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没有词汇可以形容的一片美丽的蓝。
但是作为被注视着的对象，蜘蛛子只感觉到了骨头都在颤栗恐惧。
可是必须要克服。
‘如果关键点在眼睛的话。’
不愿意被使用的邪眼悄然启动。
八只复眼中，一半的眼睛开始隐隐作痛。
‘那么，我就先将这个作为突破点！’
积攒了些许的力气，蜘蛛子毫不犹豫的将最后的魔力用出。
白色的蛛丝像是蛇一样游曳着靠近五条悟。
暗色的黑魔法瞬间成型。
复眼之中闪烁着不详的光。
这是最后的底牌。
蜘蛛子咬紧了牙，丝毫不顾那几乎要逼疯人的痛苦，任由血液从伤口之中涌出。
‘最后的邪眼——’
【死灭邪眼】，发动。
以一半的眼睛作为代价，燃烧掉自己的器官，腐蚀自己的眼睛，去摧毁敌人。
“哧——”
细微的破空声响起，一抹庞大的黑影飞速靠近。
拥有着龙一样外形的咒灵猛地张开了口。
尖锐的牙齿刺穿了本就破碎的用于保护脆弱内里的白色外壳。
无数碎裂的白色外壳从皮肉之中脱落，摔在了地上，就像是蜘蛛子的希望一样碎裂，然后被庞大的咒灵碾成了粉末。
‘呃，啊啊啊——！’
被拦腰咬住，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蜘蛛子不受控制的低吟出声。
而这片刻的失误也铸就了结局。
五条悟的左眼下，暗色的腐蚀伤口豁然出现。
同时，他的眼角、脸颊与肩头处都出现了深深的腐蚀性伤口。
那是突破了无下限的伤害，是绝对无法被简单治愈的攻击。
“嗯？”
愣了愣，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这样自己还能被伤到，五条悟抬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眼角。
名为疼痛的感知被大脑捕捉，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垂眸端倪片刻，五条悟复又露出了个愉悦的笑。
而看到这一幕的蜘蛛子只有不甘心。
‘……’
输了。
但是，好不甘心。
只差一点点。
只差那一点点。
如果不是这只咒灵。
如果不是被突然搅局。
‘我，本来可以赢……’
本来可以逃避这种结局。
不甘心，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
牙齿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了声响，蜘蛛子颤抖着抬起头，但是迎面而来的是一抹黑。
下一刻，眼球破裂的声音混合着她自己痛苦的尖叫传入了蜘蛛子的耳朵。
‘啊啊啊——！’
仅剩的眼睛彻底碎裂。
而之前因为死灭邪眼发动而破灭的眼球也在一直传递着痛苦。
想要抬起手捂住眼睛，但是已经全部断裂消失的足已经无法让蜘蛛子再做出这个小小的试图安抚自己的举动。
‘好疼。 ’
好疼好疼好疼。
明明已经将痛觉屏蔽开到了最大，但是此刻疼痛依然源源不断的传入大脑。
断裂的节肢因为痛苦而在无法自抑的颤抖，殷红的血液混合着身体上的灰尘形成肮脏的暗色从缺失了身体的破洞处砸落，很快消失在废墟里面。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蜘蛛子只能感觉到咬着自己的咒灵在不断的加大力气。
她听见了自己本就已经破破烂烂的身体在发出崩溃的声音，她听见了自己血液流出身体的声音，她甚至是听见了自己口中溢出的嘶鸣。
白色的破碎的壳连带着血肉砸落在了地上，断裂的四肢落下。
‘……糟透了。’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蜘蛛子恍惚之间仿佛仿佛看到了一间熟悉的教室。
里面有她熟悉的同学的脸，她的老师正拿着课本说些什么。
黑暗逐渐侵袭大脑，在最后，在即将要昏迷的最后，蜘蛛子突然感觉到咬着自己的咒灵张开了口。
跌落在地上，已经动不了的蜘蛛子并未看到浑身是血的名为夏油杰的黑发DK正在朝着她靠近。
对方蹲在了她身边，然后对着她伸出了手。
可是那并不是怜悯，也不是什么安慰，而是……
【咒灵操术】
强迫性支配咒灵的咒术。
所有的技能全部消失，远超最初的痛苦全部涌了上来。
四肢百骸都在颤抖，大脑仿佛已经除去叫嚣着痛苦外再也不会做任何事情了一样。
‘啊啊啊——！’
走开，走开！
停下！
疼，好疼，滚！
因为痛苦，身体在本能的痉挛。
想要撕扯自己的耳朵，却因为这句破破烂烂的身体而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是一个垃圾蝼蚁一样在地上忍受着这种痛苦，蜘蛛子甚至是都无法看到外面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感觉到疼，只能感觉到痛苦。
‘呜……’
已经失去了眼球的部位泌出泪水，而眼泪此时触碰到模糊的血肉也只能带给蜘蛛子更大的痛意。
但是已经止不住了。
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痛苦不断刺激着大脑，蜘蛛子模糊的听见了系统传来的声音。
【补偿能量已到，自动修复宿主身躯中】
【……进化条件无偿开启……女郎蜘蛛……提前……修复……】
蜘蛛子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不然她怎么会从冰冷的系统音里面感觉到愤怒。
不过这种愤怒应该也来自于她自己。
愤怒于这两个人做的事情，愤怒于自己毫无反抗的能力。
她不应该只想着成神，只想着走捷径。
如果她早早的选择进化成为女郎蜘蛛，或许今天趴在地上的根本就不会是自己。
再不济她至少也会有逃跑的机会。
但是对于面前的这个家伙，对于这个试图支配她的家伙……
即便是死亡，她也绝不会接受这种被支配的行为。
稍稍恢复了点动力，蜘蛛子凭借着本能的感应用出最后的力气汇聚出一柄黑暗魔法的长木仓，对准了夏油杰所在的位置。
然后，她听见了冷漠的声线响起。
【苍】
伴随着爆破声，蜘蛛子的意识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而早就已经虚弱至极的蜘蛛子也根本就无从得知，在刚才，夏油杰在进行吞噬的过程中脸上浮现的究竟是什么表情。
“你……”
夏油杰垂首，看着手指下已经破碎的【人】，细长的眼睛睁大。
一个名称停留在他的舌尖，但是他却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
也就是这片刻的呆滞，给了她反击的可能。
也就是这个反击的举措，让他的挚友发起了攻击。
“悟，停手！！”
下意识的阻止，不顾一切的试图去护下对方。
但是最后，夏油杰能够护下的，也只有一个扭曲残破的蜘蛛头颅。
呆滞的看着手掌上的物什，明明是恶心至极的东西，夏油杰却无法移开眼睛。
在五条悟不解的走过来并唤了他的名字后，夏油杰低下了头。
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黑发的少年的声线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说：“悟，她不是咒灵。”
“我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看到了一个……被同学欺负，被人无视，最后死在他手上的女孩子。
第56章 绝地求生五十六天
“滴答——”
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的落下, 带来了些微的凉意。
不管是电影、电视剧、番剧还是漫画里，遇到悲伤的事情时总是会下雨。
现在看来，倒是真理。
夏油杰站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任由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下, 任由自己染血的校服被雨水浸湿。
脸上的血渍尚未来得及处理, 原本因为时间太久而有干涸的迹象, 此时却在雨水的冲刷下重新流动起来, 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淌。
腹部被贯穿的伤口此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夏油杰已经不想, 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和力气去管这些事情了。
他只是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面前这一小块自己刚刚亲手竖立起来的写有那个女孩子名字的墓碑, 看着这座简陋的孤坟。
因为只是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生前破碎而又零星的记忆片段, 夏油杰除去知晓她叫“若叶姬色”，在学校被人欺负, 是个喜欢打游戏和追番的女孩子外一无所知。
他甚至是都不知道对方家住在哪里，在被扭曲改造成咒灵时多少岁。
甚至是……
他还根本没有机会向对方道歉, 没有机会去试图弥补自己的错误。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站在这里面对一座坟墓任由负面情绪将自己拖曳着坠落。
闭了闭眼，夏油杰第一次觉得疲倦。
即便是之前高强度的出任务都不曾如今天这般感到厌烦；即便是曾经第一次尝试吞噬咒灵时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恶心反胃。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选择成为咒术师的初衷是什么？
他所追求的大义，他所追求的一切，他选择的道路, 他的目标，不该是这样。
为了那些被扭曲的人而选择复仇, 结果却被那个蓝色的咒灵当做刀子一样将发泄愤怒的目标锁定在了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身上。
如果他再理智一点, 如果他再冷静一点, 或许那个咒灵的计划根本不会成功。
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握, 夏油杰垂眸, 视野逐渐被雨水模糊。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除去雨水带来的凉意外,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杰。”
应付完了问讯赶过来的其他人后，五条悟毫不意外能在这里看到夏油杰。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夏油杰选择的墓地位置略有些偏僻，也足够的安静和不起眼。
对于夏油杰之前那一系列的举动五条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怀疑。
在当时听到自己挚友说的话之后，五条悟停下了手。
他看着夏油杰缓慢的抬起头，看着对方沉默而又认真的将废墟掀开，看着对方尽力将可以收集到的残骸收敛在一起，看着对方郑重的将那个不知名的【少女】放置于一个盒内，然后离开。
那个时候的夏油杰很平静。
简直平静到了有些可怕的程度。
夏油杰也不曾说些什么，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我想让她以人类的身份沉睡”。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也就不打算阻拦他，然后扭头把试图打探消息的人都给堵了回去。
他很清楚，如果夏油杰的这一番举动和他之前的话被有心人知晓，绝对会拿来攻击和作弄夏油杰。
毕竟，将活人改造成咒灵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
尤其是这种技术或者能力甚至还能骗过他的眼睛。
当然除此之外，五条悟还敏锐的探知到这件事被捅出去后会给夏油杰招惹多少麻烦。
虽然对这个无辜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不知名少女抱有一种愧疚感，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五条悟选择放任自己的挚友去毁掉自己的生活。
他在此之后也会尽力去查这件事，也会去帮忙报仇，但是，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
五条悟不会因为这个不曾相识的陌生人，不会因为对方太凄惨的遭遇而选择驻足。
歉意有，这份记忆也会有，可是，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他不是夏油杰。
视线落在墓碑上的名字时顿住，五条悟问道：“这是她的名字？”
“嗯。”
夏油杰颔首，停顿片刻后又缓慢的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挚友。
他说：“悟，我有件事想要去做。”
“我想要去找到她的家人。”
“不管如何，她死去的这件事，她的家人有权利知道。”
“可以，我陪你一起。”
很自然的点了点头，五条悟随后将视线落在夏油杰身上破破烂烂的校服上，提醒道：“在此之前先收拾一下自己？”
夏油杰略有些机械的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校服，视线触及到边缘渗出的红色液体时顿住，随后他闭了闭眼。
“嗯。”
鼻音很轻，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抱歉。
对不起。
无声的话也随这深入泥土的雨水一同消失。
转过身，夏油杰踏步离开了这片墓地。
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这件事不曾动摇他分毫。
可是唯有他自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很轻微，却不容忽视的破碎声。
*
【提示，宿主受伤过于严重，身躯破损程度过于严重】
【提示，修复能量不足，进化能量……】
响到一般的机械音突然顿住，紧接着就是杂乱的电流声。
【……牺牲……能量……继续沉眠……】
【能量剥离……许可通过……】
【进化顺利进行】
夹杂着絮乱电流声的系统音最终缓慢消失。
无数代码构筑的海洋深处，在看到之前被迫中断的进化再次开启后，一双原本睁开的眼睛再次缓缓闭合。
【……祝您顺利，大人】
其余的障碍，我会全力为您扫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