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当、诛!”心底怒气瞬间蹿升至天灵,古玉桢执起灵剑,想也不想便朝一人冲上去。
那邪魔不屑地哼了声,抬掌挥去,掌心蕴着化神期的威压,只一掌,便将这不知深浅的年轻人打翻在地。
古玉桢张口呕红,怒然地瞪着那邪魔,撑着燕虹剑还要再起,却腿一失力跌倒回去。
他并非守洞邪魔的对手。
乐窈凝眉,朱雀眼闪了闪,九霄剑即刻朝古玉桢飞去,在一只邪魔抬掌朝他拍去前,一剑拦截。一交手,发现这又是两只三层皮的邪魔。
这两只,比来时碰见的任何一只,都要凶悍,看样子,不久以后会再往上晋升。
乐窈心下悚然,九州大陆,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只邪魔?
她目光落下被邪魔死死守卫的洞口,那么多邪魔遮遮掩掩,为了就是隐藏这个山洞,里面肯定有东西。
“阿窈。”
逐不宜一个没注意,自家剑已跑去救古玉桢。他不悦地抿唇,纵身跃到古玉桢身边,抬起云靴,对准屁股,一脚将人踹进洞中。
逐不宜:“……”
乐窈:“………!!!”
夭寿,她家小可怜终于对男主下手,哦不,下脚了。
古玉桢极不雅地落入山洞里,撑剑起身时,屁股……隐隐作痛。他瞪大眼睛,再好的脾气也生出怒火,逐不宜这家伙想干什么!
没等他算账,一张惊怒的邪魔脸停在洞口三步远处。
古玉桢身体一僵,紧紧握着燕虹剑警戒,却见邪魔只是朝他愤怒地龇牙,怒吼,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却碍于什么,硬是不敢往前。
古玉桢微不可查地松口气,眉头舒展,旋即又紧紧拧起。
邪魔守卫这个山洞,却也畏惧这个山洞,难道说,洞里便是……
古玉桢与邪魔隔着山洞对峙的场面,让逐不宜轻嗤了声,他原本便有所猜测,眼下情形,正好验证了他的推测。
……山洞里有某个高于三层皮邪魔的存在,让这些邪魔忠心守在外面,却不敢跨越一步。
既如此,他便进这山洞一探。
没了古玉桢这个碍事的,逐不宜想要进山洞,就方便得多了。
“阿窈,回来。”逐不宜将自家不听指令的剑召回。
乐窈与逐不宜心意相通,立即明白逐不宜的意思,飞身回到逐不宜身边,下一刻放出了朱雀幻影,将逐不宜围笼在里面。
逐不宜抱胸,慢悠悠朝洞口踱去。
邪魔心生不妙,不能让这个人进入洞中!
两邪魔一同聚力,化神期的灵力朝逐不宜沉沉拍下,一瞬间地动山摇,山洞四周草木山石尽皆粉碎。
然后,就是在这样酷烈的攻势下,逐不宜却稳当当地立在自家剑的保护罩中,头发都没乱一丝,他淡淡瞥一眼两只邪魔,嘴边勾起嘲讽的弧度。
两邪魔心惊之下,对视一眼,联手祭出全身力量,发出更迅猛的攻击!
——砰、砰、砰。
呛人的烟尘散去后,珍珑山塌陷了一半。逐不宜终于停住了步伐,而保护他的绯色罩子,仿佛即将碎裂的鸡蛋,颤颤摇晃,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邪魔脸上浮现出得意,果然,一个元婴再怎么厉害,还能斗得过两个化神?正要上前,一股磅礴力道从保护罩上汹涌奔出。
两只邪魔只觉得眼前一炸,未来及思索,被这股巨大的力气炸上了天。
它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发出的力量,会以这种方式还了回来。
逐不宜目送两邪魔远去,扭头,在古玉桢愕然的注视中,逐不宜仿佛主人家请来的贵客,优雅悠闲地进入山洞。
古玉桢:“…………”
古玉桢抹掉脸上的血,望着洞口外的两只邪魔,脸色难看,“只一座山,便隐藏这么多三层皮血魔,还有银魔藏头露尾,九州其他地方,也不知还有多少。”
“不用想,会有很多。”逐不宜抱着九霄剑,漫不经心回他一句。
不过,有再多邪魔又关他什么事,他和阿窈没事就行了。
古玉桢一哽,暗觑逐不宜神色,摇摇头,从脸色怎么可能看得懂这人。
闲话不说,逐不宜环顾了下所处的洞内,四面森黑,只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隧道,七尺来高,狭窄漆黑,里面阴风漏渗。
乐窈正迟疑间,逐不宜却微躬了躬身,钻进了洞口。
她紧忙跟上。
古玉桢在隧道口犹豫片刻,毅然跟上逐不宜步伐。
说也奇怪,尽管他知道这人是预言中的祸世者,说话处事总是诡秘,却不自觉地交托了信任。
隧道狭长湿冷,犹如一支细颈瓶,走了一炷□□夫,才走到最深处,来到了洞中最敞亮的地方。
逐不宜停留在隧道口,见到眼前的一幕,饶是逐不宜,也挑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百米见方的洞府,里面一应摆设没什么特别,一桌一椅,陈设简朴,与寻常修士居所无异。
特别的,是靠近墙壁的那张石床。
——床上,躺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孕妇头发稀秃,裸|露在外的面颊和四肢瘦得皮包骨头,肚子却大的出奇,仿佛扣了两个大铁锅,将肚皮撑得如纱纸透明,一副随时会被撕破的样子。
透过透明肚皮,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成一团、莹白如玉的……一个孩子。
是的,那样硕大的肚子里,竟只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什么,小手小脚伸展开,吧唧吧唧嘴,在肚子里不悦地翻滚。
嘶——
孕妇瞳孔大张,脸色冒出簌簌的冷汗,那被撑得脆薄的肚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小孩似没意识到母亲的痛苦,依旧不停地翻滚,拽着脐带将自己缠绕。
女人发出恐怖的痛呼,嗬——
任谁都能看出,无论孩子出生与否,这女人都因为身怀异子,没救了。
然而这个眼下青黑的妇人,却浑然不觉。熬过阵痛,她瘦如枯藤的手,在腹上缓慢轻抚:“儿啊,我的孩儿……”
这诡异而惊悚的一幕,让亲眼目睹的两人一剑,头皮发麻。
哦,说错了,是一人一剑。
逐不宜突然啪啪击两下掌,环胸步入这方石洞,拉来椅子坐在床边,喜气洋洋:“弟弟啊,一月不到,你又要出生了。”
这熟悉的嗓音……
原本在孕妇肚皮中翻滚的孩子,一怔,睁开血瞳!
第049章
昏暗石洞,冰冷石床上,孕妇腹中异子骤然睁眼。
——我擦!
离得最近的乐窈,猛然倒退下,下意识去抱逐不宜胳膊。
胳膊自然没抱住,乐窈吸了口气,指着孕妇腹中异子,“这就是,照无痕?”
原来照无痕的复生,竟是这样——
投在孕妇腹中,汲光母体营养,最后以婴儿的形态,重回人世间。
逐不宜眯起眼睛,轻拍了拍怀中的剑,以此安抚:“可不是我那好弟弟,没什么本事,却最擅长投胎,不过嘛——”
“一日为兄,终身为兄,无论投多少次胎,他都是我的弟弟。”
逐不宜歪头,看向孕妇腹中的红眼婴儿。
狭长眸子,与红瞳婴儿隔着张半透明的肚皮对视,幽深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杀意。
红瞳婴儿感觉到杀意,小身板一缩,竟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没听到逐不宜的话。
可攥紧的小拳头,出卖了他的想法。
“逐道友这话,是为何意?”
古玉桢声音轻颤,听到逐不宜的话,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将剑尖对准了孕妇的肚子。
如此大的胎儿,本就诡异,却没想到,这异婴竟还有另一重身份。
逐不宜的弟弟?
众所周知,逐飞羽的弟弟,只有逐飞羽,可逐飞羽从出生起就被取代,那是个……
“就像你猜的那样。这段时日,不枉吾一直在寻找他,终于找到了吾弟飞羽,亦或者——银魔,照无痕!”
逐不宜从椅上起身,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孕妇腹中,这个睁开血瞳的婴儿。
“照无痕,好弟弟,这回可给自己选好了出生时间?”
身份被叫破,孕妇腹中婴孩不再伪装,张开小嘴,眼睛一鼓,刺耳的尖叫穿破肚皮,回荡整个室内。
这叫声里带有蛊惑心神的魔力,逐不宜立即堵上耳朵,带着自家剑后撤两步,而执剑指着孕妇肚皮的古玉桢,心神一个恍惚,倒退六七米。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逐不宜,你找到了这里,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吗?”
照无痕在母体腹中侧头,血瞳恶狠狠地瞪向逐不宜。
若非这神经病,他不会死,也不会用这种憋屈的方式,再次降生为人,不得不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做起,花费十多年,才能找回自己的力量。
而每一次复生,他力量都会大为衰减,上一次他巅峰修为停留在合体,这一次,没能找到像花银莲那样的绝佳母体,他最高只到元婴。
想想万年前,他照无痕嚣张跋扈,连渡劫老祖都不放在眼底,三个渡劫老祖协力,勉强才是他对手。不想如今却堕落至此,随便出来个化神境的蝼蚁,都能捏死他。
第一次杀他之人,早已死绝,这一次的逐疯子,他绝对要报复。
似有什么倚仗般,照无痕朝逐不宜挑衅的一笑,赫然抬手,才成形的手掌捏成拳,一圈锤在孕妇肚皮上。
那薄弱肚皮立即传出细微的撕裂声。
孕妇抚摸腹胀孩儿的手一顿,双眼暴突,撕心裂肺的尖叫陡然窜出,“啊——”
尖叫声不大,却饱含苦痛,比银魔的叫声穿透力还强,直教人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心生恻然。
痛呼了一炷香,孕妇身体仿佛从水里捞出,汗水浸湿衣衫,她痛得几欲晕倒过去,却被某种力量支撑,被迫保持清醒。
不再痛了,孕妇眼神呆滞,枯手缓慢抬起,又放回腹部,“孩儿,我的孩儿……”
这一幕看得人心酸,这女人长期遭受苦痛折磨,神智早已不清,脑袋里只剩下未出世的孩儿,心心念念要生下他,而身体只剩下本能,能感觉到痛。
她却不知,这些痛,都是她最期盼的‘孩儿’给予的。
古玉桢目光凛然,再次将剑尖悬在孕妇肚皮上,一个用力,便要刺下去。
他知道,这一剑下去,不止银魔会死,孕养银魔的孕妇也会死去,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银魔一出世,九州便会血流万里。
眼看剑尖要刺破肚皮,肚子里忽然弹出一股力量,瞬间形成一个白色光罩,将燕虹剑弹开。
古玉桢举剑再刺,剑再度停留在肚皮一掌之外,不得寸进。
“以你能为,还杀不了我。”照无痕讥讽道。
这是那狗东西留下的护体罩,非渡劫老祖不能解,是专用来保护他的。
有护体罩,只要他不离开孕妇肚子,即便逐不宜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照无痕有恃无恐地与逐不宜对视,裂开嘴,分明是未出世的婴儿,却生了满口密密匝匝的雪白牙齿。
古玉桢气得手抖,却硬是拿这无赖的银魔没办法。
谁知,在一旁静默的逐不宜,眉头一扬,突然指着照无痕,乐不可支:“弟弟啊弟弟,你怎么还是这么,会逗大哥开心。”
照无痕笑容一顿,没想到逐不宜是这种反应,心神顿时警惕起来。
逐不宜道:“你看你这德行,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没断奶,哦不,还没从母亲肚子里跑出来的丑模样,还想威胁吾,大哥杀只鸡,都比杀你轻松。”
说着,逐不宜还真从储物戒中翻出一面镜子,以术法支撑,飘到孕妇肚上,镜面对准腹中胎儿。
他嗓音带着蛊惑,“给你一面镜子,照一照,嗯?”
照无痕冷着脸,不想照,却无意透过镜面,看见了自己现在的丑陋模样。
……是他缩小无数倍的本体,软趴趴的一坨,雪白中带着肉粉。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婴儿,脸色顿时难看。
银魔身体最漂亮的是银白,越白越亮,实力也越强,可如今,他身体只剩毫无生气的苍白,还带着粉色,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他,辉煌不再,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强大恣意的银魔了。
逐不宜还在边上刺激他,“吾听人说,银魔每死一次,投一次胎,实力就会缩减大半,小弟,你投了两次胎,就别再妄图挑战为兄。为兄担心啊,你会不会连血魔都打不过了?”
假如言语可以当武器,这一句,绝对是最锋利的针。
无孔不入,一针见血。
血涌上眼睛,照无痕眼珠子煞红煞红,他紧紧咬牙,恨不得嘴里咬的是逐不宜,“逐不宜,你当真以为,吾杀不了你?”
“对啊,这不是摆在明面上事实吗?”逐不宜耸肩,气死人不偿命。
“你——很好。”
照无痕气极反笑,五指成爪,抓向孕妇肚皮,试图撕破肚皮爬出。
孕妇上身猛地弹跳起,惨绝人寰的叫声从喉咙里挤出,“啊——”
这一次叫声更凄厉,九霄剑嚯地钻出立起,悬在孕妇肚上,释出凛然剑威。
九霄剑威顷刻间弥漫石室,这威力让女人肚子里的银魔稍微收敛,却仍龇牙咧嘴,细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挠着母体的肚皮。乐窈:“……”
这怪东西,在挑衅本剑?
女人叫得让人胆寒,古玉桢怒然地用剑尖直指着邪魔,可面对这耍赖的邪魔,却无能为力。
他点了女人的止痛穴位,点了她的昏睡穴位,无用。用昏睡法术,也无法让这妇人睡过去。
孕妇叫着叫着,耗尽了力气,只能干瞪着眼,暴突的眼球布满血丝。
也许是剧痛,让她神智恢复了些许的清醒,她祈求地望向石洞,目光落在逐不宜身上,痛苦地道:“杀……杀了……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