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医院大门，曲仲就低声问起缘由，段卫国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长叹了口气：“我们去找个酒店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家去。”
他的话一出，其余两人都知道问题肯定是出自曲仲父母，毕竟早晨出院前，张朝红还想着去段正莲的新家住上几天，等他身体好了再回家。
“外公，我的身体没事。”曲仲扯了扯唇角，抬起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两下后又原地蹦跶了几下：“我们买今天的机票回家吧。”
“……”
医院门口车来车往，不停有出租车司机停下问要去哪儿，张朝红低声骂了句：“不是东西”后大声拦下其中一辆大喊：“去飞机场。”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虽然才睡了没几天，可这些曾经熟悉的景色对他而言都变得极其陌生。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都在这座城市渡过，现在想想除了家的记忆，其他留下的竟然都鲜明无比。
张朝红坐在车上越想越气，掏出手机就给段正莲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曲仲十分陌生的声音响起。
【妈，什么事，我在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呢。】
话筒对面的声音清晰传来，曲仲没吭声，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是真没有什么感觉，脑子里倒是想起大学里同寝室的几个室友。
当时本来几人的关系可以用铁来形容，就是他这该死的自卑心作祟，毕业后的几次聚会他都推脱后，关系就越来越远，没两年就几乎不再怎么联系。
要不……等到了家给几人打个电话？
他的面无表情在张朝红看来就更是让人心疼，她小心撇了眼前座的曲仲，对着电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推话。
【我真想没你这么个女儿，你的孩子是你生的，曲仲就不是你儿子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你真是枉为人母……】
发泄一通后，对面的人选择了沉默，就在段卫国气得一把抢过电话后，曲仲清晰听到对面说了句【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以后你要是敢回我家，我就打断你的腿，以后曲仲的事你也别管，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曲仲没你这个妈。】
话一说完，段卫国就喘着粗气把电话挂断，而后动作麻利地删除了段正莲的手机号码。
仿佛嫌弃这样不够，他还拿出自己的电话和曲仲的电话一一把她的号码删除后，才终于冷静下来。
曲仲笑着看了他一眼，只轻轻喊了声：“外公”就没再说话。
他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什么为了国家发展，什么工作繁忙其实都是借口，世界上总有那种不爱自己孩子的亲生父母。
很不幸……他就是其中的一员。
父母很快各自再婚后，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段正莲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已经十二岁小的才七岁，自从有了孩子后她干脆辞了自己的工作，回家当了个全职母亲，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还亲手给他们做饭，而他爸爸的女儿更是从小就开始学习钢琴，听说最近还去了国外比赛……由曲开成亲自陪同。
第4章 老宅
出租车司机也没想到竟然能在工作之余听到这么刺激的故事，激动下绿豆大的双眼频频瞟着后视镜。
段卫国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曲仲的脸色，最终他选择越过前座的座椅拍上曲仲的肩膀。
“以后你就跟着外公外婆，别害怕，我们身体还好，还能再管你几十年。”
“没错，以后就咱们三人相依为命，我和你外公养活你。”张朝红也伸长双手，半个身子都趴在段卫国身上。
抬起右手按住左肩上的两只手，曲仲笑呵呵地转头：“外公外婆，我真没伤心，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又不是孩子。”咧嘴笑了笑后他又接着说：“我哪需要你们养啊，这些年我挣了不少钱，养活我们三人绰绰有余。”
“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和你外婆就在家里等你回家。” 段卫国心里一松，抽回自己的手后严肃作风立刻又上线：“就凭你一个基层村干部，那点工资够什么。”
“就是，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我和你外公的退休工资尽管够了。”
张朝红也帮腔，生怕曲仲起了什么贪污的念头。
曲仲没在这件事上多加解释，侧头对着看热闹的司机笑了笑，他指着前面的指示牌挑了挑眉：“司机师傅，我们好像快到了。”
司机一惊，连忙伸长了脖子看不远处的机场入口提示牌，再慢上几分钟，他们真的就错过了入口。
有惊无险的到了机场，三人现去购买了下午的飞机票飞回隔壁的同州市。
等到了同州，身体还未痊愈的曲仲已经满脸疲色，段卫国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同学，拜托他开车送几人回家。
来人是同学的孙子，年纪估计和曲仲差不多，一头利落的板寸配上棱角分明的脸颊，一看就是部队里刚退伍的军人。
“爷爷奶奶好，我叫夏州。”
热情地接过段卫国拉着的箱子，他还觉得不够，一只手连曲仲唯一的背包也提过去，挂在了胳膊上：“你就是曲仲吧。”
“你好，我是曲仲。”
“要不我背你？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夏州忽然语出惊人，看着曲仲的目光充满担忧。
“谢谢谢谢，不用，我就是有点累了。”曲仲连忙摆手拒绝他的好意。
怕被医生瞧出破绽，曲仲一直没有服用空间里的药丸和泉水，没想到竟一眼就被人看出了体弱，这锻炼身体也要马上提上日程才行。
暗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再对比下夏州连短袖都撑起来的肌肉，曲仲承认……自己确实挺弱。
段家的老宅子开车的话至少要两个多小时，一路上闲得无聊，张朝红就问起夏州的职业。
“奶奶，我刚从部队退伍，打算做自媒体。”夏州老实回答。
“自媒体？”曲仲转头。
这他熟啊！在某个任务世界里他还做过网红，这一块他相当熟悉。
“是啊，现在还没有头绪，正在摸索阶段。”夏州提起这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现在我连做什么主题都没想好。”
“主题。”曲仲点着头沉吟了一小会，试着提了提意见：“现在的人都崇尚返璞归真，你要不试试种田咋样？”
“种田？”
夏州眼神一亮，似乎对曲仲的提议十分感兴趣，他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仔细思考了下可能性，等再度上路时他立刻拍板决定就做这个题材。
虽然还有个难题摆在眼前，他顿了顿还是选择自己消化，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
“我听我爸说你在XX村做村干部？”放下自己的事，夏州转而问起曲仲。
“对，不过……”曲仲抬头瞟了两眼后座上段卫国两人的神色，干脆说道：“我已经打算辞职。”
“辞职？”
后座的张朝红果然震惊地往前倾，在她看来，曲仲的这份工作就是个铁饭碗，怎么能说辞就辞。
“你别急啊，听听孩子怎么说。”段卫国连忙拉住脾气暴躁的妻子，抬抬眼皮示意镜子里正在看他们的曲仲解释。
“出了车祸后……”
抓住两位老人的软肋，曲仲直接从车祸开始说起，详细叙述了一番自己的心路历程，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梦里对于老宅子和外公外婆的想念。
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他对于自己现在的工作失去了热情，一心只想留在家里尽孝，也想通过这块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创业做些事。
半真半假的话让段卫国两人越听越不是滋味，两人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自责前些年对于孩子的关心太少，以至于都不知道曲仲心里还有这么深的执念。
张朝红暗暗握住段卫国放在膝盖上的手，冲他摇了摇头：“不干就不干了吧，反正家里也能养活你。”虽然她是不反对此事，可也没对创业之类的话抱有希望，农村里的年轻人都争先出门打工，根本没有听说过还有人回乡种田能创业的。
夏州眼神闪了闪，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收紧了几分。
“不想去就不去了吧，反正家里的田地和山头够你折腾。”段卫国最后长叹口气，算是同意了曲仲的话。
***
段卫国的话完全不是无的放矢，段家所在的村子名叫云山村，段家祖先是曾是村子里最大的地主，虽然经过时代的印记流失了不少，可留下的山头和土地也是相当可观的数目。
段家虽一直是住在农村，曲仲的曾外祖父可是鼎鼎有名的木材商，段卫国退休前也是镇上中学的校长，家里的条件应该算是中上等。
曲仲从小也没有缺钱过的记忆，就算父母不管，外公外婆寄给他的零花钱也不少。
可……当夏州把车开进云山村时，他的内心是震惊且无语的。
云山村虽然地处云山的半山腰，可通往村里的公路又平又宽，能容下两辆车的公路盘山而建，而这条公路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云山村的村口。
公路两旁都种着些果树，偶尔还有掉下的柚子滚落到路边没人捡，夏州目不暇接地瞅着两边，只觉得自己眼花缭乱：“这些果树都没人要？”
“这些啊，这些是我婆婆还在世时种的，现在没人打理。”张朝红指着路边好几公里长的果树，语气轻松。
夏州：“……”
段卫国就在此时打开了车窗，指着公路跟张朝红说：“这个路改天也得找人来维护维护。”
“这路……是段爷爷您家修建的？”夏州继续震惊。
“是啊，没路出门不方便啊！”
夏州：“……”
内心的震惊让夏州手一软打了把方向盘，车子瞬间扭了一下，曲仲连忙提醒他小心：“这路其实修下来挺便宜的。”
“呵呵，是吗！”
夏州干笑，透过车左边的后视镜看了看身后延绵的公路，这条至少三公里多的公路，没个上千万根本修不下来，就这……曲仲还说便宜。
可这只是他震惊的开始，当车开进白色牌坊写着云山村的村口时，他才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村子里的房子依山而建，随着水泥路一圈一圈往上建造，段家老宅就在最高处，段宅两个金字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家就在那，你顺着路开。”曲仲还在旁边指挥。
村子里就十几户人家，村子里的房子也是五花八门的样子，有欧式的别墅，也有豪气霸道型的五层楼房，曲仲努力回想着前次回村时的样子，发现这才几年他几乎已经不认识谁是谁家。
夏州咂舌不已，开着车龟速前行，这恐怕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瞧瞧这些无不显示着富豪两个字的村子，反倒是段家的房子看上去最普通。
这是一栋现代中式建筑的宅子，白墙黑瓦，门口上还贴着两张鲜艳的门神。
张朝红打开车门指挥着夏州把车开进了大门左边的车库，车刚一开进去，他就立刻看到车库里停着一辆被车罩盖住的车子。
“小夏，今晚你就别回去了，现在天都快黑了。”
段卫国按下墙上的开关，车库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夏州点点头，帮着曲仲去取后备箱的箱子，跟着顺嘴问了句：“段爷爷和张奶奶都不开车，家里还有其他人在？”
“那个啊！”曲仲转头，笑嘻嘻地敲了敲车前盖：“这是我大学毕业，我外公买给我代步的，可是我用不上，就一直停在这吃灰。”
夏州：“……”
他感觉自己今天肯定脑子不在线，老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看来还是受了太多刺激所致。
推开车库旁边的小门，几人直接从这里进了宅子。
小门的位置一推开就刚好能看到影壁的位置，要绕过这面墙才能正式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曲仲走在最前面，仔细看着这座他记事起就已经存在的宅子，就连影壁上还存留着他小时候用水彩笔留下的痕迹。
前院就是个简单四合院的构造，中间种着棵柿子树，正对大门的是客厅和厨房，东边的厢房住着段卫国两夫妻，西边的屋子是客房和一个书房，至于两边的耳房，全部都成为了仓库。
第5章 土豪？
曲仲小时候就是住在东边的厢房，后来年纪大了，段卫国就让他搬到后面的内院去了。
所以四人放下箱子，就从客房旁边的二门又进了内院，跟前面是差不多的结构，曲仲就住在二进的正房，虽然他几年没回来，可房间里依然打扫得干干净净。
推开门是一个简单的小客厅，曲仲的卧室在右边的房间，一推门进去就能看到一张雕花大床摆在正中间，四周包括衣柜和一些柜子全都泛着浅黄色的光泽。
夏州猛地咽下口水，目不斜视地跟着曲仲几人走进去。
这栋宅子外面看着极其朴素，连院墙外的黑瓦都是一片灰扑扑，可越往里走就越是让他吃惊，在家里看多了爷爷捣鼓这些名贵家具，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东西清一色都是黄花梨所制。
可让人更吃惊的是，里面的摆设明显不陈旧老派，床尾挂着的巨大电视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地面上铺的瓷砖也很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难怪我爷爷说段爷爷是个低调的人，我现在……完全认同。”
夏州转头，冲曲仲挑了个大拇指，初初看到段卫国夫妻时谁能想到衣着朴素的两人竟然住着这么栋宅子。
曲仲浅浅一笑，领着他往客厅里引：“我小时候一直认为我家很穷，我外婆说不种菜就没得饭吃。”
“那是老人们节约习惯了，怕你浪费。”
“也许是吧。”
张朝红自从踏进家门就没休息过，他和段卫国两人各自在房间里铺床打扫卫生，曲仲提了几次帮忙都被按下，无奈下，他只得继续坐下和夏州闲聊。
两人聊着聊着又说到了关于自媒体创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