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竹马——其君折枝
时间:2021-10-19 11:19:18

  那位老太爷可是连当今天子都畏惧的人。
  如果谢池南没有足够的能力,又该怎么从那位老太爷的手中娶瑶瑶?
  “那就让他自己去解决。”谢平川笑道:“他不是说了吗,他会靠自己去挣那些他想要的。”看着燕氏紧蹙的眉,他又笑着安慰一句,“他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既然认准了的事就不会放弃,我们就好好看着,看着他越来越好。”
  “可他到底才十八岁。”
  要什么都不依靠,光凭他自己……她眉心紧蹙,余光瞥见谢平川眼中促狭的笑,不禁又变了脸,她当然知道自己很矛盾,既不肯让他跟瑶瑶这样在一起,所以和阿唯说了那样的话,却又担心他一个人受了挫折和困难怎么办。
  她抿唇不语。
  谢平川却握着她的手柔声说,“他总要一个人去经历那些的,不仅是为了现在,还有以后,阿柔……”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正好能够听到人的心里去,“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的。”
  有些路,注定要让他一个人去走。
  “与其担心,倒不如对他有信心。”谢平川看着她笑道,“你忘了,他小时候为了一把长弓都能翻山越岭,如今为了喜欢的人,他只会做得更好。”
  谢家男人的血脉中就没有服输这两个字,燕氏自然清楚,她抿唇凝望他良久,到底是未再说什么。
  ……
  而此时的谢池南,他一个人走在小道上,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先前面对他爹娘时的淡定从容,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认真地想去做一件事,他不是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雍州大营可不是那么好进,即使他自问熟读兵法,武功也不弱,可是万一呢?而且进去了,那些将士又会怎么看他?桑岳、秦森他们曾经都是哥哥的部下,他也曾喊过他们哥。
  如今……
  他脚下步子有些沉重,心情也不算明朗,明明今夜月色明亮,他却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直到目光瞥见一处地方,他脚下步子忽然一顿,他看着远处,愕然道:“赵锦绣?”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目光怔怔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石阶上的紫衫少女。
  紫衫少女低着头,她的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树枝正在地上随意涂画着什么,听到声音,她抬了脸,还是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只是起初那张脸淡淡的,并无什么笑容,直到与他目光对上,那张脸上才抹开一道明媚的笑容,“谢池南!”
  她高声喊他,而后随手扔掉手里的树枝,又拍了拍手心拂落里头沾着的尘屑,而后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向他走来,“你好了呀?”她言笑晏晏,语气如故。
  谢池南看着她却有些失神,直到被她用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下,他才回过神,哑声问,“你怎么在这?”
  “等你呀。”赵锦绣说得坦然,“反正我这会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你跟谢伯伯他们说什么了?”
  她跟从前似的询问。
  谢池南却没有立刻答话,他只是低眉看着她,心里原本的那抹担忧和不安却在她的注视和笑容下慢慢抚平了,他感受着忽然变得温和有力度的春风,站在这星月漫天的星空下低头凝望她。
  “想知道?”
  谢池南的唇边忽然泛起了一抹笑,就连望着她的眼睛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问她,语气比这晚风还要温柔。
  赵锦绣却未注意到他的不用,反而在他的询问下拼命点头,谢池南第一次背着她跟谢伯伯和燕姨说话,肯定是什么大事,她当然好奇,她睁着圆滚滚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等着谢池南叙说。
  可她没等来他的话,额头却被人用手指轻轻敲了下。
  “谢池南,你做什么!”她捂着额头仰头瞪他,神情有些不高兴,也没有察觉到少年比起从前明显放轻了的力度。
  谢池南仍在低眉凝望她,他收回手指,藏在身后,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指上残留的温度,又像是为了保留这一份温度,他小心翼翼蜷起了手指藏于手心之中,似乎这样就可以保存得更久一些。
  他的动作那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么欠扁,“不告诉你。”
  “谢池南!”赵锦绣看着他神色愤愤,她觉得谢池南真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可恶的人了,她气鼓鼓的,就连脸颊都鼓了起来,正要说他,却忽然听他正色道:“赵锦绣。”
  少见他这副模样,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的赵锦绣一下子就呆住了,她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怎么了?”
  “谢谢。”
  谢池南看着她,语气和神情都变得很郑重。
  如果不是赵锦绣,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变成这样,别说和家里人恢复关系了,估计活得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是因为赵锦绣,他才知道原来活着是那样的美好,原来找回缺失的那份认可和家人的关爱是那样的幸福,原来被人支持是那样的高兴……也是因为赵锦绣,他才知道,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让他充满向往和干劲。
  如果说为哥哥报仇支撑着他活下来。
  那么为了赵锦绣变得越来越好成为了他余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春风很好,星光也很好,他站在这星月漫天的夜空之下仍低头凝望着赵锦绣,浓密的眼睫因轻垂恰好掩住了他眼中的那抹温柔。
  “谢谢。”
  他再一次说,却不止是为了感谢她为他做的那些事,更为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的生命因为有赵锦绣而变得多姿多彩。
  “谢池南,你做什么呀?”赵锦绣终于醒过神来了,却嘟着嘴有些不大高兴,“我们以前是不是说过,不可以跟对方道谢的吗?”她面对谢池南还是小孩子的那份纯稚,觉得道谢反而显得他们疏离。
  谢池南只是笑,“好,以后不说了。”
  赵锦绣哼一声,“你以后再说,我就打你!”她说着还朝人挥了挥胳膊,只是刚挥了一下就唔了一声。
  “怎么了?”
  谢池南听到这一声立刻收敛了笑,他想到什么,握住她的胳膊,眉心皱着问她,“伤到了?”
  “……嗯。”
  赵锦绣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着拧眉沉声的谢池南,莫名有些紧张,她低着头小声咕哝道:“那会没感觉,等回去就感觉有点拉伤了……”生怕他骂她,她连忙甩锅,“是你的弓太重了!”
  眼见身前少年忽然抬手,她立刻抱头躲了一下,闭着眼睛哭道:“你别打我了,我都知道错了,刚刚明初都说我好久了。”
  她就是好久没玩了,手痒,加上小回还看着,她当然想好好表现了,谁知道这一表现就这样了……
  谢池南目光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倒也没解释,只继续抬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按着,他以前在军营打仗,和那边的老师傅学过几招,知道怎么给人按会舒服,便这么默不作声地给人轻轻按着。
  赵锦绣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被打头,倒是手臂那边传来按揉的感觉,她松开抱着头的手又偷偷睁开一条眼缝,还真是……不过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以前受伤,谢池南也会先打她一下然后给她处理伤口,只不过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而是一直冷嘲热讽。
  “谢池南,”
  她伸手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肌肉紧绷的胳膊,仰头问他,“你不生气啦?”
  谢池南低眉看她一眼,又收回眼,“过几日我给你重新做一把。”
  他的那把原本就要比比普通的长弓要重一些。
  赵锦绣听得一愣,她神色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指着自己鼻子问,“你给我做长弓?”
  谢池南瞥她一眼,“不然呢?”
  “谢池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仅没骂她,没打她,还要给她做长弓,这还是谢池南吗?她想拿手去探探少年的额头,只是还没动作,耳旁便再次传来少年淡淡的嗓音,“不想要就算了。”
  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忙道:“要要要!我还答应了陶野要和他比骑射呢!”
  谢池南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继续低头替人按着胳膊。
  赵锦绣也没说话。
  她任谢池南帮他按着,直到想起一事,才又说道:“谢池南。”
  “嗯?”
  少年头也不抬。
  “……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了你书架上的小册子。”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见少年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翻看的,是替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掉了下来,我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册子。
  谢池南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替她按着胳膊,神情和语气都如常,“没事。”
  赵锦绣见他并没有生气倒是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说,“过阵子你空的时候,我陪你去看看他们吧。”那个小册子上有时间标注,她知道过阵子谢池南便要去探望其中几家。
  她不知道谢池南以前一个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去的,可这次,她想陪他一起去。
  谢池南自然清楚她的心思。
  心里忽地又是一软,他在赵锦绣的注视下抬了眼,而后看着她那双期盼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你答应了?!”
  赵锦绣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答应,不由呆呆看着他,她总觉得今天的谢池南实在是太好说话了,难不成是因为和小回关系变好了吗还是因为和燕姨?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想要的都已经达到了。
  她的脸上重新扬起笑脸,絮絮叨叨说着要去买这个买那个,还说着之后的安排。
  谢池南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低着头,垂着浓密的眼帘轻轻替她按揉着胳膊,又在她瞧不见的时候抬起眼帘凝望她,从前桀骜不驯的少年此时在这夜色中看着他的心上人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只可惜,这一份无法言语的温柔如今也只能露于她察觉不到的时候。
  晚风很好,两人在这叙说着几日后的安排。
  ……
  而此时远在东市外永昌坊的林家,冯氏也正在和林斯言说起几日后要去西山祭拜外祖父母的事。
 
 
第49章 “谢池南希望赵锦绣那位……
  林家。
  不同别人家吃饭热热闹闹, 林家母子在饭桌上一向是没什么话的。林斯言是本性如此,冯氏却是不知道该跟自己的儿子说什么……自打当年被她继弟一家骗了银钱又在除夕夜被人从家里赶出去,连累阿言小小年纪要去外头乞讨, 甚至为了给她看病连他最珍爱的那块玉佩都给当了,她这个当娘的在他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阿言是不怪她, 甚至还总是宽慰她,可她心里就是有道过不去的坎。
  只要想到别人家的小孩打小就被家里千娇万宠, 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出生,至少也能有口热饭吃,有件新衣穿, 可她的阿言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上热饭, 更别说是新衣了, 明明也是官宦出生, 活得却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她怎么可能过得去?又怎么过得去?
  他明明那么优秀, 三岁就会坐在他爹的腿上认认真真握着毛笔写字了,五岁就能熟背三字经、翻看论语了,偏偏因为她的愚昧却连书都读不起, 想到小时候他总是偷偷跑到私塾外头听课, 因为买不起纸笔就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被人瞧见冷嘲热讽也只是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冯氏这心里就跟被针扎一般难受, 还好老天有眼,即使有这样不堪的经历, 她的阿言还是成长得如此优秀,没被她拖累,要不然她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桌子上的菜肴也都还冒着热气。
  这些年他们家的条件好了许多, 冯氏心疼自己儿子又总觉得对不起他,自然不会在这些吃食上吝啬,就算不是每顿大鱼大肉,但也会配点肉菜,今日她就炒了一盘香菇青菜、麻婆豆腐还有一大碗汤煨甲鱼。见他只知道吃菜和豆腐,她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主动给人盛了一碗甲鱼汤,语气无奈地劝人,“怎么不喝汤?这是你孙叔今日刚从湖里捞上来的,本来是要拿去集市卖的,知道是给你补身体用的,只跟我收了市价不到一半的钱,你平日看书辛苦,多喝些。”
  林斯言其实并不喜欢喝这些,对他而言,甲鱼汤也好,馒头、馕饼也罢,只不过是冷热的差别而已,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只在他娘殷切的注视下喝了几口,听她询问“味道怎么样”,他也只是语气如常地答道:“好喝。”
  冯氏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就连声音也含了几分雀跃,“你喜欢就好。”她重新拿起碗筷吃起饭,嘴里跟着说,“我还托他过几日给我带条鲫鱼过来,回头再去买块豆腐,给你做鲫鱼豆腐汤喝,你从前最喜欢喝这道汤了,你爹……”
  她心里高兴,一时又忍不住说起以前,待说到最后两字,脸上笑意却是忽地一僵,神情也顿时变得沉默凄苦起来,她垂着眼睫,目光呆滞,呢喃续说,“你爹他以前也最喜欢这道菜。”
  林斯言闻言也跟着沉默了一会。
  眼见屋子里的气氛又变得低迷起来,知道他娘是想到他爹又难过了,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主动岔开话题,“外祖母的生忌是不是快到了?”
  冯氏一听这话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应道:“是,我正打算回头做些你外祖母喜欢的菜给他们送过去。”说到这又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外祖母如今总算是可以安生了。”
  她跟她的继弟冯祟是同父异母。
  她娘去的早,她爹又忙,怕下人照顾不好她便又娶了一门妻子,本想着那位崔氏也是位柔善温和的主,却不想人心终究隔着一层肚皮,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真的视如己出?加上崔氏后来有了冯祟就更加不喜欢她了,好在她爹明事理,从来不听崔氏的一面之词,即使自己出去谈生意也会让信任的妈妈照顾她,崔氏知道她爹的心思后也就不敢再做什么了,平日里虽不大亲近却也不曾苛待过她。
  等嫁给林父后,她远离雍州跟冯祟母子离得山高水远没什么往来也就更加没有什么纠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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