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上下前后看了看,道:“就说,就说是枯树枝掉下来砸到她了。行了,就这样,看她不太聪明的样子,应该很好骗。”
许莺莺疑惑了一下,还是选择听他的,扶着周并莲要进马车时,忽然停住,转头道:“那你刚才干嘛要让她自己选?”
秦西等着她把人弄进去好继续驾车回云月庄呢,催促道:“快点进去,马上天黑了不好走。”
又说:“让她自己选是尊重她,谁知道她选的和我预想的不一样,这么多条路偏要冒险选最危险的。”
周并莲身形比较瘦,但许莺莺也好不到哪去,好不容易把人弄进马车了,她从车厢探出身子道:“好像也有道理哦。”
停了一会她又问:“秦大哥,那要是以后我做的选择跟你预想的不一样的话,你也会这么打晕我吗?”
她就是纯粹想听秦西说好话才这么问的,内心笃定秦西才不会也这么粗暴地对她的。
秦西被她问得一时无言,想了想,要是以后她脑子进水跟荀盛岚走……
“当然不会。”
许莺莺得到想要的回复,心情好了许多,嘴角一弯,小梨涡若隐若现。
“得把你打晕了再绑起来装进麻袋里扛走。”
“啊?”许莺莺大惊,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不高兴了,握拳往秦西后背上敲了一下,大声道:“你偏心!”
这一下打得不痛不痒,秦西连头都没回,道:“许莺莺你是不是叛逆期了啊?”
许莺莺听不明白,但隐约觉得不是好话,扒着他肩膀让他回头,质问道:“你自己说是不是偏心周并莲?”
秦西被迫转身去看她,想了一下道:“行,那我也把你打晕了,你俩一样的,行了吧?”
许莺莺更气了,“你不能打我!”
“许莺莺?”秦西语调扬高,一只脚踩上了车架,一手背过去点了点自己后肩刚才被她打到的位置,不可思议道,“许莺莺,咱俩到底是谁打谁了?”
许莺莺刚才还理直气壮,现在被秦西看着也觉得自己有点心虚,毕竟他只是说了一下,自己已经动上手了。
支吾着说不清话,眼睛往他肩上看看,又往前面的马儿身上看,最后生硬地转移话题:“秦大哥你好好赶车,别走偏了。”
秦西哼了一声,放过了她。
走了一会,许莺莺又偷摸地坐到了秦西身旁,小声道:“秦大哥,你不要偏心别人啊。”
这话听得秦西一阵无语,道:“我只听说过‘不要偏心’,还是第一次听‘不要偏心别人’这种要求,不偏心别人,那偏心谁?偏心你啊?”
许莺莺低着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嗯。”
“你还真好意思承认。”秦西忍不住笑了出来,捻了她垂下的一缕发丝去挠她的脸,“说这种话,你羞不羞啊?”
许莺莺躲了下,双手捂着脸颊道:“你说嘛。”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于是秦西便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道:“那好吧,不偏心别人,只偏心你,行了吧?”
许莺莺一下笑开了花,笑眯眯地点头。
第27章 绘图 “给弄乱了小心她马上哭给你看。……
周并莲不认识李栖楠, 可是李栖楠显然是认识她的,慌里慌张地让人把她安顿了下来之后,大晚上跑来找秦西, 听秦西说人是从荀盛岚手中弄回来的,那是出奇地愤怒。
“我才让我姐夫帮忙把人弄出来,后脚人就到了荀盛岚府上?他这是就盯着我姐夫,处处与他作对呢?”
李栖楠恨恨骂了好几句, 最后啐道:“就是一个白眼狼!”
骂完了又忧心忡忡问:“周姑娘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她现在这么消瘦一定吃了不少苦……等等, 是不是荀盛岚对她做了什么!”
说着人就暴怒了起来,捋起袖子, 看着恨不得要去找荀盛岚拼命。
秦西正在看一本工艺杂记, 先前他看到李栖楠箭羽上的红漆觉得颜色不错,就是闻着有点味道,仔细一问, 才知道原来是朱砂染的,顿时就放弃了, 现在特意寻了书找找其他做染料的方法。这时候的工艺相关书籍很少,他一共也就找出了这么一本稍有涉及的。
这会儿一边看书一边听李栖楠抱怨,随口道:“你喜欢她?”
“你、你别胡说!”李栖楠一张脸爆红, 结结巴巴地反驳。
秦西瞟了他一眼,他脸红得更厉害了, 大声道:“是我在问你话呢!”
梨花院那晚其实秦西啥也没清,更多的是凭着警觉避开了视线, 但那种事毕竟对人家女孩子名声有碍,还是不说了。
想来当事人自己都不清不楚,是不会乱说的,莺莺更不是好嚼舌根的, 也没问题。
想了想,秦西面不改色道:“她在荀盛岚那不听话,被人在头上打了一下,大概是有什么遗症吧?大夫怎么说?”
李栖楠抬手在脸庞边扇了两下,妄图扇走脸上的热气,怒声答道:“说是被人打的。对姑娘家下手,荀盛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刺刺不休地又说了一堆荀盛岚的坏话,听得秦西不住点头称是。
过了好一会,李栖楠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猛地一拍桌,高声道:“不对!你怎么会认识荀盛岚?他又怎么会把人交给你?”
秦西对他这反应时长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把人安抚下来后,删删减减给他讲了怎么捡到半死的荀盛岚又把人救回来的事,梨花院的事改了下,只说荀盛岚是想把人送给许莺莺做丫鬟用的,听得李栖楠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质问道:“那先前我提到他的时候你还装作不认识他?”
秦西装无辜:“他用的化名,我哪知道‘岚四’就是他啊?说起来,这人还真是心机深沉,对着救命恩人都遮遮掩掩……”
“就是!”李栖楠立马与他同仇敌忾起来。
秦西跟他提了几句周并莲想去边关找亲人的事就想赶他走呢,结果不知道又戳到了他哪根筋了,在这跟秦西唉声叹气起来。
“……她兄长读书可厉害了,以前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一直很得先生们的青眼……”
“你知道周姑娘为什么叫做并莲吗?因为他她与她兄长是双胎,花开并蒂,所以一个叫并莲,一个叫并华……”
“……他兄妹二人感情特别好,周姑娘还时常去国子监给她哥哥送东西,我以前偶尔得见过几次……”
秦西对少男春心不感兴趣,要不是杂记上的一些字还认不全,早赶他走了。最后还是一心二用,留下他勉强当个字典了。
第二日开始,李栖楠就绕着周并莲打起转了,箭术也不练了,秦西也没管他,带着许莺莺练了一会,跟着下人去找会染织的阿婆了。
在那边问了一堆问题,还铺了宣纸,不时用炭笔写写画画。
临走时,许莺莺已经听得脑袋晕沉了,出门都差点被门槛绊倒,站稳后晃了晃脑袋问道:“秦大哥,你问这些东西干嘛啊?”
秦西又想敲她脑袋了,“不是说了要给你做发钗吗?”
这事久得许莺莺都快忘了,此时秦西提起,大脑瞬间清醒,又惊又喜,然后问他:“那直接去找染料不就好了吗,怎么还要问得这么细?”
“怎么?给你做得精细一点,你还嫌弃啦?”
许莺莺带着笑摇了摇头,鬓边一缕绒绒的短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挂在了卷翘的眼睫上,她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才给眨下去。
秦西觉得她这模样傻气中带着一丝可爱,手指尖蠢蠢欲动,很想把那撮头发再给她架回去。
怎么想这举动都太幼稚了,他咳了一声道:“我习惯了,总要把材料和步骤都弄清楚了心里才能有个底。”
主要是因为朱砂有毒,谁知道外面买的颜料里会不会掺了。
看许莺莺一脸不太明白的样子,他道:“你等着就行,别的不用管。”
顿了一下又说:“不是除了练箭就没事了吗?那就读书识字,等见了你爹娘吓他们一跳,让他们知道你就是在山里长大,那也是不输大家闺秀的。”
想了想秦西说的那画面,许莺莺脸上飞起红霞,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于是乖乖点了头,准备回去就好好看书。
说到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就出现了,周并莲找了过来。
这时候秦西就无比庆幸当时说是许莺莺要放她自由的了,反正周围有丫鬟下人跟着,他就留了两人说话,自己先回住处去了。
时间还早,他问下人要了个竹篓就往林中去了,按那个阿婆说的,林中有种叫番红花的植物,叶茎都是红色,最适合用来染色。
番红花好找,没一会就摘了满满一竹篓,就是这林中安静得有点过分,让秦西觉得奇怪。
回去后就找了人来询问,这才知道紧挨着那那片林子的地方养了一群狼,听得秦西直皱眉,敢情那是李栖楠的动物园?都差点被老虎啃了还敢继续养?
李栖楠对此的解释是:“那都是我以前养着打算用来练射猎的,现在我是不想继续养了,但是没法处理啊。难道全都杀了吗?有十好几只呢,都杀了,得流多少血啊……”
秦西无语吐槽:“懂了,差生文具多是吧。”
刀枪剑戟一大堆,猎物也十分充足,就是箭术不怎么样。
“什么?”李栖楠没听懂。
“夸你呢。”秦西敷衍,然后叮嘱道,“让人多看着点,十几只,万一都跑出来了,一个庄子里的人都不一定够野兽吃的。”
“放心,上次那事之后,我特意让人加固了牢笼,一点事都出不了。”李栖楠一脸自信。
他越是自信,秦西越是觉得不放心,亲自往养野兽的地方去了一趟,这一趟耗了大半天的时间,把那些个野兽牢笼挨个检查了一遍,再回去时天都黑了。
许莺莺半天没见他了,正对着烛灯看书,见了他立马起身想走近,忽地停住,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张口欲言:“秦大哥,你——”
她这反应秦西隐约觉得什么时候见到过,在她要说出口时,电光火石之间,想了起来上次她这个反应是什么情况了,瞬间冷了脸,冰冷道:“说。”
“你——嗯——”许莺莺不敢说了,屏住了呼吸,目光游移,小心翼翼接了下去,“——你饿了吗?”
秦西维持着冷脸,“不饿。我要洗漱了,回你自己房间去。”
“哦……”许莺莺拖着嗓子回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气绕着他走了出去。
听着门外明显的大口呼气声,秦西黑着脸关了门,拉着领口闻了两下,顿时也皱了鼻子,好像真的沾染了一身异味……
在野兽堆里待久了,之前竟然一直没能闻出来……
*
秦西问下人要了捣药的石臼,把浸泡好的番红花枝叶都放了进去,捣成细碎的浓汁后,用细软薄纱裹成团,把残渣过滤了一下之后,又按阿婆说的往里加了些杜鹃花的汁水和橡树胶,拌匀后沉淀了一会就得到了微微粘稠的红色染料,闻着还带有一股杜鹃花的清香。
许莺莺看得惊讶,追问秦西这是什么道理。
秦西也曾问过阿婆,但是阿婆也说不清,反正都是这么做的。秦西便猜测多半是有什么酸碱中和化学反应,但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就拿阿婆的话来回许莺莺了。
染料弄出来之后,秦西也不着急,在自己手背上画了几道仔细感受了一会,对许莺莺道:“手伸出来——掌心向下。”
许莺莺翻了下手背,不明所以地看秦西。
秦西也没和她说什么,把她手按在了桌面上,用软毛狼毫笔沾了染料往她指尖上一点一按,再慢慢拖离,成功地把她指尖上的小月牙遮模糊了,只留下一道水红色的印记。
“这是做什么呀?”许莺莺觉得惊奇,指尖紧贴着桌面,一动不敢动。
“玩的。”秦西也不知道这朝代这时候有没有染甲的说法,他就是忽然想起以前见到的女孩经常在指甲上涂各种颜色,就突发奇想给许莺莺涂上一个了。
他把许莺莺指尖微微分开,一点点给她涂抹均匀,完了叮嘱她等晾干了再动。
许莺莺老实听着了,等手上颜料干了,这才翻着手指左看右看。
她手指白皙纤细,指尖圆润,被水红色衬得是玉指如兰,越看越高兴,一高兴脸上就泛起红晕,把指尖递到秦西眼前给他看。
秦西已经拿了笔在给竹子雕的石榴花发钗上色了,看了一眼觉得也就一般般吧,颜色有点浅了,但是还挺衬人,就点了点头,继续给发钗上色了。
“不好看吗?”许莺莺非要追着他要一个夸赞。
“好看。”秦西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
许莺莺不满意,见他眼里只有发钗,往他旁边一坐,努力吸引他的注意,“这么浅的颜色抹在发钗上不好看的,而且水一冲就没了。”
秦西依然淡定,不过总算是抬头了,扫了她一眼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这可是我的东西。”许莺莺嘟囔着。
“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
秦西继续不慌不忙地给发钗上色,口中道:“我怎么不记得了。要我说,这可不一定是你的,说不定是给人家——”
这庄子里现如今秦西认识的姑娘,除了许莺莺就只有周并莲了,不是许莺莺的,难道要说是周并莲的?还是哪个小丫鬟的?
许莺莺也是想到这了,一脸不高兴地盯着秦西,就看他要说出谁的名字来。
“……是给人家——人家自己戴的呢。”秦西接着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