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与少将军——音书杳杳
时间:2021-10-16 10:17:16

  “你一个人出来,也太不小心了。”那女子在林悠即将走过时忽然开口说道。
  林悠转回身看着她:“多谢。”
  她并不欲多与人交谈,说这一句也不过是因为不久前对方才曾帮她追回腰牌,只是那位戴斗笠的姑娘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
  “你装得不像,应该已经被人发现了。晚上小心些。”
  林悠赫然抬起头看着那姑娘:“你……”
  她无比确认,前后两世她都不曾见过这么一个人,这个陌生人,是在提醒她?
  可在她还想问什么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斗笠姑娘却已经兀自离开了。
  被人发现,被什么人发现?难道是张忠和陈庸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斗笠姑娘的一句提醒,林悠分明身体疲累,但躺在床上,却没有了一丝困意。
  他们只会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还不到后半夜便会再次启程,既不是夜深人静,又不是长久驻扎,就算是真有人要动手,难道会选在这个时候吗?
  这里离京城才不过一天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一天都用不了,就在距天子这么近的地方,难道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天色已暗,这小小的驿馆也安静下来,偶有几声虫鸣,在深秋季节里,显得格外凄凉。
  林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外面隐隐传来喧闹之声。
  “是不是出事了!”林悠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斗笠姑娘的话犹在耳边。
  眠柳原本累得昏昏欲睡,因这动静,也一下醒了,趴在门上朝外面看去。
  只见那一片漆黑夜空之下,竟然在西边映出一片红红的光亮来。
  “姑娘不好了!好像是走水了!”
  “什么?”林悠大惊,跳下床便冲到门边。
  “西边,那不就是存放马匹和粮草车的地方吗?怎么会走水呢!”林悠推开门冲到院子里。
  隔着几间低矮的平房,这驿馆的西边亮起一片红彤彤的火光,地方原本就不大,甚至好像眨眼间就要烧到她们这边来了似的。
  那隐隐的喧嚣终于能听清楚了,是人呼号奔走的声音,是有人在呼喊抢救粮草的声音。
  “姑娘,你去哪!”眠柳见林悠要走,连忙拉住她。
  “去救粮草啊!”
  “姑娘那大火指不定是谁放的,太过危险了!”
  “那可是北军的粮草!他已经去代州两月了,两月里一封信都没送回来过,现在粮草才到广平郡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眠柳,你让我怎么能不去追究!”
  林悠扔开眠柳的手朝西厢冲了过去。
  而等她跨过往西边厢房走的那道小门,她才看见,这何止是火烧粮草。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山匪,竟胆大包天,敢打劫朝廷的军粮!
  这整个驿馆的西边,一面是火海,一面,竟是宣州大营的士兵在与山匪厮杀。
  哭泣声,呼救声,抢救粮草的焦急呐喊声,被拼了命拉出火场的还未烧着的马车,所有的一切,在同一时间充斥在林悠的周身。
  她好像回到了前世胡狄打到京城之下的那日,扑面而来的,是十死无生之境,是那终于浮出水面的阴谋。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在厉声质问,林悠倏忽间回了神:“粮草,粮草……”
  “你……”那戴着斗笠的姑娘愣了一下,眼睁睁看见她冲向大火之中。
 
 
第89章 孤月   为了好人活着。
  北疆, 望月关下,镇北军驻地。
  夜里飘了一层薄薄的雪,似乎预示了在这片广袤的北方大地上, 冬天已经来临。
  营帐中生了火,可实际上并算不得多暖和,夜里就尤其冷了, 偶尔已经能瞧见说话时呼出的白气。
  池印坐在主位上,神情凝重, 手上的新伤虽已结痂, 可瞧着却仍让人觉得一阵疼痛。
  “两个月了, 自打到了这里, 就没有京城的消息再传过来。”
  下方坐着燕远、张季和其他几个此次跟随而来的北军将领, 不过却没有这几年暂领镇北军的周新吴,其实形势已经很明显了。
  “故技重施。”燕远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切断京城与代州、与望月关的往来, 这样的手段何其熟悉?这不就是藏在祖父那幅画里的真相吗?
  四年前,他们就是这样, 把望月关的镇北军逼上了绝路,四年后, 竟还用同样的手段想要再令北军入绝地,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今岁代州的收成算不得好,虽然如今尚可支撑, 但一直都不能同朝廷联系上,那此后, 恐怕终有一日,弹尽粮绝。”
  池印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深了几分。
  他领兵多年,也曾吃过不少苦头, 可从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一样,感觉有了什么眉目,又好像是两眼抹黑。
  这处处受人掣肘的感觉对于一个将领来说可算不得好,尤其在大战将至的时候。
  “要是大雪封了山,想必那胡狄人也不敢冒雪来打,当还能缓到明年开春吧?”张季说道。
  燕远却是听罢便摇头:“胡狄人可比我们大乾的兵士更适应天寒地冻,倘若真与四年前如出一辙,恐怕下雪的时候,他们反而会来。”
  “燕远……”张季看向燕远,他知道燕远这几日是去过不少次四年前的那片战场的,他想问是不是燕远发现了什么,可事关燕家,他又问不出口来。
  燕远没有回答,他凝眉深思,想起的是在海崖山见到的场景。
  四年前,祖父和父亲据守望月关的天险,这里地势高,又有历年加固的城墙,即便是在山谷与胡狄正面对抗,有山上的弓箭作为掩护,也不至于像当年那么惨烈。
  那一年正逢连日大雪,祖父用兵一向谨慎,又怎会不做好准备便贸然领兵出征?
  而传回京城的消息说,他的祖父、父亲、兄长都与胡狄主将同归于尽,那胡狄主将得是何等英勇,才能在败北之势下连斩大乾三人?
  胡狄人是更精于寒冷中作战,可那当年埋骨的忠魂,真的是因为胡狄人而战死吗?
  还是在他们奋勇厮杀之时,他们的背后,其实早有阴暗的箭羽,瞄准了他们的心脏呢?
  “燕远,你想到了什么?”池印看向若有所思的燕远。
  燕远抬起头来:“池将军,我们现在的粮草还够多久?”
  “再精打细算,也撑不过一个月了。虽然代州城的百姓听说是你领兵来了,要送不少东西来,但今年收成本就不好,我们怎么能要他们的粮食呢?”
  燕远点点头:“自然不能,所以我们要在一月以内,结束这场争斗。”
  “一月之内?”池印有些惊讶,那淳于鹰领的可是胡狄精兵,总不能不要命地拿北军的人去硬碰硬吧。
  燕远朝池印极快地眨了下眼:“末将请命,领天风营甲字营,突袭胡狄。”
  *
  深夜里,天降了一场雨。
  好像今年京城周边的雨格外地多,那冲天的火光,就在大雨里,在驿馆众人的几个时辰的努力之下,渐渐熄灭下去。
  而林悠此时,已在距离广平郡驿站二里以外的一处荒废的破屋里。
  “王副将,你坚持住,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你坚持住。”
  林悠浑身都湿透了,她面前地上的干草上,躺着的是深受重伤的王行将军。
  驿馆遇袭,存放粮草车的西边起了大火,他们一边救火,一边又要与那些凶残的土匪厮杀,若非那位武艺高强的斗笠女子帮了他们,只怕连现在这两车粮草也运不出来。
  他们是逃出来的,还是那位斗笠姑娘知晓此处的道路,才领着他们躲开了厮杀中追着他们跑出来的土匪。
  那两位运送粮草的老大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宣州营的士兵,加上去请郎中的那个,也不过只剩下六人,而王行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是命悬一线。
  “他伤及心肺,撑不了多久了。”那带着斗笠的姑娘将他们引来这个破烂的房子暂时躲了起来,还拿出了她自己的伤药救治王行。
  只是王行前后两道刀伤却已太深,莫说这地方等个郎中来都困难,就算是宫里的太医,只怕也难以回天。
  “公,公子,末将恐怕,恐怕难以……”
  “你别说了,你坚持住,坚持住……”林悠按着王行的伤口,拼命地回想燕远曾与她说起过的那些治伤法子。
  可王行是个武将,这样的伤他再明白不过:“有,有内鬼……”他说着,吐出一口血来。
  林悠看着他,忽然不受控制地轻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们,他们是内鬼,殿下,一定要把消息,送到……到……代州……”
  他的话断断续续,是在弥留之际拼尽最大的力气才终于能说出来,可林悠听得再清楚不过。
  张忠和陈庸,那两人自打驿站起火就再没出现过,所以什么大火什么山匪,不过都是所谓“自己人”里出了叛徒罢了。
  林悠用力咬着唇,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燕远明明骁勇善战,却在代州据天险与胡狄周旋六年;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世屡屡捷报传来,最后回来的,却是她意气风发少将军的棺椁!
  是背后有一张弓,在对着他们射出夺命的箭。
  张忠、陈庸,这不都是主战一派的得力臣子吗?定国公府还未倒台的时候,他们与议和一派争得面红耳赤,如今战事又起,他们乘风而上,倒是嚣张到敢在广平郡就对军粮动手了!
  怪不得严大人说闻沛与顾平荆来往密切。
  那位忠勇侯世子的好爹,不就是主战派之首顾摧吗?
  “郎中呢?郎中为什么还没有来!”林悠抬起头看向站在这里的人。
  为什么王行这样的忠义之士却要死于非命,为什么张忠陈庸那样的叛国之人却能逍遥法外?
  上天分明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为何又要残忍地收走忠良性命呢?
  那带着斗笠的姑娘看着面前的场景,忽然想到了什么,纵身冲进雨幕之中。
  她很快就回来了,再进来时,正见林悠将一块雪白的帕子盖在王行的脸上。
  “去寻郎中那个,被杀了。”
  外面是哗啦啦的大雨,这破屋子内,到处都是漏水的声音。
  可那位斗笠姑娘所说的一字一句,在林悠耳中都分外清晰。
  她跪坐在王行的身体前,呆呆地跪了良久,才终于开口道:“他死了。”
  宣州大营唯剩的五个士兵,倏忽间单膝跪下,残破的甲胄发出叮当的声响,在这雨夜之中,令人的心猛地震颤了一下。
  林悠一夜没有阖眼。
  雨停了,他们便在那位斗笠姑娘的帮助下,沿着一条小路,天不亮就从西边出了广平郡。
  粮草只剩了两车,但索性遮盖完整,没被雨淋得太厉害。没法走官道了,他们便是沿着百姓开辟的小路,从山脚往三叠山另一边绕。
  在三叠山的一片树林中,林悠安葬了王行副将。
  东方的天际已然发白,天光微亮,那戴着斗笠的姑娘熄灭了手中的火把,走到林悠身边,将一束秋草搁在了这才立起的新坟前。
  “他是个好人。”斗笠姑娘看着坟前立着的那块木头上的“王行”二字,低声说道。
  林悠静静地看着,过了好久才答:“大乾的将士,便是如此。”
  斗笠姑娘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他说,你要去代州?”
  林悠想了想,没有瞒着这个帮了她两回的江湖女子:“是。”
  “代州很远,而且你们应该会被人追杀。”
  “那也要去。”
  “为什么?”
  “为了好人活着。”
  良久的安静,只有休息的马儿偶尔发出声音。
  好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那戴着斗笠的姑娘开口道:“我叫江孤月,‘唯见江心秋月白’的孤月。”
  又静了一会,林悠忽然含着泪笑了一下。
  “‘唯见江心秋月白’,哪有孤月?”
  江孤月看向林悠,第一面她就知道那穿着男装的是个姑娘,可这会,她才忽然觉得那姑娘好看得耀眼。
  她分明因为一夜的辗转一身污泥,连头发都有些散乱,可她笑的那一下,就是好像死在秋雨里的枯花又重新开放了一般。
  林悠抹了一下眼泪,从泥泞的地上爬了起来,她不能停下,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停下,哪怕只剩两车的粮草,她也要送到代州去。
  她前世错过了,错过了每一个救燕远的机会,她重来一回,再也不能错过了。
  “姑娘,我能送你去代州。”江孤月起身,在她身后喊道。
  林悠转回身来:“你是江湖中人,应该能猜到我与朝廷有着不小的关系,为什么还要牵扯进来?”
  江孤月抱着自己的长剑,开口道:“你说的,为了好人活着。”
 
 
第90章 意外重逢   等这场仗打完,好好给殿下赔……
  北风呼啸, 旌旗漫卷。
  先锋燕远领兵突袭,副将张季在后驰援,大乾的兵士出望月关, 给驻守关口的胡狄人造成了一次不小的震动。
  这一次突袭,诚如燕远所预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胜, 但却让胡狄人的营地向后退了几里,而更重要的是, 他终于能完全确定, 镇北军中, 定有叛徒。
  “忍着些疼痛。”老军医手法娴熟地割开血肉, 准备将燕远后背的那支断箭拔/出来。
  燕远趴在床上, 咬牙应了一声。
  拔箭,清创, 上药,随军多年的老郎中一气呵成, 待血止住了,燕远已是满头的冷汗。
  “他的伤还好吗?”池印将军心有余悸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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