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导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很自然的接回了前头言汐的问题,道:“你们这个隐藏是由任务报备人提供的,这个人你们也认识,就是那个林茉,她设的隐藏任务其中就有一条,引导或是诱供赵余谷亲口承认他那些自私自利的行为,你们当时做了什么还记得么?”
肖云钦眼睛一亮抢答道:“我们在和赵余谷聊天,然后聊着聊着他自己就主动交待了。”
岑导点头,“这就是了,另外你记得你手里一直拿的那本全是外文字的书册么?”
肖云钦点头,然后左右找了找,从沙发坐垫底下抽了出来,“这个?”
岑导笑着点头,“这是赵小姐拟定购买义肢的合同样本,你们拿着这个,任务自然还能继续下去。”
肖云钦转头和言汐对了眼,一头雾水的翻着那本册子看,嘴里嘀咕道:“可这上面的文字我一个都不认得呀!”
言汐也爱莫能助,这时从她旁边伸了只手过来,“我看看。”
肖云钦诧异的看着被抽走的合同样本,其他人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这一组沙发上的三个人,沈锦低着头翻了翻,细声细气道:“这是法文,我,我的选修课里有学过的。”
言汐咦的一声转了头来看她,笑着问她,“你能看
懂?能翻给我们听听?”
沈锦眼睛瞟了她一眼,小幅度的点了下脑袋,“可,可以的。”
岑导打量了眼沈锦的神色,这才继续往下宣布下一组人的任务进程,“这一组任务呢,目前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困难,袁先生,是我说还是你讲?或者周小姐?”
周欣彤这会儿心思就不在节目上,无可无不可的道了声,“随便。”
袁朗杰也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导演你先把5分钟的集锦放了吧,放完大家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光说哪说的清楚哦!唉~”
岑导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先放集锦。”
第一个出现在画面里的是苗霖沈锦组。
苗霖苦着一张脸蹲在奥莱地铁口,手里抓着装钱的帽子正和沈锦拔河。
两人一个要抢一个要护,都憋的脸红脖子粗的。
苗霖护的理由是钱是他挣的,要做好事也应该由他来说了算,他要帮忙把那些卖花的小孩子把剩下的花清了,但沈锦不同意,沈锦认为花卖不完还可以第二天拿来接着卖,但那些可怜的流浪狗不能不吃饭,她要把钱拿去给狗狗买饭。
于是两人就挣吵了起来。
节目组在放这段的时候还贴心的在屏幕上打出了个选择项:小孩or狗,你站哪边?
第36章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在看着大屏电视里斗成了乌眼鸡的两个人。
言汐诧异的转头看了眼沈锦。
实在想不到她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
沈锦低眉敛目的盯着手里的法文合同,一张雪白的脸上鲜红滴血,显出个束手无措的样子来。
苗霖倚着吧台一口一口往嘴里闷酒, 整个人透出的是个不爽快的气息。
这两人现在是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 双方都摆出无法继续合作下去的样子。
屏幕里的吵闹继续。
沈锦一身衣裙仙女似的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里,装钱的帽子已经被苗霖抢了过去, 她泫然欲泣的站在那里咬唇瞪他,气的浑身发抖双拳紧握。
苗霖抱着吉他护着帽子离她三步远,脸上是个绝不妥协的神情。
这两人似是浑然忘了还在直播当中。
沈锦:“我最后再说一次,把钱拿出来。”
苗霖摇头, “没有, 我挣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你可没有权利支配。”
沈锦气怒:“我站在这里给你当了半天花瓶, 你说我没有权利支配?”
苗霖呵呵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是花瓶?可你这个花瓶当的称职么?你特么离我一丈远, 跟个围观群众似的, 你就是这么当的花瓶?你现在倒好意思说!”
沈锦凭着她的相貌才情在男生堆里一直无往不利,压根也没想过这种待遇会在一档破综艺节目里连续遭到滑铁卢。
接连三期, 她所遇到的搭档都特么个个极品,根本不拿她当仙女待,那一双两双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害她回家对着镜子来回照了好几回,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颜值是不是崩了。
怎么她在别人眼里的惊艳、赞叹以及欣赏在这几个狗男人眼里一个都没了?
他们眼里的自己感觉就是个平凡到撂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似的,没有一点特殊待遇不说, 连个口头便宜都沾不到,更别说想要靠颜值这一大杀器从头到尾跟着躺赢了。
沈锦气哼哼的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这种不解其实只要问问在场的女生就能得到解答。
娱乐圈里缺美人么?
各类拥有神颜的男人女人们汇聚在娱乐圈里,可谁也没敢真的把颜值拿来说事。
颜值,是敲开娱乐圈大门的最基本条件,也是各娱乐圈男女最不敢公开拿来比较的东西。
除非你是想被各家粉们diss到死。
连续三期的遭遇让沈锦彻底绷不住了。
于是苗霖就成了她撕掉仙女人设后第一个挨喷的对象。
反正又没打算长期在娱乐圈里混,干一票就走的交易,也不用端着委屈自己了,只是到底还没习惯,脸皮还是薄了点,视频回放刚一开始她脸就红了。
一半气的,一半羞的。
毕竟之前的两期搭
档都在场,她的这副面目再结合之前两期的故做姿态,这人设倒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颜面无光。
果然,肖云钦和袁朗杰的目光追了过来,脸上都齐齐的带着意外兼或了然。
袁朗杰更是吹了声口哨以表达自己的兴味之色,肖云钦则是翻了个白眼偷偷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不动声色的又把言汐往自己身边扯。
楚河汉界,他才不要和沈锦共享言汐的关注。
苗霖怼人也是丝毫不顾及对方是女生,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脸上更是一副恨到不行了的神态,“你滥发好心也请发对对象,狗狗再可怜,就能比得过小孩了?你没看外面天都快黑了,花卖不完,小孩们回去可怎么交待?哦,你心疼狗狗饿肚子,那我麻烦麻烦你也心疼心疼这些小孩子,问问她们是不是也肚子饿了,或者除了饿她们还更累了呢!”
清晰的声音从电视里传了出来,言汐意外的看向了苗霖。
真想不到,看似没心没肺的花花小子居然也能有这样的同理心。
苗霖接受了来自各方的视线打量,抿着酒默不作声,言汐的目光让他抬起了头,眼神里带着忐忑,言汐隔着众人给他点了个头,脸上露出一抹笑,“看不出来,你倒是挺喜欢小孩子的。”
苗霖得了鼓励,背都挺直了,声音更是大了几分,“我知道这些卖花的孩子身后或许都有人控制,我个人的力量微薄,只能尽自己的一份心力能帮多少帮多少,哪怕让她们这一晚回去好过些也是好的。”
沈锦在言汐身边接口,“呵,你这就是在助纣为虐,就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才会催生出利用小孩子强行买卖的生意出来,你无法阻止,就请冷静的学会抵制或无视,等那些小孩背后的人发觉这桩生意赚不到钱的时候,那些小孩才能真正得到解放,你的滥好心只是在为这一产业添砖加瓦填充基石,那些小孩子才不会感激你,她们只会恨你以及和你有一样想法的人,呸,假好心!有能耐就彻底把这一行业给搅黄了,彻底让那些孩子告别这种奔波无望的生活,你那一时的怜悯除了让她们继续水深火热陷入奔忙,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么深刻又尖锐的指责让沈锦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因为谁都没想到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居然还能生出这样接地气的想法。
他们以为的沈锦应该是个生活在天堂,看不见人间疾苦的富家小姐。
而随着人设的倒塌,沈锦干脆也撕掉了那层维持了多年的清泠表相,昂着脑袋一副这就是我本真面目,你们爱喜不喜爱看不看的傲娇模样。
她身上的那副故作之姿化掉的瞬间,众人反而觉得这样的她看起来更顺眼真实了些,而沈锦敏感的神经也瞬时接收到了这种信号,脸上闪过一抹
错愕。
苗霖被她怼的变了色,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她,“你那是冷静么?你那是冷血,你可以看着那些孩子因完不成任务聚在一起时无助的可怜相,我不行,你把同情心喂狗,我可是长着一副人的心肠,我做不到无视,我是没能耐和一个组织对抗,但我在我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做出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的良心起码不会痛,而你……呵,你有良心么?”
沈锦当仁不让蹭的也站了起来,一脸嘲讽讥笑道:“你的良心是不会痛,因为你只顾着拯救自己的良心了,至于别人的苦楚也只是你用来彰显自己善良心地的手段,你花了钱治了痛顺便还展示了自己的纯良,却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苦楚是不是会因为你的钱而继续绵延无期,你有良心,呵,你的良心真是大大的有哦!”
众人:……
这两个人是在互相内涵么?
我怎么好像突然听不懂中国话了呢?
黄姗姗一脸问号的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你们这是在吵架么?”
苗霖怒哼,“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么?”
沈锦扭头,“吵架?跟这种人头猪脑的东西吵架我嫌跌份。”
苗霖前头就吵输过一场,气的吉他弦都被他搞崩了,这会儿仗着人多,立即开始找外援,“袁哥,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袁朗杰一直在沉思,这会被点到名字,于是便斟酌着开口道:“我大概也是不忍心的。”
他今天的任务在孤儿院,那些因各种原因失去了父母亲人庇护的孩童在很大程度上触及到了他心底的柔软,所以当苗霖问他时,他犹豫了。
尽管他心底里其实更偏向理智的沈锦。
因为就孩童行强买强卖一事,社会新闻就曾报道过,正方反方辩了好长一段也没辩出个输赢,理性的辩论和感性的维护有时候在一件事情上是达不到平衡的。
他该说苗霖的做法错了么?
可作为公众人物,镜头前如果一味保持理性,那一准的黑热搜预定,苗霖不是头一天混娱乐圈,他只是更懂得自保罢了。
可是沈锦又对了么?
面对弱小到需要保护的孩子,再理性的人恐怕都无法真正做到客观公正的对待,沈锦的生活离这些人太远了,大概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袁朗杰把目光转向了言汐。
在他看来,场中的这些嘉宾们似乎只有言汐更能体会出那种属于小人物的无奈与悲伤,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言汐一定认识或曾接触过他寻找了多年的那个人。
可惜一路上他旁敲侧击的引导周欣彤说话,都没能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周欣彤的嘴巴真是属蚌壳的,怎么敲都敲不开。
言汐低头剥着手里的坚果,脑中闪过的却是小眼镜艾冬的身影。
那是她从流浪营里带
出来的孩子。
流浪营,一个流浪者聚集地,本为一众无家可归的人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的地方,后来发展成了一个靠欺盗、诓骗和威胁无辜受害人的犯罪团体。
小眼镜艾冬就是被老乡诓骗出来打工,结果却被逼装残疾,装乞丐,装一切能驳取别人同情心的可怜人诓钱骗物。
他反抗过,却挨了打,他逃跑过,却被遍布全城的同伙又给抓了回来,他连警察局的大门都摸不着,整天活在恐惧又求救无门的绝望里。
直到遇到了言汐。
言汐为什么要救他呢?
因为在那一群乞丐里,只有他的眼里还带着希翼的恳求和渴望自由的急迫,只有他在瞄准了她这个目标后不遗余力的吸引她的注意,不怕挨打的一次次往她身边靠。
这样一个为了生存努力和命运抗争的人,言汐觉得越界伸一次手并没有什么损失。
后来的结果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想,小眼镜确实是她所有伸手扯出坑里最有出息的那个。
出息到为了给她制造不在场证明,生生用自己的血抹去了她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更出息到为了让检察官相信他才是被侵犯的那个受害者,狠辣又决绝到撕裂了自己的肛-门和挥刀断了那人的子-孙-根。
一切暴力现场被掩盖掉了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可言汐怎么能忘了在自己迷迷糊糊被人脱掉衣服无力反抗时,是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从窗口鬼魅般出现,然后敲了那人闷棍,又为自己穿了衣服裹了床单从窗口吊了下去。
那晚的霓虹映照在他厚厚的镜片上,透过他细细的眉眼鲜红的泪痣直戳进她的心底,她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破釜沉舟的救她,也不知道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是不是自己混乱的记忆出了差错,明明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他只要忍过了今晚,他就可以彻底摆脱低贱的过去,进入高等储备人才库被着重培养。
那是他努力了近三年的结果,世北高等警察学院刑侦系特招生,只差一步迈了脚过去,他的人生就会改写。
可他却用他所学的专长拼尽全力的将她从泥沼中推了出来。
那一日夜的混乱,最终让身为局中人的她置身事外,却生生将她的那帮兄弟给卷了进去。
最终小眼镜以防卫过当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五年零八个月,其他三人则相继以同伙和协助犯罪的理由被一同判了刑。
她知道这里面有人为的结果,可她没有能力替他们翻案。
“姐,姐,你松手,你快把手松开。”
耳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言汐将目光重新聚焦,看见了凑到她眼前来的人影,“滚~别碰我!”
言汐一把将手挥开,同时另一只手掌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到眼前人的脸上,这时旁边忽然伸来一双手臂将她圈入怀
里,抚着她的后背焦急道:“你怎么了?你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被魇住了,言言,你清醒一下,看看现在的环境,别怕啊!”
肖云钦在发现言汐走神时就一直在留意她,等她将小指大的坚果壳用力到嵌进指缝,血一滴滴顺着手指流到装坚果的盘子里时已经晚了。
他想去拉她的手,但周欣彤却更快速的扑了过来,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要不是他搂的快,周欣彤的脸上一准会出现个响亮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