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了双剑眉，气质凌厉，却有双柔美的眼睛，中和了咄咄逼人之气。
徐衡不动声色打量她。
柳园飞雪啪一抖餐巾：“再看，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柳园家有多么爱动手。”
徐衡寸土不让：“经历赛道一场，我早看出大掌柜作风爽朗了。”
他打个响指，示意机械手上菜单。
柳园飞雪：“……”
她探究地盯着徐猎头，“你真要请客？”
“我不挤兑穷人，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有钱。”
徐衡不动如山：“我家虽然不复当年荣盛，但不至于请客都困难。”
柳园飞雪怪笑一声，“哦。”
于是，参宿五的变异贝壳、北河三的五宝琉璃蛇、宗正二的火山龙胶……各种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流水而上，连老地球的佛跳墙都点了。
徐衡：“……”
他竭力维持表情不动。
柳园飞雪得意洋洋吃着，“我开心了，说吧，啥事？”
徐衡：“想跟您谈下铁训兰第二个商业本的分成问题。”
柳园飞雪眼中精光一闪，“这是何意？我连文豪本都没看过，怎么就分成了？”
徐衡慢条斯理切着龙胶：“如果您对《灭神》无意，几个月前的北河二场馆，就不会帮铁训兰解围了。”
柳园飞雪：“……”
半晌，她好奇问：“我做得痕迹这么明显吗？”
徐衡哑然失笑，“没有，不过您喜欢一个人倒是非常明显。”
“同时，天火孵化大世界观经验丰富，确实和《灭神》合拍。”
“——瞧，您确实是了解过的，连我提《灭神》的名字，您都没问是什么本子。”
柳园飞雪：“……”狗男人，敢套我话。
“天火惯例，第一次合作的文豪分成会低一些，三七分。”
“往后合作的话，销售量两千万本以下，四六分。”
“两千万本以上，五五分。”
徐衡喊了杯毛尖，细品：“您不觉得，三七分配玄幻题材，略低了些吗？”
光脑一亮，有新消息。
【@铁训兰：啊啊啊啊啊衡哥快来救我！我被你基友扣留了！】
徐衡：“……”荣成？他扣人做什么？
对面柳园飞雪嗤笑一声：“和美女说话也敢走神，徐衡，你想死吗？”
“实话告诉你吧，《灭神》我一直在跟进。”
“它是个爱的爱死，恨得恨死的古怪题材，就说杀人夺宝的修炼设定，不少人就接受不了。”
徐衡点头。
柳园手指敲着桌子：“之前我搞到了舰队送审的片段——别问我什么途径。”
“我也算看片无数，那场景连我都心颤，铁训兰是真不怕把玩家搞疯。”
徐衡不说话，神色看不出好恶。
柳园飞雪见他这张徐家标志的漂亮脸就来气：
“说真的，这趟我本不想来见你。”
“当年你姐的事搞得天火那么难堪，我没放狗咬你都不错了。”
徐衡还是不吭声，甚至隐隐皱眉。
柳园这人最烦变相冷暴力，当即呵一声：
“装死啊？”
“长梦计划说着要为人类研究突破弱感症的方法，寻遍精英，洗脑的洗脑，拼命的拼命，天火也想出份力，事后好分蛋糕，结果你姐是怎么对我们的？”
“她是不是逃跑主义者谁都不在意，但我不是，我们参与的人都不是。”
徐衡：“……”
“徐伯兰凭什么用文豪本洗脑，把我们天火送的精英都洗成了废物，结果还自己拍拍屁股跳了帝国数据池？干完缺德事就自杀，她有种啊。”
徐衡似乎很动摇，他很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只是勉强道：
“对精神症没有必胜信心并不是废物。”
“可他们写不出传达强烈信念的故事了！”柳园飞雪一针见血。
徐衡像被人对脸来了一拳。
柳园飞雪：“作为有特殊用途的文豪，他们必须为人类传达信念和力量。”
“——你这解释骗狗去吧！要真能说服人，当年满怀希望参加计划的人，那些文教部的人，都死哪去了？”
“现在退役的退役，边缘化的边缘化，你姐你哥几个人将文教部连根拔起，现在人人都唏嘘当年好好一个巨头部门竟自废武功，我看是有人内部策反、谋划已久吧。”
徐衡终于抬起眼睛：“徐伯兰对文教部的心意是不用怀疑的。”
柳园飞雪收了脾气，呵呵一笑：
“那她的心意可真让人消受不起。”
徐衡一声不吭，任由唾骂。
柳园飞雪更生气了。
就咬死了她是非分明，不搞连坐是吗？
“真该把镇店之宝点了，吃穷你。”她冷冷道。
片刻安静。
“如果这样您能消气的话，我还是想谈谈《灭神》的事。”徐衡道。
柳园飞雪立刻将餐巾砸他脸上，徐衡躲也不躲。
“要么三七要么滚蛋，作为猎头，我一没让你陪酒二没收你回扣，自忖仁至义尽。”
“不，我是说，如果销量超过四千万本，我希望能将分成比例提到五五。”徐衡忍辱负重，终于露出了獠牙。
柳园飞雪一顿，默默又从他肩头把砸脸的餐巾拿回来。
“仔细说说。”
这人着实有趣，刨除商业基因，性格特别直爽，爱憎分明，但融入商业基因，她柳园大掌柜也是格外能屈能伸。
徐衡将光脑给她看，“铁训兰现在就在舰队，要不要一起去看？”
“品鉴下《灭神》的成色。”
柳园飞雪：“……”
一点也不想见那帮舰队的鸟人好吗？憋屈的小柳园在心里腹诽。
“好。”实际肩抗泰山的柳园掌门人爽快答应了。
……
……
……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灭神》第三章。
[最近龙傲天躲躲藏藏的，连割猪草都不愿意一起了，巧云悄悄把割好的草放在门口，心里叹气]
[忽然，小破屋里冲出一股剑气，它力破重天，飞上云霄，如星光般照亮了昏黑的夜，细看，剑上站着个人]
[巧云浑身发凉，那人影是龙傲天]
秋风飒飒响，赵志雷尴尬地站在小破屋前。
他没想到，自己这次扮了女主角。
空中忽然传来声音，是个隆隆女声：“小班长，看你神色发旷，是没沉浸进女主是吗？”
“瞧，她心灵手巧，手边猪草还是你割的呢。”
“有没有感觉到对龙傲天磅礴的爱？”
赵志雷嘴角一抽，不，是文本逻辑割得。
“有点，但不多。”
他认真回答。
全息设备外，铁训兰用红笔在这块打个圈，开始做标注。
一堆舰队小伙子立刻凑上来。
【展开描写不足，文本逻辑不深入，不够克服性别障碍】
性别障碍？
舰师们：“……”不知为何，腿间一凉。
铁训兰调完这段，拨动时间轴，快速拉进，赵志雷只觉得天旋地转，强大的文本逻辑泰山般压下来，让他魂魄出窍——
浓烈的不安感野草似的在心头疯长。
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红宝石矿前，月光流银般洒下。
远处，龙傲天正激动地向一个白衣人说着什么，巧云心慌意乱，忙躲在树后，不敢出声，握紧胸前红宝石的碎片。
——这是阿娘帮她捡的，她阻拦不得，只能带上。
白衣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随着龙傲天一步步走进矿里。
月光下，伥鬼脸上满是可怕的笑意，龙傲天却没看见，他一脑子全是拿宝石矿献给仙人，而后快速得道成仙的快乐。
[“我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仙人亲口说的。”龙傲天骄傲地说]
[巧云回忆着白天小竹马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晓得自己没见识，但她也知道，邻郡那些号称庇佑凡人的神仙，天天收着保护费，白拿凡人做的食物衣裳，却连个洪水决堤都没救过]
[如此言行不一，将他们引向宝石矿，会有好下场吗？]
赵志雷呆呆立在月下，感受着心脏一点点开裂的痛苦。
“我们是凡人啊，龙傲天，”他喃喃道，说出了一句文本中没有的话：“和不明来历的神仙狼狈为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天空噼啪响个炸雷，赵志雷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眼泪哗啦啦的流。
他不知道为何绝望，只道这沉默的压抑和不详的预感快要将他逼疯。
“说得好。”那雷声隆隆道，“这句我会加在文豪本里。”
“谢谢你，小班长。”
赵志雷茫然望天，“老天爷，你能把傲天变回来吗？”
铁训兰：“……”
“上头了上头了。”她关掉扩音，给这段文本也做个记号。
【共情太过，玩家无法保持基本理智】
【建议删改字句，把控情绪阈值】
末了，她又打开扩音，“不能，危难时祈求天地是无能的表现。”
“巧云，你记住，千救万救，不如自救。”
隆隆雷声第二次劈下来，赵志雷浑身一震。
自救这话，宛如明星火花，照亮心间。
膝盖似乎重新有了力量，他咬牙站起来，蒙头就往宝石洞里钻。
屏幕前，铁训兰靠一声，“妈呀，他真上头了。”
说着，手上噼里啪啦敲字。
荣成：“？怎么了？”
铁训兰乍看焦头烂额，实则眼神发光，很是兴奋：“前辈，我根本没写这段，玩家临场发挥了！”
“所以，我手速得跟上他啊！”
荣成立时一惊。
“你这——”很危险啊。
[洞穴里，伥鬼急匆匆奔进深处，探寻血滴子的体积，他不让龙傲天跟进来，傻小子便乐呵呵守着，忽然，远处一阵脚步声，喘息声越来越近，龙傲天收了表情，拔出剑来]
[仙人在做大事，我绝不能让人进去，他心道]
[万万没想到，奔到眼前的是同伴巧云]
[洞穴再黑也挡不住小姑娘脸上的斑斑泪痕，龙傲天一下子愣住了]
“龙傲天！你他妈在干什么？！”赵志雷破口大骂，王霸之气炸裂。
铁训兰：“……”
别介，巧云眼下还没赛亚人变身，温温柔柔呢。
“月神，我申请代替男主角发言。”
月神：【好嘞】
洞穴中，龙傲天表情一紧，变得戒备而机警：“你来这儿做什么？快回去！”
赵志雷猪突猛进，积蓄一口浓痰：“呸！”
“去你爹的快回去！快回去什么？留你出卖咱村的矿给别人吗？”
龙傲天惊诧不已：“什么，你知道，你都知道了？！”
全息训练室里，所有人默默看着铁训兰对着空气无实物表演，五官扭曲，表情到位，虚荣、自私、没死绝的良善、还有恼羞成怒，她都展现的分毫毕尽。
荣成：“……”
舰师们：“……”
嘤嘤嘤，刚还是铁女神现在就铁神经了。
龙傲天旋即神色发狠，把剑锋横在巧云脖子上：“自己闭嘴，不然，我让你闭嘴。”
“……”赵志雷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脖子前进一寸，立刻就出了血。
往日的快乐亲昵顿时烟消云散了。
……
狗男人。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见利忘义、猪狗不如！！！
赵志雷，不，巧云同志瞬间炸膛了，爆发无穷潜力，抡起狗屁不会的龙傲天就是一通摔砸，乒乒乓乓，把洞穴石壁都砸平了一层。
“嗷！不！巧云！放我下来！”
铁训兰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喊，一手掐着自己脖子。
众人默默看她。
末了，龙傲天只剩一口气，拉住巧云的脚踝，勉强道：“你知道什么……”
话筒前，铁训兰气若游丝：“我……我是天赋最棒的……比你们都……”
“我要去……山外面的世界——”
“呸。”赵志雷唾一口，一脚踩在龙傲天手上，碾了碾。
铁训兰顿时爆发一阵惨叫。
舰师们：“……”
门外，远道而来的徐衡、柳园掌柜默默对视一眼。
“这就是你说的，天才如许铁文豪？”
“……是她。”
“嗯，天才和疯子果然只有一线之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