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双期盼的眼眸望着她,将她当做唯一的希望。
这让霓光更紧张。
她从来不怕死,最爱往前冲。
可她不喜欢别人因她而死。
“我必须得提醒你们……”她将邪神所说的尽数吐露,然后说,“其实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你们可能会重塑灵脉,也可能会被我害死,最好想清楚。”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却是莺娘,她弱弱地举起手:“夫人拿我来练手吧,我不怕的。”
霓光:虽然我很感动可是……你不怕我怕!
紧接着,又有许多小手举起来。
“夫人我来!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夫人别听她的,她最娇气了,让我来!”
“我第一个!算命先生算过我能活三千年呢!”
“去你的!我夜观星象能活五千年呢!”
“……”
那些平时习惯娇滴滴声音的姑娘们此刻群起沸腾,生怕自己喊得不够快,不够大声,恨不得撩起袖子打一架,热闹得宛如菜市场。
霓光揉了揉眼睛,有些为难地对她们笑笑。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再考虑一晚,明天答复我。”
她说得坚决。
姑娘们也没办法,只好听话地向外走,都有些无精打采。
霓光脑子里忽然响起邪神淡漠却沉稳的声音:“有本君在,别怕。”
霓光:???
嗯嗯嗯?
邪神大人的意思是……让她放心大胆的治,他会帮助她一起?
啊啊啊邪神大人是永远的神!
霓光高兴坏了,她小脸泛起淡淡绯色,眼眸璨若星子,几步跳到最高处,叉起腰,一声高喊:“兰月!飞雪!给我关上殿门!这些小姐姐一个也不能放走!”
突然被关禁闭的小姐姐们:???
第41章 寐龙一族 远离狗男人
两位侍女第一时间将殿门关上, 一左一右堵在门口,像两尊门神。
夫人说了不放人,那就谁也不能出去。
莺娘清丽的面庞, 在惊慌之下有几分煞白, “夫……夫人?”
霓光冲她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现在不只是她这个夫人,还有她背后的男神——邪神大人。
有他在, 霓光可以完全安心。
毕竟大反派向来都是说话算话的呀。
霓光:“宝们,我准备好了, 刚才谁说要第一个来着?”
她刚说完, 底下的漂亮姐姐们先是一愣,都不太明白为何夫人变得这么快,可不等她们想清楚, 手就已经高高举起了。
“我!”
“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
……
霓光:“……”
再这么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可她们好像都不害怕, 争着当第一个, 霓光忽然犯了选择困难症,不知该挑选哪一个。
“邪神大人?”她礼貌的寻求他的意见。
说完, 她听见他轻嗤了声, 一贯的凉薄语气, 接着,他释放出一点威压,不足以伤害到她们,却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让她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霓光:“……”
让你帮我选一下不是让你吓唬她们!
反派解决问题的方式都这么简单粗暴吗?
关键这位祖宗还好像很骄傲地样子, 他见霓光沉默,顿时语气冷冷地反问:“本君在帮你,你有什么不满吗?”
霓光:“没有, 邪神大人干得漂亮!”
夙息:“那你为何还不谢本君?”
霓光:“我代表二十三位小姐姐谢谢邪神大人!接下来请温柔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下方那一张张局促不安的脸,最后她直接选了莺娘,由她来做第一个。
莺娘被点到,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乖乖地被侍女牵着来到霓光面前。
“我要开始了。”霓光想了想,决定不告诉她邪神大人也在,免得她害怕。
莺娘点头,一动不动,看着霓光将手搭在她细白的腕上:“谢谢夫人,我准备好了。”
霓光:“别怕,我会轻轻的,你痛就忍一下,忍不了就叫出来。”
莺娘:“……我知道了。”
仙子一样的小夫人,一开口为何如此渣男?
霓光说完就开始,她闭上眼睛,向这几日每次练习的那样,分出灵力探入莺娘的经脉。
不同的是,她的经脉比寻常妖物细窄许多,只能少量多次的,将灵力分成细细一股小心地送入,以免她经受不住。
除了水系灵力,她还从中添了些许火蕴,让灵力温热地向里走。
直到她看见莺娘已经枯竭的灵海。
可能是有邪神帮助,这个过程走得格外顺利,每次她心慌手抖,总有一道力量牵引着她,及时拨乱反正,让她感觉格外心安。
又莫名有些飘飘然。
“我要在这里找到莺娘残存的灵力。”
就算灵脉被剖去,在灵海内总能残留下细微的灵力,只是很难找到,需要花些精力。
霓光怕邪神不耐烦,她好声好气地安抚他:“我来找,你休息就是,没那么容易的,至少要半个时辰……”
“找到了,”他清冷的声音,就像一个大巴掌拍在她脸上,“过来。”
霓光:我脸好疼,邪神大人你知道吗?“
她不说话了,感觉到了剑与龙之间的差距,气哼哼地来到他所指引的地方。
果然,在非常隐蔽的地方藏着头发丝那么细的灵蕴,是红色的火系。
居然真是……
她心里酸溜溜的,才不会承认自己嫉妒,甚至隐隐期望他刚才看错了。
霓光小心地捧起红色灵蕴,引入具备新生之力的水系灵力里,她谨慎地操控灵力,不敢有一丝分心。
渐渐地,那点微弱的灵蕴燃成一片霞光,带着温热的暖意,在霓光的引导下,缓缓地向前移动,编织成一条发光的灵脉。
呼……
到目前为止很成功。
霓光想到什么,突然“呸呸”两声,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得太早。
在话本子里,通常炮灰说完这句话就要领盒饭,简直百试不爽。
“你为什么不同本君说话?”又听见邪神的声音。
霓光小声哼唧,因为她不像某位大佬那么开挂,她只是个需要半个时辰找灵蕴的学渣。
她说:“你的小可爱受打击了,不想说话。”
接着,她听见他低笑了声。
是真的笑,心情不错的样子,竟然不是冷笑,或者嘲讽。
这就很奇怪。
“原本就是本君的灵力,你运用起来自然不会比本君更娴熟,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霓光愣了下。
她的灵识看在夙息眼里显现出少女模样,暖色的柔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精致昳丽的五官更显柔和,轻咬粉唇,一举一动间顾盼生辉。
邪神大人是在夸她吗?
不知为什么,几天前从他神府出来后,她就感觉他脾气变好了许多。
喜欢玩她手。
经常露出些傲娇可爱的小表情,还要故意装得冷漠。
有些粘人。
总之,越来越像那只小龙。
霓光凑到邪神身边,有些好奇地问:“那为什么你能治愈别人的伤,却不能给自己疗伤呢?”
不然怎么容忍供养元神的神府变成那样?
他沉默了会儿。
霓光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指尖缠绕,就这么安静地玩了会儿,听见他说:“我体内的神血和龙血一直在互相抵抗,彼此都想要把对方吞掉,邪龙的杀戮之力,神明的治愈之力,原本就无法共存。”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神明憎恶邪龙被诅咒的血脉力量,觉得污秽不堪,然而我母亲觊觎神明的力量,向往永生,想要摆脱被诅咒的命运,于是就有了本君这个失败的结合品。”
他的声音幽幽的,平静到有些可怕。
霓光隐约明白了。
邪神曾说过,他本是邪龙一族,只是他的亲族向往神明的力量,强行引入神血,这才生下了他。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世间万物都有其自然的运行规律,神明之力更是由天地赋予,不知道邪龙一族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将两种完全分裂的血脉融合,这根本是违背自然。
修士修行是为了羽化登仙,由人晋为仙,这其中便要经历数个大小天劫,这便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想要拥有本不属于自身的力量,本身就是个痛苦的过程。
难怪邪神体内的神力能治愈他人,却无法自顾。
无法想象,他体内有两股力量成日打架,神府都被毁成没眼看,所以他才成日吐血?
“它们打架,你是不是会很疼?”霓光小声地问。
夙息顿了顿,好似是奇怪她会问这个问题,说:“还好,习惯了。”
霓光懒得拆穿这个死要面子的娇气鬼,手指勾住他的灵力,眉头蹙起,想问什么,又咽回去。
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他心头不耐。
“想问什么就说。”
霓光低下头,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好像猫咪撒娇那样,她的确有很多事想问,却理不出头绪,最后只是笨拙地问道:“会好吗?”
他被诅咒的命运会好吗?
这种血脉折磨的痛会好吗……
过去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邪神回答。
可能他也不知道吧。
就在这时,红色光晕以沿着莺娘体内经脉走了一个大周天,灵海内浮起一小片灵气,在视线尽头,出现一个泛着幽光的洞府。
是莺娘的神府。
“成功了?”霓光高兴地握住邪神,“我们好棒!”
她在原地蹦了几下,夙息看在眼里,觉得特别傻,却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小狗撒欢。
“闹够了吗,本君要走了。”他出声打断她。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个陌生的神识,非常微弱,没有丝毫恶意,而且与这具身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夙息:“有人。”
霓光停下来,她也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的神府之内,有一道微弱的红光飘荡出来,是朝着他们的方向。
然而这光蕴飘出来没多远就停下来了,和他们面对面,始终不过来。
忽明忽暗的,像是在忌惮什么。
霓光眨了眨眼,望向身边一脸煞气的男人。
……真相只有一个。
她勾了勾他的手,身子往他那边靠了些,夙息感觉到,低声说:“不用怕,本君在这里,何况它没威胁。”
霓光一本正经地绷着小脸:“我没怕,我是怕你突然上去找茬,你看人家好怕你呢!”
邪神身上威压太盛,邪龙本就自带杀戮之气,那抹幽魂只怕再接近一点就会直接升天。
“……”夙息冷哼一声,并松开霓光的手。
灵力释放出来的情绪是最直接的,骗不了人,霓光感觉对方非常温和,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等在那里,像是有话要对她说。
霓光对邪神说:“我过去一下。”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阻拦,他清楚她不会有危险。
寻常的力量根本也伤不到这小东西。
霓光很快飘过去,来到面前,红色光晕在她头顶盘旋一周,最后轻盈地停在她脑袋上。
“谢谢你帮助我女儿……”
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带着无比深重的哀伤。
神识在她眼前展开清晰的画面,同时,霓光被她的浓烈的情绪影响,感觉到心底空了一片,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她叫容晚。
原本和她的族人生活在东境一处海底,年复一年的生活,她那时年纪尚小,父母在与外族争夺地盘的一次战斗中死去了,族人安排她嫁给那一族的少主。
容晚不愿意,可她深知自己无依无靠,如今族中势力渐渐微薄,只能靠与外族联姻来巩固势力。
就在出嫁的前一个月,她在海边玩耍,无意中救下一个修士。
他已经昏死过去,手中还死死地握着一把剑。
星眉剑目,高大正气,不见得有多么英俊,容晚却对他一见倾心。
可怕的宿命。
她将修士藏在一个海边小屋里,喂给他各种灵丹秘药,偷偷花重金请来外面的医修替她诊治,衣不解带的照顾。
男人受了很重的伤,足足一个月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见到容晚,对她非常感激,那天晚上,两人就着屋内一盏烛火聊了一通宵,最后容晚困得睁不开眼睛,靠在他肩膀上睡过去。
容晚很喜欢他。
她知道他是一个剑修,人妖殊途,何况那时两族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不敢冒险,只能带着歉疚,卑微地,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身世,只说自己是个父母双亡的渔家女。
为了他,容晚与未婚夫悔婚,叛出亲族,发誓永生永世不再回那个地方。
她沉浸在情爱里,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如此过下去,于是,她选择告诉他真相。
容晚满心忐忑,背对着男人,瘦弱的肩头簌簌抖动。
“那时我希望他能原谅我的欺骗,现在我却想,他当时若不原谅那该有多好。”
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男人始终沉默。
容晚哭着跑出去,在海边游荡一整夜,仓皇凄凉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