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真歪头打量着两人的互动,一副吃到瓜的样子,眼里一片羡慕,嘴巴里还跟着哦哦哦~的起哄出声,“合同也就那回事,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俩这眉来眼去的比合同更好看,再来一个呗!嗷~果然好看的人就是要和好看的人在一起,这样才能满足我等p民风花雪月的烂漫遐想,来一个,再来一个。”
言汐一脸黑线的看着突然活泼了的赵真真,“你几岁了?这么幼稚。”
赵真真鼓着眼睛歪头故作天真,“我五岁了姐姐,我想看你们亲亲~”
言汐:……
这可真是不要脸了!
言汐的手在口袋里摸啊摸的,终于摸到了从理发店小哥手里要来的掌宽方片镜,“要亲亲是嘛?可以,那你先正视一下自己的容貌吧,等你能接受自己现在的脸,姐姐保准你能看到我们亲亲~”
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小方镜,赵真真反应慢半拍的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瞬间汗毛直立,吓的头发都炸了,一声鬼嚎从喉咙里发出,整个人弹跳着往旁边倒,身体颤抖到缩成一团,嘴里不住的发出让把镜子扔掉的话。
言汐冷冷的看着,既不阻止她嚎叫,也不阻止她躲避,更不许林茉上前来扶她。
众弹幕:“不是,怎么了这是?有人能给解释一下么?这两人是怎么闹起来的?刚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么?”
不止观众们不明白,连在现场的也不懂,怎么话说的好好的,言汐说翻脸就翻脸,且翻的还这么残忍。
从进赵真真家开始,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赵家没有一样反光物,所有的窗户、仪门玻璃都是磨砂不反光的,电视屏上面有罩子,家里没有一面镜子。
言汐捏着合同把玩着镜子等赵真真叫声间歇的空隙道:“别再企图靠嬉皮笑脸来蒙混过关了,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么?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视觉神经,你也是够了,真以为我下不了狠手治你?我早前就说过了,别人心疼你忍让你,我不会,所以,别再耍小花招了,咱好好把事情捋捋,捋完了,你想怎么玩我都陪你,怎么样?”
所有人:……
赵真真每笑一次脸上的疤就抖动一下,偏她每次笑时还故意扩大
表情做各种挤眉弄眼的搞怪神色,恶意透过肢体语言传达给了每一个人,眼神里就期待着从别人的眼里看到恐惧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因此,所有人在看她的时候眼睛都是不自觉撇开的,一个个屏住呼吸眼球震动却不敢变色极力忍耐,就怕触碰到她脆弱的神经引她伤心,就只有言汐从头盯到尾不动声色,众人就以为她可能视觉神经强大,对赵真真那张恐怖的脸能有足够的容忍度,且是真的心疼她怕她心灵受到二次创害。
谁也没想到反转来的这样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了。
赵真真侧趴着身体没动,言汐说完后起了身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然后脸上冷笑连连的指着她,“从我进门开始,你就故意在我面前展示自己,你挡屏风是怕丑么?不是,你是等我来邀你现身呢!你高兴你笑的开心,可你一边用着我的真心,一边暗起恶意的故意吓人,你明知道现在有直播,你还要把你的脸往屏幕前凑,你什么居心?你看着现场的几人害怕又不敢回避的样子,你的成就感爆棚,你利用他们对你的同情与怜悯就这样恶意的惊吓他们,你明明连你自己都不敢看的容貌,你又凭什么强制让别人看?你要真那么心宽不惧,你家里的镜子呢?你怎么不敢挂一面出来?你真是,真是被人惯坏了,惯的你先就开始心怀不轨的恶意攻击人,不分青红皂白哪怕来的人都是真正关心你想要爱护你的。”
言汐声音不高,但每一句打在赵真真心里都和针一样戳的人心血淋淋,她喘着气直起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盯着言汐看,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终于收了起来。
“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故意挑衅你,你为什么还要陪我演?”赵真真盯着言汐大声问道。
言汐架着双臂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一开始我想着,你难得这么开心,我就顺着你些,后来我想着,你既然想笑那就笑吧,我又不损失什么,虽然脸是难看了些,但笑是美的,再后来,呵呵,你自己说是不是过分了?你看到了他们几个忍耐和躲闪的目光,你从中找着趣味了,你肯定在想,现场的几位都是这样的表现,那屏幕前的各位只有更多而不会少,于是你呢,打着让更多人被惊吓到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从恶心理,进一步扩大你的恶趣味,你就想试试那句什么,我就喜欢看到你们想打我又不敢动我的憋屈模样,是不是?你就是想要试试观众和眼前这几位想转移目光或想发弹幕diss你,又怕伤害到你弱小的心灵或怕被其他人diss不尊重残疾人的把柄,你的恶意从你眼神里就透了出来,我再能容忍你,也不能纵容你,你自己什么心态你自己心里清楚,还要我再说下去么?”
赵真真拍着手叫好,脸上一片淡漠,“我以为你会
粉饰太平到节目录制结束,毕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大家都好,你看,现在场面多尴尬?”
言汐呵呵笑道:“所以这还怪我咯?”
赵真真摇头叹息,“怪不着,只是太平节目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平平常常的录完走人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干什么要走崎岖弯道?多难为节目组呢!”
“哦?有多为难?讲讲呗?”顺着话头,言汐坐到了赵真真脚下,和她呈对立气场。
赵真真不适的缩了缩腿,看言汐没有动的意思,只得放弃了暗示,道:“我不习惯我腿底下有人,你坐旁边去。”
言汐瞟了一眼她的下半身,呵呵道:“那现在开始习惯吧!以后总要习惯的。”
赵真真:……
没有言汐的特殊优待,赵真真居然还感觉到有点失落。
两人战火止歇,所有人又都感受到了海啸过后的风平浪静,但已经没有人再敢转移目光了,就生怕一不小心又错过两人的针锋,被闷在鼓里听响。
赵真真被言汐一指头戳破了恶意,脸上再没了笑容,板着脸道:“想从什么地方开始捋?”
言汐平静下心头火,头脑也冷静了,“合同。”
赵真真盯着其中一个VJ小哥的镜头平铺直叙道:“那款义肢就是我准备要购买安装的,只是价钱被翻了六倍而已,反正没有人看懂,我弄来糊弄一下家里人,顺便也让我奶奶看看我父母倾家荡产给我装义肢的惨样,看能不能勾动一下她少许的同情,在分配家产上能多考虑一下我父母,可惜,我太高估了我的份量,她老人家显然是既不可怜也不会同情我和我父母的,倾家荡产又怎样?卖了钢需的房子又怎样?都没有她的宝贝孙子及未来的重孙重要,哼!”
言汐撑着额头继续发问,“所以,其实你家是能负担得起这款义肢的购买价格的?”
赵真真犹豫了下点点头,“能。”
言汐呵的一声笑了,“不是说还要整容么?”
赵真真这回犹豫的时间长了点,“联系了韩医美院,复原八成左右的价格东拼西凑一些也还……是能的。”
“你家的房子到底卖了多少钱?”言汐忍着声问。
赵真真哼了一声,“那时候的房价都是明的,谁还谎报了?不是卖房子的钱!”
“那你的钱哪来的?卖了一套房子除了前期医疗费和后续治疗,再买义肢和整容,能够?你能一次性说完么?”言汐摔了合同声音抬高问道。
赵真真被她吓的往后缩了一下,随即又挺直了腰背瞪着她,“你喊什么喊?我又不犯人,你凭什么质问我?我不说又能怎样?”
言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家明明有钱,你明明可以早安义肢早整容过正常日子,你作的个什么劲搞出这么一套招来耍
人玩?你闲的是不是?你是怕自己日子不够精彩自己找乐子来了?”
赵真真这时候真是恨自己没有腿站不起来,凭白矮了言汐一截,此时只能用比她更大声的声音压过她,“你懂个P,我的钱是之前就有的么?我之前要有钱我为什么要把腿截了,你问的是现在,我说的也是现在,是,我现在是能拿出钱来了,但我之前有么?啊?没有?我家之前一毛钱也拿不出来,我现在的钱都是我自己凭本事挣的,我没日没夜的写稿子配音我才攒够了所有费用,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言汐一下子顿住了,她看到了赵真真第一次从眼里流出来的眼泪,没有故作玩笑般的鼻音哽咽,而是突然大面积的往下掉大颗的眼泪,瞬间就打湿了她胸前一大片的衣襟。
赵真真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哭道:“我要是早有钱,我,我干什么要自己签字把腿截了,你懂我的那种痛么?你什么都不懂只会和别人一样用自以为是的同情可怜来安慰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为我心理变态要报复别人,你什么都不明白……”
她最后的声音被闷在了言汐的怀里哽碎了音,言汐搂着她的头抚着她的背道歉,“对不起,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很强,我是害怕你走歪路,我太怕了,怕你走了和我以前一样的歪路,真的,那条路太黑了,又黑又孤独……”
人有的时候真的别太聪明了,聪明的接受不了自己的平凡,总想要做点什么表现自己的不凡,然后一条道走到黑,再也回不了头。
言汐的那条黑路,幸运的碰到了一个带她入武替行当的香江老人,若不是他当年拉了她一把,她早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11岁那年,我第一次接触到演员这个行当是在一部MV里,给一个漂亮的女孩当替身,她受不了其中一个被虐打的镜头,所以找了我来替她,我当时不知道真打和假打的区别,结果真身上阵,被狠抽了一顿,呵…你一定想不到,我是为了多少钱才去的…”
“多,多少钱?”赵真真抽咽着哽声问道。
言汐拍拍她笑道,“180块。”
所有人开始在心里计算15年前的180块在当时的购买力,然后一个个都愤怒了。
谁带她入的行?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不懂当时的物价么?这么欺人太甚!
第46章
那些与人不能言的日子现在再让言汐回忆, 有很多事情已经被她刻意遗忘了。
可当记忆的闸门被打开,言汐才发现,即使她那么努力的遗忘了很多事情, 但对于每件事在开端起始时的那个记忆点, 她依然还记忆犹新。
她一向,是不大喜欢回忆过去的。
言汐说完后便陷入了沉默, 她拍拍赵真真的肩膀放开了她。
镜头中的她脸上还带着微笑,但眼神却是沉寂而飘远的,她站在客厅沙发前仰头看着赵家三口同框的全家福,那里面的赵真真还是完好美丽的,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笑的幸福美好。
肖云钦不知何时到了言汐身旁, 言汐感觉到身边站了人,但她没有转开盯着画框的眼睛, 只是笑道:“很美满的一家人, 是不是?”
肖云钦没有说话, 一只大掌伸到言汐面前轻轻捂住了她的眼和脸, 另一只手臂挠过她的肩轻搂住她,压低声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你这样,让我,让我们都不能呼吸了。”
她的笑,让所有人想哭。
肖云钦的手掌重点遮了言汐的眉眼,他的话说完后,过了大约四五分钟, 镜头前的观众们都看到了言汐下巴处逐渐汇集的水滴,聚在下巴的中心点上,当一滴承受不住另一滴的重量时掉落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心酸。
言汐站着没动,她任由肖云钦捂着她的眼,好似这一刻能掩耳盗铃般告诉自己,周身无人,她可以任性的缅怀一下过去的那个她。
180块钱,于现在的人来说可能只在小吃街逛一圈就没了的钱财,对当时的她和她妈来说真的重要到可能会露宿街头、忍饥挨饿并且回不到外婆家。
言汐的妈妈是个柔弱到无法独立生活的女人,她之所以会带着言汐离开夫家,不是她主动要走,而是被撵出门的。
那时候的言汐11岁,偷偷跟着大师兄已经学了四年武。
家里人只知道护山林里住了个卖货朗,并不知道大师兄柴令的真正身份,言汐误打误撞的被他瞧中收入了门,历经寒暑四年不歇也才刚摸到基础掌法的入门式。
彼时柴令已经三十出头,婚姻大事已经落定。
他落定的对象恰是言汐最讨厌的一个姑娘。
柴令同样是代师收徒,因此言汐要管那女人叫师姐。
可那女人并不肯吃苦练功,一天到晚的心思就花在怎样讨大师兄的欢心上,偏大师兄还挺喜欢她。
她结婚那晚,言汐送了她一桶透心凉,除了要报她告刁状害她被大师兄抽一顿的仇,更是想替自己的妈妈出一口恶气。
因为这个女人的姐姐即将顶替她妈妈的位置,要给她爸爸生儿子。
后来的事情,言汐从没和第三个人说过。
“我小时候曾经为了
替我妈妈出气,把一个女人生生打落了胎。”
言汐伸手拉下了被肖云钦捂着脸的手,一双湿润的眼睛盯着赵真真道:“是仗着功夫满怀恶意的下了重手的,我当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让她给我爸生出儿子。”
赵真真呆了,声音卡在喉咙里,眼泪吓的立马停了。
她再恨堂弟妹两个,也只想过小惩大戒,没动过下狠手的念头,言汐这是直接弄死了一个孩子。
言汐转头看了一圈,见到众人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样,包括肖云钦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她自嘲的笑了一下,“你看,我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样好,我其实,一向如此,对伤害过我的或者想要动念伤害我的人,从不手软。”
肖云钦嘴巴动了动想要开口,却被言汐抬手止了话头,“不用急着表明你的立场,我话还没有说完。”
VJ小哥的镜头此时推到了言汐的正面,言汐笑了一下,抬手对着镜头招了一下手,“我知道你们可能已经有人在骂我了,骂我年纪小小心肠就那样恶毒,居然敢对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下狠手,或者是完全不顾与她肚子里孩子的血缘关系而亲手扼杀了他来到世间的权利,是不是?”
言汐仰头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正色的对着镜头道:“哪怕时过境迁,错已造成,我现在依然也没后悔我当时的决定,那个孩子在我这里就是个奸生子,我不承认他,自然也不能接受他,为了不让我们日后彼此折磨,我只能提前送他离开,让他可以去找一个有正常是非观的人家去投,所以,从我这里来讲,我自认为是做了个好事的,替他避免了一趟灾难般的人生和一对渣渍般的父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