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许是知道两人在干嘛,尽管有些害怕,但还是乖乖地窝在木盆子里没有动。
花懿欢将雪球的毛打湿之后,拿了皂角,递给蹲在一旁的景奚,“景奚哥哥,你来不来?”
景奚闻言结果皂角,摸索着给雪球打上泡沫。
打好泡沫之后,小狗浑身都是白乎乎的,瞧着也胖了一圈,真有几分“雪球”的样子。
花懿欢又给雪球搓了搓脑袋,她记得它方才脑袋上有一小块黑,搓了几下才发现,那不是脏得,是它脑袋上本来就有一小块灰黑色的毛。
“这小家伙长得还挺别致。”
花懿欢将泡沫冲掉,景奚怕洗不干净,又给它打了一遍皂角。
花懿欢搓着搓着,忽然来了兴致,伸出指尖,想要往景奚鼻子上偷偷点一点泡沫。
可她哪里能瞒得过会武的景奚,手还没碰到,当即被他攥住了腕子。
花懿欢一个不备,身子朝一边歪去,她的手下意识抓住了景奚的手,木盆被打翻,雪球跑了出来,两人倒在了地上。
许是怕摔着她,倒地的时候,景奚垫在了她身下。
花懿欢压在他身体上,腕子还被他攥在掌心,她下意识按在心脏处,迷茫地感受着它的加速。
好像又跳快了,每次和景奚哥哥靠得近了些,她的这颗心脏,都会不和她商量地开始加快跳动。
这是不是喜欢呢?
两人的衣裳都被水溅湿了些,肢体相贴,彼此的温度感应得更为真切。
花懿欢的脸微微红了,这几日天气暖和了些,衣裳本就穿得薄,如今被水打湿,更是……
幸好景奚哥哥瞧不见。
身下,不同于女人的柔软,男人的身体很硬,花懿欢有些不解,明明每日吃得是一样的饭菜,怎么他的肉就能长得这般结实呢?
花懿欢这样想着,忍不住伸出细白的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
景奚攥着她腕子的手紧了一紧,他的嗓音紧接着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儿沙哑,“起来。”
花懿欢说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可被皂角水打湿的地,本来就滑,偏生花懿欢又手忙脚乱,在他身上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起身。
“别动了。”他的嗓音依旧是哑的,还带着点儿花懿欢听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男人抱着她慢慢坐起了身,他不让动,花懿欢就窝在他怀里,真的不敢再动,“景奚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男人的气息有些紊乱。
“嗯。”景奚应了一声,不知是反驳还是承认。
花懿欢任由他抱着,男人的气息渐渐平复,终于松开了她,“回屋换件衣裳。”他道。
花懿欢站起身,怎么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索性不再去想。
她觉得她和景奚哥哥如今的情形,是再好不过的。
可那时她不知,这样平静的日子,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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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的话果然很准,喂了三日的药之后,那女子醒了过来。
花懿欢在门外,只听见屋子里有动静,那女子那日已经被搬到她屋子里,她这几日没出去卖花,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屋子里的动静,就怕她醒来找不到人会慌张。
此刻听到动静之后,花懿欢搁下手中活计,走上台阶,进到内室之中,女子已经从榻子上坐了起来,瞧见花懿欢,微微一怔,随即面色有些古怪。
花懿欢瞧着她是这样的表情,心道不好,尽管不愿相信,但花懿欢还是忍不住去想,她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姑娘?”花懿欢试探地唤了一声。
“是你救的我吗?”那女子问道。
花懿欢摇摇头,“不是我,是……是我哥哥去山中打猎,见你昏倒路边,将你救回来的。”
那女子听罢点了点头,“我叫江晴。”
见她这样说,花懿欢也道,“小兰花。”
那女子又是一顿,随即道,“姑娘这名字很可爱。”
花懿欢笑了一下,给她斟上一杯茶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茶道谢之后,饮下一口。
花懿欢犹豫道,“江姑娘,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江晴闻言点头,“自然还记得,等你家兄长回来,我当面道谢之后,就该走啦。”
花懿欢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雪球适时拱了进来,江晴动作一顿。
“你能不能把它抱出去,我有些怕狗。”江晴道。
花懿欢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好,那江姑娘你好好休息。”
花懿欢走过去抱起雪球,雪球委委屈屈地趴在她肩头,“汪呜”一声。
花懿欢抱着它去了院子,从身上掏出些吃食给它,雪球很快开始拱食,花懿欢摸了摸它专心干饭的脑袋,低声道,“那位江姑娘怕狗,你今天别进屋去打扰她,好吗?”
雪球不听,继续拱食,花懿欢伸手把食物拿走,雪球依旧不答,委委屈屈地抬头望她,花懿欢的心软了一半,“雪球,卖萌可耻。”
她把食物重新搁下,又道,“江姑娘是客人,咱们要好好招待她,懂吗?”
她的苦口婆心终于有了效果,雪球干饭的空隙,终于“汪”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早上还阳光明媚,没成想下午时候,忽然下了一场雨,花懿欢想起雪球还关在院子里,忙跑了出去,可怜的小家伙扒拉着院子里的树,被淋成了落汤狗。
小家伙瞧见花懿欢,直愣愣地朝她怀里钻,怎么这么听话,让它呆在院子里,连躲雨都不肯,外头冷,花懿欢怕它再冻出病,抱着它回了屋子。
瞧见花懿欢将狗抱了回来,江晴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她耐着性子道,“兰姑娘,我已经说了,我怕狗。”
花懿欢起初没察觉,拿了毛巾给雪球擦着身子,“外头下雨了,我带它进来避避雨和寒气,你放心,我抱着它坐门边,不会叫它乱跑的。”
江晴见她不懂,又道,“我是希望,它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可以把它关杂房里。”
花懿欢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她抬起眼,十分平静道,“江姑娘,我希望你知道。”
“什么?”江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我的屋子,你如果实在待不下去,可以出去的。”
她敬她是客人,但不是叫她在这里无理取闹的。
江晴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表面看着柔软可欺的花懿欢,竟然会这样说。
她的面上一时红一阵白一阵,很不好看。
花懿欢开口之后,江晴便不再作妖,两人在屋子里也还算相安无事。
望着外头的雨丝,花懿欢有些担心地想,景奚哥哥在山中,不知有没有找到避雨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下来,花懿欢去了厨房,想着给景奚熬一碗姜汤,不论他有没有被淋到,备着总是好的。
江晴没继续闷在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你在做什么?”
她仿佛忘记了方才的芥蒂。
花懿欢自然也不是个生事的姑娘,见她有心示好,当即道,“煮一些姜汤,你要喝吗?”
江晴摇摇头,“是,给你家兄长煮的吗?”
“是。”花懿欢继续忙活着手头的事情。
江晴忽然道,“你和你家兄长感情真好啊。”
花懿欢笑了一下,她和景奚哥哥的感情,自然是好的,但她只是这么在心中想想,没再继续搭话。
姜汤熬得差不多之后,花懿欢便往灶台里添了几把小柴,用小火慢慢温着。
眼看天色差不多,院门忽然传来响动,花懿欢心中一喜,朝外头瞧了一眼,正是景奚。
花懿欢心中欣喜,飞快舀好一碗姜汤,想拿去给景奚哥哥喝下。
只是她才走到院中,却忽然听见身后,一个难以置信的嗓音响起:“师兄?”
花懿欢走向景奚的步子一顿,她下意识回首,瞧见身后,江晴的视线,正死死盯着院门口的景奚。
第三十五章 毫无瓜葛
几乎是下意识地, 花懿欢开了口,“江姑娘,你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是她的景奚哥哥啊。
江晴几乎想都想想, 迅速开口, 却是十分笃定的音色,“不可能, 我同师兄,自小一起长大, 怎么可能会认错他?”
她是那样熟悉他的一切,她知道他性子冷淡, 对谁都是这样,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花懿欢下意识抬眼望向景奚, 只见那薄唇紧紧抿着,他一言不发。
景奚哥哥, 你为什么, 不开口反驳她的话呢?
江晴越过花懿欢走向景奚,花懿欢被她撞了一下,滚烫的姜汤飞溅出来,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真痛啊, 她想。
明明只是被溅了一下,怎么就这么痛呢?
她抬起眼,江晴很快走到景奚的面前,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不回去?我很……我和师父还有别的师弟师妹,都很担心你啊……”
“江晴。”景奚忽然开口道, “你走吧。”
江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师兄,你……”
景奚没给她留继续说话的余地,他一言不发越过江晴,走向花懿欢,低声问道,“方才怎么了?”
他在院子口,似乎听见了一声浅浅的吸气声。
那吸气声,是花懿欢方才被烫到发出来的。
但她不想叫景奚哥哥担心,刚想说没事,只听院门处,江晴不死心地问道,“师兄,你不愿意回去,难道是为了她吗?”
明知不该听江晴的话,但花懿欢还是顿了一下,她忽然抬起眼望着面前的男人。
她也想知道,他会为了她留下来吗?
景奚淡淡开口,嗓音不带任何的情绪,“江晴,不要妄自揣测我。”
花懿欢垂下眼,他没有承认是为了她。
她知道,她不是景奚哥哥的全部,一直都知道,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他是一个听起来那样缥缈的修道之人,更不知道的是,他还有那么多师兄师妹,都是他的亲人。
他不是只有她一个。
这些,这些……花懿欢垂下眼,可是,他是她生命中的全部啊。
“我不会再回去,你也不必告诉师父见过我。”
景奚淡漠的嗓音忽然自头顶响起。
江晴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决然道,“师兄,你今日说过的话,我就当从没听过。”
她顿了顿,又道,“师父他老人家,也一直在帮你找治眼睛的办法,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回去。”
江晴说完,转身离开,周遭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花懿欢抬眼望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的神色不辩喜怒,但花懿欢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是不怎么好的。
他忽然伸出手拉住花懿欢的腕子,花懿欢一个没拿稳,那碗姜汤又洒出来些,落到他的手背上。
花懿欢庆幸地想,还好这温度,没有方才那么烫了。
景奚感受到手上的湿润,遂开口问道,“手里端得什么?”
叫她这么宝贝地一直捧着。
花懿欢道,“是姜汤。”
她想了想又解释道,“方才下雨,我怕你淋了雨,会受寒,所以……”
她还没说完,景奚忽然伸出手,结果那碗姜汤一饮而尽,花懿欢望着他修长的脖颈和滚动的喉结,再一次觉得,景奚哥哥生得真是好看,如果他的眼睛能看见就好了。
景奚喝完,依旧自己拿着碗,低声问她,“方才就是被这汤烫着了?”
花懿欢下意识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可严重?”
“不严重的,已经……已经没有感觉了。”
花懿欢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红着一小片的手背。
景奚这才放下心来,她最是怕疼,若真伤着了,定是要对他嘤咛撒娇的。
这样说,想是真的没事了。
傍晚用膳时候,素来活泼的花懿欢此刻也有些安静非常,她不开口,景奚也不是个会谈天说地的人。
于是席间,只有景奚问,“我要盛汤,汤够喝吗?”
花懿欢默默地将碗递给了他。
过须臾,方才的对话又重现,“我要去盛汤,你的汤……”
“我够喝了,景奚哥哥。”
景奚点点头,也没起身。
盛汤只是个借口,他不过是,想听听她的声音罢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少女的嗓音响起,她的声音中带着犹豫,“景奚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景奚动作一顿,“小兰花,你希望我回去吗?”
过须臾,花懿欢再次开口,情绪染上几分迷茫,“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想,景奚哥哥这么厉害,你的师父一定更厉害,如果你回去,那说不定……”
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景奚沉默地听罢她的回答,忽然开口道,“小兰花,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她不知晓,他从来没和她说过,她又碍于他的情绪,怕他难过,也从不怎么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
“我一直是师父最得意的大弟子,师父收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教导,他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好,慈爱非常,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说起以往的时候,双颊的轮廓不自觉地,沾上点儿柔和意味。
“他教我们练功修道,既严苛又慈爱,师门上下,没有一个弟子不敬他,不爱他,他把我们当孩子,我们也都把他当成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