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红旗看着咩咩叫的奶羊就像看到了牛奶看到了钱,他兴奋地大包大揽:“放心吧,我都跟他们谈好了,都是很靠谱的人,你们那边过来的技术员也已经教会他们打饲料了。”
没有粉碎机,用铡刀也能做饲料,铡刀这东西各家各户都有,不管大的小的,能切草切秸秆就行。
萨仁这次还是带着其其格来的,两人配合着把羊发下去,登记好,都已经是半下午了。
田红旗请他们去招待所休息,萨仁却先去厂房转了一圈,然后她发现小刘队长居然也在厂房外边转悠。
萨仁马上想起了哈森,不会吧,小刘也来搞事?
哪知道小刘一见她就诚恳道谢:“萨仁,谢谢你没跟曲乡长说我之前的事。”
萨仁愣了下:“我没那么多嘴。你在这里转悠什么,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刘苦笑:“我能打什么主意,就是在等你,当时我觉得你是在威胁我,我虽然找理由把事情推给了田红旗,但心里并不甘心。”
“所以呢?现在为什么甘心了?”
小刘叹口气:“我去过左旗,知道了哈森的事。”
萨仁皱眉,难不成他也被吓到了?
却听他说:“我想知道哈森对你做了什么,才会被送进监狱,就打听起来。”
“不是我送进去的,是她自己。”
“没错,是她自找的。我打听清楚了你跟哈森的矛盾,突然发现我跟她挺像的,咱们之前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对你咬牙切齿的,也许单纯是觉得自己不如你吧。”
萨仁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牛逼哄哄的小刘队长吗?他是在伪装自己,还是说真的?
小刘叹口气:“总之我对我之前做过的事十分后悔,今天在这儿等你,不只是道谢,还为了道歉,在查达时我确实不是个好队长,自私任性又浅薄贪功,你以前骂我的那些话都很对,我也在反省,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我都得把这些话说出来。”
他说完走人了,留下萨仁一脸懵逼,少年到中年如果能经历一些堪称转折点的事,真有可能会改变,可小刘都三十多了,知道哈森的事后,他就想通了?
其其格来得晚,不知道萨仁跟小刘队长的纠纷,不过大概也听懂了:“他是怕了,不敢再跟你做对吧,萨仁,看来你请刘律师来真请对了,对这些人就得来狠的,不然他们不长记性。”
除了这个解释,好像也没别的可能了,萨仁总觉得人不可能这么快改变,除非是装的。
小刘回到家,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空瓶摆弄着,小瓶子很袖珍,里边也只能装得下一颗中药丸,药已经吃掉了,可揭开瓶盖,还能闻到一股子药香味。
小刘闻着药香味,觉得挺讽刺的,在他命悬一线时,是他最讨厌的人研制出的药丸救了他。他从鬼门关过了一回,还真的大彻大悟起来,什么名利什么仇怨都抛开了,于是跑去跟萨仁和解。
萨仁哪想到还有这种事,到了厂里还是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还打着手电到设备底下去检查,什么字都没有,各处也没被破坏的痕迹,难不成他就只是来和解的?
第315章 草原大学
第二天,萨仁跟田红旗打听小刘队长最近在忙什么,田红旗就一拍大腿。
“你可是不知道有多惊险,小刘下乡的时候跟一个村民吵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动上手了。那村民也是彪悍,谁也不服谁,直接拿着粪水往小刘身上泼,小刘哪受过这个啊,觉得挺丢脸,一边喊着造反了,一边冲过去想揍那个村民,哪想到正好一瓢粪水泼进了他嘴里,好悬没呛死,还是围观看热闹的一个村民有心脏病,刚从医院买了急救药回去,赶紧给他吃了。”
“急救药?是萨仁丹吗?”
“没错,哈哈哈,这药名跟你的名字一样呢。”田红旗只以为是巧合,并没多想,还在说当时的情况,“据村里的赤脚医生说小刘不只是被粪水呛的,还气急攻心了,这才背过气去,你说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气性这么大呢?要不是那一丸药,真就没救了。”
差点没救,这也算是生死大事了,可能他是真的想通了?不再纠结于两人的恩怨?
萨仁好奇问:“这事到底谁对谁错呢?”
“咳,这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就是话赶话了,小刘指导他们怎么用粪跟化肥掺杂着种冬小麦,那人这也不听那也不行,反正就吵起来了,你也知道小刘那人向来架子摆得很足,那个村民可能就是看他不顺眼。”
不过是乡里一个科员,跟村民吵架的时候说人家造反了,这架子是挺足的。
萨仁大概明白了,也许小刘队长这次是真的顿悟了,反正昨天见他时,他身上真没了那种劲劲的不服不服的感觉,没准因祸得福了,也说不定,要不然以他以前的脾气,迟早有一天被气死。
这倒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担心东孟乡这边的分厂出问题,以曲乡长的重视程度,肯定会让田红旗帮忙盯着,不过分厂的厂长还没定下来,从工人里找就是矮子里拔将军,看着哪个都差不多,选谁都不放心。
萨仁也不可能自己在这边盯着,回去想再寻摸个靠谱的人,要不然先让呼特过来盯着也行。
哪想到刘厂长给她挑了个人:“也是高中生,考了几次大学都没考上。就是你从东孟乡招过来的,人靠谱本分,不过你放心,本分不是老实,他眼里有活,学东西也快,对厂子也很有主人翁精神,看到哪里有纰漏都会说,不会像别人一样说一声动一下。”
萨仁一听就笑起来:“不会是赵丰收吧!”
“没错,就是他,你也对他有印象?”
“那可太有印象了!”萨仁印象里赵丰收还是苦闷的蹲在乡政府门口的穷苦老汉,让她很失望的一个落榜生,听刘厂长夸他,还不敢信呢。
“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萨仁把人找来,发现赵丰收还真跟换了个人一样,有了精气神,精神面貌不同,那真是大变样。
“看来你在这儿待得很舒心啊!”
赵丰收笑得爽朗,工作待遇都不错,还有时间接着看书,这里确实待得很舒服。
“我已经把这里当家了,不过如果我们那边分厂需要人,我还是想调回去,我媳妇家里人都在东孟乡,她一开始想跟过来是不想住我家那凶宅,结果来了又开始想家,我本来想着过年值班,可她闹腾着要回家过年,我正发愁呢。”
萨仁又问了他几句车间的事,见他确实不是低头死干活,不只眼里有整个流水线,还懂得统筹,甚至还给萨仁提了不少意见。
萨仁就问他:“如果让你回去当分厂的厂长,你敢吗?”
赵丰收愣了下,不敢相信的指指自己的鼻子,“让我当厂长?你确定吗?”
“你敢吗?”
赵丰收兴奋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有话得说在前边。”
“好,你说。”萨仁以为他要说的是工资待遇问题,干脆道,“那边还没大盖,到时候可以盖个家属院,你们住着也近,也不用住你们家的凶宅了。”
哪想到他说:“不是房子的事,我是想说我还要考大学的!”
萨仁跟刘厂长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他这么有韧性,居然还要考。
“那先预祝你金榜题名。这样的话你做分厂厂长确实不合适,万一明年你就考上了,我还得换人。”
赵丰收叹口气:“其实我觉得我是考不上的,就是还有点念想。”
萨仁听懂他的意思了,他不想放弃当厂长,又想接着高考,其实两者不冲突,只是培养出个厂长,他再走了,自己还得找人。
可现在除了他,好像也没合适的人,萨仁甚至开始怀念人才市场爆满还有猎头公司的那个年代。
“这样吧,你当厂长,我再找一个人当副厂长,你们搭班,到时候就算你走了,也有人马上能顶上。”
刘厂长给萨仁使眼色,那何必呢,直接另外找一个就行了,他介绍赵丰收时,也没想到这位还没放弃呢,孩子都生了,还惦记着高考,考了几次还不肯认命,这么执拗的人不适合当领导。
却听赵丰收说:“好,我一定做好这个厂长,也会带好副厂长,两位请允许我说句大话,如果有一天我考上大学了,毕业后只要萨仁不嫌弃,我也一定回咱们伊林奶厂来。”
刘厂长撇撇嘴,这还真是大话,不是说考大学是大话,是说他上完了还回来是大话。
大学毕业分配工作,那就是铁饭碗,公家人,谁还会跑回私营厂子工作?也就他这种惹了事干不下去的,来萨仁这里混口饭吃,大学毕业生现在都能分配个不错的工作,吃香得很,谁信他的鬼话。
可萨仁还真就信了:“好,如果你确定会回来,到时候算咱们厂里的公费脱产学习,会继续给你发工资。”
“不用,大学里有补助!”
“你老婆还得带孩子,怎么工作,让他们两个喝西北风吗?”
刘厂长拍拍桌子:“得了,可别做白日梦了,说得就跟小赵已经考上了一样,咱们脚踏实地一点不行吗?我做为厂长先得给你这个分厂长培训培训吧,走吧,我领你去转一圈。”
赵丰收没被打击到,还是笑盈盈地答应着,跟着去了,萨仁回忆着自己在乡政府门口跟他说的那些话,难不成又把他的热血点燃起来了,他又奔着考大学去了?
她当时说那话的意思是想告诉他上不了大学也可以创造价值。哪想到他又开始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不管怎样有梦想的人总是幸福的吧。
萨仁发现现在她急缺人才,可她能招到的最多就是高中生,还是落榜的高中生,只能各种培训。
李雪景见她为招人烦恼,就指指牧场办公室一角:“你自己办个大学不行吗?”
“我办大学?你开什么玩笑呢?”
“为什么不行,我知道你没上过学,可办大学又不需要你自己去教书,你只要申请下来办学资格,找个位置建学校,然后再招聘老师不就行了。”
萨仁想到以后的各种野鸡大学还有专门的培训学校,再看看‘草原大学’四个大字,突然觉得李雪景也不是那么烦人了,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恢复高考那年建立的北京自修大学就是全日制民办大学,这么多高考落榜生,为什么不能建立个针对畜牧的草原大学呢?
内蒙高校少,如果想在自治区建大学,肯定会得到自治区委的支持,但这得需要雄厚的实力才行,而且师资力量也得跟上。
她的奶厂在源源不断的往回赚钱,经济实力有了,可师资力量上哪找去?还是那句话,大学包分配,人家谁会来民办学校呢?还这么偏远。
除非请退休教师,到时候把环境搞好点,医疗跟上,让他们顺便到学校养老,一天坐着上一两节课就行了,大学不需要维持秩序,再从学生里选助教帮着印讲义组织教学,退休的高校教师完全可以胜任。
萨仁越想越激动,这是完全可行的!
以前她看见其其格他们十几岁就找活干时就想过怎么才能让草原上的孩子们想上学?
就近的草原大学,专学畜牧,甚至可以像她跟其其格签订的合同一样,定向委培,明确方向,这确实是个路子啊。
萨仁再去旗委时就跟邢书记说起了自己的设想,邢书记气得吹胡子瞪眼:“厂子刚稳定下来,你又开始折腾了,我就说你没个长性,简直是不务正业!你占那块地时怎么说的?跟姜书记怎么保证的?这边刚扯开摊子,你又跑去豫省开分厂了,我还说你这野心够大,是想着把伊林牛奶卖到全国各地啊。哪想到你这转头又要办学校?上次人家小学跑来说你抢人家生源,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怎么可能办学校,现在自己打自己脸!再说你有脸办吗?考上大学了不去上,做了个坏榜样,还好意思办大学?我看你办个家里蹲大学吧!”
邢书记这两年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跟开机关枪一样说了一通,见萨仁笑得捂着肚子乐,他喝了两口水又说:“傻乐什么?你以为我夸你呢?你开家里蹲大学最合适了,你自己就是家里蹲大学毕业的嘛,不是特别骄傲嘛,自学成才,没上过一天学……”
萨仁赶紧插嘴:“上过的,上了九天大学!”
邢书记更气了:“那可是首都大学,想起来就气,要是我闺女以后考上大学不肯上,我绑也得绑去。”
萨仁见邢书记是真生气了,忙说:“当时情况特殊,我也没法解释,但我知道教育有多重要,现在我招不上人来,又看到高考落榜生各种失落,我就想着办个专业性强一点的大学,内蒙,藏区还有疆省,包括云南那边都有牧区,畜牧专业的人才,其实是很缺的,我们有可以实验的草场和牛羊,得天独厚。至于工厂跟牧场都已经进入正轨了,就是分厂我也找好了人,只要按部就班的做事就行,跟办大学没有冲突。”
邢书记却摆摆手:“这事太大,以后再说吧。”
第316章 录音机
虽然邢书记不支持,但萨仁还是觉得办大学的事可行,她得提前筹备着,于是又租了大半的公共草场,草原大学肯定要建在草原上才名副其实。
周围的牧民更觉得她的厂子赚钱了,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萨仁也没去理会,这年又有几家人走了,草场也租给了萨仁。
年根子底下,达愣爷爷一个老朋友因为家里人要离开草原,他不乐意走,于是跟家里人闹别扭,离家出走了。
据家里人说他赶着勒勒车,车上装着一个简易的蒙古包还有锅碗瓢盆,半只黄羊。
他家里人找来萨仁牧场,达愣爷爷都听愣了:“没来我这里啊,是不是该转场的时候,你们不肯动?他自己转场了?”
草原上为了让草场休养生息,也因为季节气候的原因,每年都要有四次大的转场,也就是迁移,他们住蒙古包为的就是迁移的时候方便。
天热了往北,天冷了往南,春天往地洼能蓄水的地方走,夏天往高处不怕洪涝的地方走,秋天找平坦的河岸边,冬天在向阳的地方扎营。
除了找每个季节最合适的地方,还防止蒙古包周围被人和牲畜长期踩踏,影响草皮。
自从分了地,办了草原证,大家的搬迁范围就小了很多,本来旗里还想弄夏季牧场冬季牧场,但测了测温也就算了,因为是高原,伊林草原上冬季的气温其实差不了两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