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民道:“我想好了,摆地摊卖衣服去。我去卖衣服,肯定比保栓叔他们生意好。”
梁好运抬头看到他的脸:“是的。人家只是卖衣服,你是连卖衣服带卖脸。”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一下,他媳妇这张嘴,真够厉害的。
“……别管卖什么,能赚钱就行。”
“你还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吗?”梁好运不敢信,他不但毫无愧色,好像还很得意。
张跃民:“那些偶像,引得粉丝为他们死为他们活,为他们半死不活,靠的不就是一张脸?”
“你倒是跟我说说,哪个偶像单靠一张脸?”
张跃民想了想:“很多。有才华的是不少,而只有才华的人,绝对没有粉丝为了他们成疯成魔。最近你也没少看报纸,我不信你没看到。”
梁好运还真有看到。
张跃民见她回答不上来,顿时心里有几分得意,脸上没敢表露出来,“媳妇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晚上可不可以做点好吃的?”
“哪天没肉?”
张跃民:“小鸡炖蘑菇,在锅边贴些死面饼。”
“这么热的天,你可真会吃。合着不用你做,不用你和面啊?”梁好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气得起身走人。
张跃民连忙追出去,“媳妇儿——”
“闭嘴!”梁好运不想跟他说话,一是怕脑子一热,说了一些以后才会发生的事,二是怕忍不住骂张跃民,伤了夫妻情分。
张跃民黏上来,“晚上吃什么?我帮你。”
“好啊。”梁好运双手抱臂,指挥张跃民和面。
张跃民会做菜,但不会和面。
以前他奶奶身体好,除了她还有罗兰香和张悦芳,三个女人在家,压根用不着他一个小伙子和面。
结婚后,张跃民一心备考,梁好运也不会让他和面。再说了,他们离菜市场不远,离早餐店也近,没了馒头完全可以去早餐店买。
张跃民期期艾艾地问:“媳妇儿,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的玩笑好笑?”
张跃民语塞。
“从昨晚到现在,我连口热水也没喝,晚上就吃点热乎的吧。冰箱里还有你擀的面条吧?晚上就吃面条。我去摘菜。”
张家的院子大,今年开春梁好运就种了好多菜。
六月份,瓜果蔬菜都开始成熟,院里不光有番茄黄瓜,还有很多青菜。比如木耳菜,比如红苋菜等等。
平时煮面条,多是放木耳菜或绿色的苋菜。
张跃民很喜欢苋菜,不待梁好运开口就掐一大把,然后煎四个荷包蛋,倒入开水就煮面条。
梁好运见他速度这么快,无奈地摇摇头,就去喊两位老人回来吃饭。
饭后,一家人洗漱后等着看《新闻联播》。
现如今电视节目极少,《新闻联播》结束是《西游记》。这个张跃民不知看了多少遍,以前没见过电视的老两口稀罕,张跃民可不稀罕,拉着梁好运回屋睡觉。
梁好运在她和张跃民中间放一条长长的被子。
张跃民傻了:“媳妇儿,现在可是夏天。”
“我也不想的。”梁好运学着张跃民之前的语气,“我怕晚上一做梦把你踢下去。”
张跃民忙不迭道:“我不怕。”
“我怕!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还那么厉害,伤着你,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还指望你赚钱帮我建厂房呢。”
张跃民又忍不住挠头,“媳妇儿,这茬不是过去了吗?”
“过去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过去了!”
“过不去!”梁好运懒得跟他嬉皮笑脸,瞪他一眼就把灯关了。”
张跃民又把灯拉亮,“不过八点,睡得着?”
“睡得着!”
张跃民翻过碍事的被褥。
梁好运抬起脚。张跃民又慌忙翻过去,“媳妇儿,没这样的。”
“确实没你这样的。”
张跃民噎了一下,“媳妇儿,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那要是跌了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这不是没跌吗?”
“这次没跌,下次呢?”
张跃民赶忙举起手:“我保证没有——”
“张跃民,我劝你说话之前用点脑子。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股市疯成那样,国家还会任由它涨下去?”梁好运问:“回头国家调控跌到底,你能忍不住不买?”
张跃民眼中闪过些许惊讶,他跟段老三念叨,去北面办厂,当地政府要是能免费租给他们就好了。正是想着省下一笔钱,等股市跌到底再进。
孰料他媳妇居然猜到了。
张跃民亟待出口的保证说不出来,“媳妇儿,你说掉眼莫钱的钱,我要是不捡,是不是挺傻的?”
“你的意思我傻?”
张跃民忙说:“没有,没有。媳妇儿,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
“为了我,却瞒着我?”
张跃民挠头:“我保证以后只拿三分之一买股票,行吗?”
“我不懂,你不要跟我说。”
张跃民:“都知道国家调控,你还不懂呢?”不动声色地翻过被子。
梁好运抬腿。
张跃民又不甘心地翻回去,“媳妇儿,我们是两口子。”
“是的,两口,你是你我是我。”
张跃民心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说啊。夫妻一体,弄个被子在中间什么样啊。”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那张脸。”梁好运提醒他:“不想让我打一巴掌,就离我远点。”
吃饭的时候,张跃民见梁好运有说有笑,真以为这茬过去了。
没想到,是怕两位老人看出来,在这儿等着他。
张跃民长舒一口气:“死刑也有个期限吧?”
“你放暑假!”
张跃民猛然坐起来:“还有一个多月。你确定让我这么憋着?”
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张了张口:“憋出火来,我考砸了怪谁?”
梁好运笑眯眯看着他:“怪我?”
张跃民猛然倒床上:“……不敢!”
“不敢就忍着!”梁好运的确很想拥有自己的厂房。她宁愿跟刘向东一起弄衣服,都不希望张跃民用这种方法。因为股市诱惑太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张跃民的心在计算机上面,没空整天关注股市,真放任他进进出出,早晚得跌个大跟头,“表现好也不是不可以减刑。”
张跃民又坐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媳妇儿,人无信而不立。”
“你跟我谈人无信而不立?”梁好运气笑了。
第37章 没脸没皮
张跃民:“怎么不能?嫌疑犯也有人权。”
“我是不是该夸夸你,好厉害,还懂法?”
张跃民很想点头,然而他不敢火上浇油。
“媳妇儿,我这是善意的谎言。”
梁好运笑着问:“不是善意的欺骗?”
张跃民想说,差不多。随即意识到善意的欺骗也是欺骗,比谎言恶劣多了。
“好狠的心啊。”张跃民老老实实躺下。
梁好运隔着被子瞥他一眼,就不再搭腔。
张跃民顿时知道今儿只能这么睡,“媳妇儿,说说你的厂吧。”
“没啥好说的。我们畅想的再好也得那边有地才行。或者说也得政府愿意卖给咱们。”
张跃民:“肯定会卖,这点你不用担心。”
“山边荒地或者政府留的工业用地没问题,就怕涉及到良田。”梁好运道。
张跃民想了想,“回头我和老三陪你一起去。”
“什么时候去?”
张跃民眼珠一转,“你把被子拿掉,明天就去。”
“当我没说!”
张跃民蔫了,又不甘心,“媳妇儿啊媳妇儿,人生苦短——”
“你闭嘴!”
张跃民的嘴巴闭上,手却安分,从被子底下悄悄伸过来,摸索梁好运的手。
梁好运哭笑不得,朝他手上一巴掌。张跃民顺势紧紧握住。
“不热啊?”
梁好运他们家的房子是瓦房,冬暖夏凉。六月初的天不是很热,晚上还有一些凉。被子用不着,但一定要盖毛巾被。张跃民只是手臂压在被子底下,倒也不热。
张跃民:“我说热你就能让我把被子拿掉?”
“死心吧。”梁好运隔着被子瞪他一眼。
张跃民撇撇嘴没接茬。
天蒙蒙亮醒来,拿掉被子抱住梁好运。
梁好运昨天睡得早,他窸窸窣窣的弄被子锁柜子的时候梁好运就醒了。梁好运装睡,就是想看看他干什么。结果被他抱个满怀,梁好运简直哭笑不得。
“张跃民,幼不幼稚?”
张跃民吓了一跳,发现没被推开,胆子大了:“没听认说过,男人都是少年?”
梁好运只听说过,男人至死是少年。
这句话张跃民不可能知道。否则,他有八成可能跟她一样。
“不会是你杜撰的吧?”
张跃民道:“当然不是。主席同志就说过,恰同学少年,挥斥方遒。我是同学,自然就是少年。”
“诡辩!”梁好运乐了,突然就明白那句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如果张跃民只有这副皮囊,脑袋空空没有灵魂,这么久她也该看腻了。
张跃民在她脸上亲一下:“想什么呢?”
“想你嘴巴越来越会说。”
张跃民在她唇上印一下:“奖励你的。”
梁好运想踹他,“谁奖励谁?”
“我主动当然是奖励你啊。”张跃民支起身体,“媳妇儿,我昨晚好像忘了交公粮。”
梁好运当真踹出去:“交你个头!爷爷奶奶都起了,赶紧起来!”
“他们起了也是去遛弯。五点钟饿了也不可能做饭。现在吃九点左右还得吃一顿。一天来五六顿,老两口可受不了。以前一天顶多两顿半”张跃民三下五除二脱掉裤衩和背心,“我也饿了。”
天都亮了,前世今生两辈子没谈过对象的梁好运可没他这么不要脸,下意识就要逃。
张跃民长臂一伸把人拽回来:“你最好小声点。否则爷爷奶奶肯定以为咱俩打架。”
梁好运顿时一动不敢动。
张跃民乐不可支。
梁好运扬起拳头,张跃民顺势她的背心褪去。
直到太阳出来方休。
梁好运看着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男人,抄起他的枕头就砸。
张跃民转手放椅子上,很大度地说:“时间还早,再睡儿,我去煮粥。”
饭毕,不容梁好运起身,张跃民就很乖的去刷锅洗碗。
张跃民要上课,梁好运时间自由,平时这活儿都是梁好运干。他这么反常,张爷爷张奶奶直觉有问题。
张奶奶一见他端着碗盆出去就问梁好运:“跃民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骗了我。”梁好运道。
这事可大可小。
张爷爷也忍不住问:“那小子又干啥了?”
“前天晚上明明跟段老三吃吃喝喝去了,居然跟我说帮段老三弄电脑。”梁好运佯装生气,“以后每天就给他一块钱,让他想吃都没法吃。”
张爷爷下意识想说,一块钱太少,张跃民那么大人,又赶上天热,顶多够买两三个雪糕的。随之想到孙子的德行,赚五百能说赚五十,满肚子心眼,“一分钱就够了。我听忠武说,以前他卖冰棒,盐水冰棒都是一分钱一个。”
“您是我亲爷爷吗?”压水井在院子里,张跃民在压水井旁边刷碗,几人在屋里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话可千万别让外人听去。”
张爷爷对梁好运说:“听我的。”
梁好运点一下头,推着车子到他身边,从兜里掏出五毛钱,“给,留你请同学吃冰棒。”
“谢谢媳妇儿。”张跃民满面含笑地接过去。
梁好运宛如一拳打在棉花,憋屈的朝他身上踹一下。
张跃民摔了个屁墩儿。
梁好运推着车子就跑。
张爷爷和张奶奶从屋里出来,问:“好运说的都是真的?”
“是去吃饭,不过是去外地。”老两口不懂股票,张跃民可不敢说实话,“真只是在这边吃吃喝喝,好运还给我钱买冰棒?”
老两口误以为生意,闻言放心下来。
张爷爷担心俩人闹矛盾,又问他:“干嘛不跟好运实话实说?”
“怕她多心。”张跃民半真半假道:“现在的年轻人跟你们那会儿不一样,不是去咖啡厅就是去舞厅,有的还去蒸桑拿——”
张奶奶禁不住说:“这么热的天?”
“现在天也不甚热。”张跃民道:“主要怕她多心。明明没什么,回头听人说一耳朵就有可能代入到我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车间里面全是女人。一到中午放工,那叽叽喳喳的,几万只鸭子也没她们能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