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世子中了可让人神志失常的毒香,还有会让人发情的媚药,如今媚药已解,毒香还有残余,再加上世子流血过多,导致元气大伤,所以昏迷不醒,待卑职下去开两副药,世子服下后就会醒来。”
太后听了,皱了皱眉,“你说潜儿的媚药已解?”
陈奉御:“是的。”
太后转脸,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金枝一眼,然后目光下滑,落在了她的腹部上。
苏金枝不由得想起上回见太后时,太后当着李成未的面冷不丁地问她肚子有无动静之事。
她只告诉了太后李成未中了哪些毒,并没有告诉太后后面解媚药的事情。看太后这眼神估计是以为李成未和她已经……
苏金枝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尴尬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脖子。
太后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对陈奉御说:“带上你的人先回去,速速将药捡了送来。”
陈奉御领命,等了一下。
却发现自己的药童杵在一旁一动不动,陈奉御皱眉,往常这个时候医童不用他吩咐就会自行整理好药箱,然后背上。
他见药童低着头,帽檐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神情,只是站在那里不动。陈奉御也不好当着太后的面斥责他,只得自己亲自动手整理好药箱,并将药箱递给药童,心里决定回去必要好好责罚他一番,简直太不像话了。
药童这才似反应过来,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药箱。
陈奉御一看眼前这双白皙纤瘦似女子的手,心头突地猛跳了一下,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眼珠子急转,不敢乱放。
药童抱过药箱,头依旧低着,乖乖地走到他身旁。
陈奉御见太后没再发话,便行礼躬身后退:“卑职先行告退。”
太后:“去吧”。
陈奉御在前,药童低头跟在他身后,陈奉御见太后也跟在他们身后,忙在前面开了门退到一旁,恭请太后先行。
太后也没说什么,先出去站定。
陈奉御毕竟在宫里浸淫已久,很快就弄明白了太后的用意,假装他药童的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殷贵妃要的人,太后这是想借他的手带此人离开。
陈奉御冲太后拱手,故意将药童挡在身后,然后又冲殷贵妃拱了下手,便带着药童退下了。
殷贵妃的注意力一直在太后和里面,并没未将陈奉御放在身上。
陈奉御离开后,太后乜斜了殷贵妃一眼,冷哼道:“你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殷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说:“妾身只是担心世子的安危,想亲眼确认一下世子是否无恙。”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潜儿有恙无恙,你心里难道不跟明镜儿似的?”
殷贵妃慢条斯理地摸了摸鬓边的花钿,挑起眉心,嘟了一下嘴道:“太后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
太后抿紧唇,面带薄怒地瞪着殷贵妃。
殷贵妃则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二人对峙半晌后,太后忽然转过头去对自己人吩咐道:“去,叫世子的护卫把马车赶过来。”
“是。”
殷贵妃眉心紧锁,看着里面若有所思起来。
“方才是哪个奴才去说的这里有人苟且的?”
那个小太监一听,顿时吓地一抖,赶紧看向殷贵妃。
殷贵妃一想到好好的计划被这个蠢货给搞砸了,就气不打一出来。但此人毕竟是自己的人,决不能落在太后手上,再加上这事她占着上风,心谅太后也不敢当着她的面怎么样。
她不耐烦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小太监只好出来跪下道:“回太后,是奴才。”
谁知,太后什么话也没有问,只冷冷盯了他一眼,就直接下令道:“来人,将这个狗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闻言,殷贵妃勃然色变,立即上前阻拦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太后凭什么下令打死他?”
第27章 既然不是血脉,那到底是什……
“就凭哀家是太后。”太后睨了殷贵妃一眼, 淡然道。
殷贵妃一噎,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放缓了语气道:“太后要罚一个狗奴才妾身也无话可说, 但这个奴才确实是看见了有人, 在这宫闱之中行不妥之事, 才来回禀妾身的, 太后既然要打死这个狗奴才,那也请太后对世子爷的事情秉公处理。”
太后挑眉, 似笑非笑:“你想秉公?”
“……是。”殷贵妃莫名心虚。
太后道:“既然如此,来人, 去请陛下过来, 先让陛下好好查查, 好端端的世子爷是怎么中的迷幻香?又是怎么中的媚药?”
殷贵妃一听,有点慌了。
她原本是想等抓到李成未和五公主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时, 再去惊动陛下的。证据确凿之下, 如此乱伦的皇室丑闻,就连陛下都不能偏袒李成未。谁成想竟然出了意外,不仅没有抓到李成未和五公主乱伦, 反而撞见苏金枝同李成未在一起, 还惊动了太后坏了计划。
她很不服气,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治李成未一个罪名, 这样一来,就算陛下想要李成未认祖归宗,她也可以发动言官们拿此事大肆弹劾。
可没想到被太后反将了一军。
虽然那些迷幻香的证据皆已毁,但若太后真逼陛下查下去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届时引火烧身就不好了。
看来眼下只能先弃车保帅了,便赔笑道:“这些都是小事, 何必惊扰了陛下,这个奴才太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太后冷笑不语。
那小太监顿时吓地磕头如捣蒜,直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是奴才眼花了,看错了人。”
太后挥手:“拖下去。”
立有宫人上来拖人,小太监见状,连忙抬头看向殷贵妃:“娘娘,救救奴才。”
殷贵妃冲他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很快反应过来殷贵妃的意思,趁着宫人押他之前冲太后大喊道:“奴才看见的不是世子妃,而是五公主在里面!”
空气陡然一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半晌后,太后和殷贵妃的声音同时响起。
太后看了殷贵妃一眼。
殷贵妃的嘴角已经开始上扬。
小太监磕头道:“千真万确!”
殷贵妃看向太后,蹙起眉心为难道:“太后,此事兹事体大,您看……”
太后抿唇。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脆亮的声音:“那就搜搜看。”
苏金枝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发髻简单地打理了一遍,未饰金玉,衣衫整洁,不仅看不出任何被摧残过的迹象,反而自有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之态。
她走到太后面前向太后缓缓行了一礼,又冲殷贵妃行了一礼。
殷贵妃抬手抚鬓,翻了个白眼,她是世家贵族的嫡女,最是瞧不起苏金枝这样的出身。
“这个狗奴才说在里面和潜儿一起的人不是你,你怎么说?”太后问她。
苏金枝笑了,看向地上的小太监反问:“不是我?那我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小太监低着头道:“世子妃是后面才来的,头先,头先只有世子和五公主在里面。”
“所以,你觉得五公主就在里面?”
“……是。”
苏金枝:“那就搜吧。”
殷贵妃皱眉,苏金枝如此爽快,难道五公主不在里面?
苏金枝转身看向殷贵妃:“不过在搜之前我先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在里面搜不到五公主,那就是这个奴才在信口雌黄,污蔑世子和公主的清白,如此杀头的大罪,敢问贵妃娘娘是否要替他担下?”
殷贵妃敛色皱眉:“本宫为何要替他担下?”
苏金枝:“因为他是娘娘的人啊。”
殷贵妃忽然明白了苏金枝的意图,苏金枝这是在故意引诱她承认吴贵所做的一切就是她指使的。
好厉害的丫头,差点就被她拉下水,殷贵妃不由得深深地看了苏金枝一眼,“……谁说他是本宫的人?”
苏金枝从身上摸出一个褐色的小药瓶冲她晃了晃,一边含笑道:“我这里有一瓶吐真水,只要喝下去再深的秘密也能吐出来,娘娘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帮娘娘试探一番。”
殷贵妃心一虚,盯着苏金枝手里的药瓶看了看。
万一这东西是真的,吴贵吐出了不该吐出的东西那就遭了。
可是让她放弃眼前好不容易谋的局她又有些不甘心,尤其一想到阿灿的那双断手,她就对李成未恨地咬牙切齿,不想放过任何置李成未于死地的机会。
殷贵妃飞快地瞥了一眼安静的屋内,只要在里面找到五公主,无论李成未碰没碰五公主,她也有法子让世人以为李成未玷污了五公主。
就在殷贵妃决定搏一搏时,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电光石火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两道人影。
太医!
……只怕是五公主早已离开了。
反应过来后的殷贵妃立即看了一眼太后,太后正好看着她,眼里尽是冷蔑得意的神色。
看来五公主果然被那个太医带走了,如果她还坚持继续搜人,那就会陷入苏金枝的陷阱里,到头来反而会被太后捏住了把柄。
她当机立断,几步走过去,一脚在吴贵的身上喝道:“好你个狗奴才,为了邀功竟然敢耍弄本宫,来人,将人拖下去,勒死!”
吴贵一听,双腿软倒在地上,他爬起来不停磕头:“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
殷贵妃转身背对着吴贵,宫人们上前,强行将吴贵拖了下去。
片刻后,吴贵的求饶声消失了。
殷贵妃脸色差极了,她草草地冲太后行了一礼:“太后,时候不早了,那头的宾客还等着呢,妾身就先行告退。”
太后不吭声。
殷贵妃转身就走,才一转身,就见常留驾着马车急色匆匆地赶了过来,殷贵妃狠狠瞪了一眼常留,拂袖去了。
常留立即上前冲太后与苏金枝行礼。
太后道:“先送世子回府。”
常留点头进去了,很快,他背着昏迷不醒的李成未疾步走了出来,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内,常留刚放下李成未,一抬头,只见李成未睁着一双沉冷的眼睛正看着外面,常留吓了一跳:“主……”
李成未抬手冲常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向外,听着什么。
常留闭嘴,侧耳细听,外面,太后正在嘱咐苏金枝回去好好照顾世子。
李成未越听越皱眉,似乎很不解。
常留更不解,只得默默地退了出去。
苏金枝上车时,李成未正闭目歪身靠在了车厢角上,苏金枝走过去将李成未的身子拨正,又将一旁的大氅抖开披在他的身前,顺便捞起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虽然伤了点元气,但还好,回去补补就是了。
马车启动,听着外面车轱辘碾在石砖上的“轧轧”声,苏金枝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折腾了半宿,她也乏了,便歪在一旁的车壁上闭目小憩。
李成未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盯着不远处的人儿,思绪一时纷杂至极。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苏金枝是皇祖母的人,嫁给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留下他的血脉。而且据他暗中观察,苏金枝似乎并不太像祖母的人。
尤其方才,明明机会已经摆在了眼前,然而苏金枝却选择了用另外一种方式救了他……
但他敢断定,苏金枝就是想要他身上的某个东西,既然不是血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成未实在想不通,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苏金枝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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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李成未突然对苏金枝避而不见,苏金枝想着许是上次在停星阁的事情让李成未觉得难堪,她也就没赶着上去招惹李成未。
转眼立了冬,朔风至,雨雪起,冷霜能醒骨。
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日艳阳天,苏金枝决定把收集来的草药拿出来晒晒,正在玉棠小院里同翠香忙碌着,眼皮子忽然跳个不停。
没多大会儿,常留就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颤着嗓音哭喊:“世子妃,不好了,主子快不行了,您赶快进宫去救救他吧。”
苏金枝猛地站起来,头一阵眩晕,她稳了稳心神,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李成未养好伤后,今上挂念他的身体,就派大内总管王德贵前来代为问候,李成未就让王德贵带话,表示自己次日会亲自入宫觐见。
此事传入宫中后,六皇子便将李成未堵在了金水桥上,出言警告李成未不要痴心妄想,却不曾想李成未突然出手狠狠揍了他一拳。
六皇子被李成未打懵了,反应过来刚要还手,谁知李成未突然冲他笑了,张开双臂就往身后的金水河里倒了进去。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迎接的王德贵撞上。
虽然李成未被救了起来,但如今时节,河水冰冷刺骨,加上李成未身子一向孱弱,落水后又呛了几口水,救上来之后就昏迷不醒了,整个人一会儿犹如置身烤炉,一会儿犹如置身冰窖,时冷时热,抽搐不止,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整个太医院倾巢出动,却无一人能救得了李成未,纷纷跪地请罪。
今上勃然大怒,六皇子当即被罚杖责二十,并禁足半年思过,连殷贵妃都被罚抄写经书三个月,后宫大权则暂由太后主持,贤妃协理。
听完之后,苏金枝很快明白了个种缘由。
李成未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殷贵妃上次设计险些害了他,他当然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让苏金枝没想到的是,李成未竟然会选择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复殷贵妃他们。
而眼下,李成未还在宫中,生死未卜……
李成未啊李成未,见过不惜命的,就是没见过你这般不拿自己的命当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