话!
“他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正锡帝喃喃念叨着,年轻英俊的面容竟开始变得狰狞,两只握成拳头的手骨节泛白。
正锡帝脸上阴晴不定,一甩长袖回御书房去了,还让冯公公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