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老人家睡觉的混小子!”金羡鱼挥舞着拐杖,追着卫寒宵一顿暴抽,“知不知道老人家缺觉少眠!”
“喂!”少年炸毛跳脚,但见她并无修为榜身并不敢还手,只在她拐杖下左支右绌,艰难逃生。
清瘦结实的肌肉紧绷,像只弓起了脊背的猫儿,纤秀的耳垂下坠落的金圈耳环叮啷作响。
“老人家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颐养天年,你这跑得根本像是脚下揣了个风火轮吧!”
像撵狗一样追着卫寒宵撵出了二里地,金羡鱼“气喘吁吁”地折返,一屁股坐在地上,锤了锤腿脚,忧郁地叹了口气。
攻略是个技术活儿,尤其是顶着这么张老婆婆的脸,虽说她本人的脸怎么都能算得上一样大杀器,但她暂时还不想暴露。
反正系统又没规定好感度必须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说不定这种忘年交的好感度也行得通呢。
金羡鱼掰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各种胡思乱想。
凤城寒性格温和正直,说不定可以走知心奶奶的路线……
像卫寒宵这种臭屁又敏感的小基佬,打是亲骂是爱的火辣奶奶路线说不定更有奇效。
她甚至有理由怀疑,她以原来的脸接近卫寒宵的话,这个小基佬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和她打打闹闹的。
说起来所谓的攻略病娇都弱爆了!一不小心还有献身的危险,快来让梅婆婆来温暖乖孙缺爱的心灵!
初步敲定了作战计划之后,金羡鱼丢掉树枝,登觉动力满满!
眼见凤城寒不在此处,金羡鱼抄起拐杖,闭目感受风中细微的灵力流动,七拐八拐地拨开草丛来到了目的地。
荒郊野外,常有迷途的孤魂野鬼,或是客死异乡的行脚客,又或是执念深重在此地踯躅百年的冤魂,亦或是一些山间雉兔野狐在此地徘徊不去。
凤城寒定了定心神,垂眸拨动怀中古琴,以作镇魂引路之效。
长天一月坠入林梢,耿耿长河在天。
子夜琴声,如雪涧泠泠,悦人心脾。
他这些时日总有些不在状态,一闭上眼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还有那人面荷花相映红。
或是少女姗姗毓秀,莞尔微笑。
那枚红菱他鬼使神差之下细心收好,以灵力润养着,穿孔系带,贴心口保存。
他总是会想她如今怎么样了?阴阳星君待她如何?她还会偷溜出来摘菱角吃吗?
……她还记得他吗?
……她有没有收到他临行前托玉龙瑶转交,赠予她的东西?
第25章
需知,凤城寒此人一向行得端做得直,还曾被同门嘲笑不该入道门,该是个端方如玉的儒道君子。正因修身持正,凤城寒越想,思绪便越杂乱无章了起来。
他一向清醒,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记学极快,偏偏有朝一日,却如坠泥潭,难再保持冷静。
于是他主动提出前往洞庭为黄老祖贺寿,未曾想还是夜夜难眠。
好在,夜不成眠,总比佳人夜夜入梦来得轻松一些。
捱一捱也就过去了,凤城寒略微松了口气,他的性格与道门倒也颇为相契,寡言冷淡的外表下,他是个重情的温软性子,绝不轻易杀生,常常不眠不休引渡荒魂。
琴音袅袅间,草叶间渐有熠熠流萤上浮,如一盏一盏引魂灯,冉冉排空。
凤城寒仰头望去,心下稍感宽慰。
清猿冷冷,忽西忽北,子母连枝而去,与琴音酬和,哀鸣凄凄。
当金羡鱼来到这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方才知晓小时候所学的《三峡》篇章:“常有高猿长啸……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几句实在是所言非虚。
这些荒魂在临行前终于忆起自己的容貌,人就不说了,雉兔野狐之辈却依偎在凤城寒脚畔身侧,嬉戏跳跃。
凤城寒眼睫低垂,忽而停下拨弦之举,抚摸安慰。
……这位算是……迪士尼公主吗?
金羡鱼惊讶地睁大了眼,见到这如梦似幻的一幕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的动作终于引起了凤城寒的注意,他眼里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无声温和的惊讶。
……差点儿忘记正事。
青衣老妪眼里隐含欣赏之意,嗓音难得温和:“你还未曾入眠?”
老人的脸在黑暗中愈显可怖。凤城寒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轻声说:“……夜深难眠,叨扰婆婆了。”
从今日这简短的接触,足可看出这青衣老妪为人古怪,性格乖僻脾气又臭又硬,是个不好相与之辈。
但凤城寒看到她,心中忽然升腾起了股怪异的亲切之感,“婆婆倘若睡不着,我弹琴给婆婆听。”
这话一说出口,凤城寒自己都觉得讶异困惑。
咦?
金羡鱼也怔住了。
她本来还苦恼找什么话题套近乎来着。
凤城寒主动开口邀约,她岂有不应之理,当下整衣微微一笑。
“且听听你琴技如何。”
……
凤城寒的确无愧有“剑胆琴心”之称。
纤白的十指轻拨,便有动人的琴音流泻而出。
一曲罢,金羡鱼偏头寻思着光听琴怎么也不能够。
大家一起联奏培养默契那是必须的。
于是“哈”地笑了一声,“你且等我。”
转身去抱了几个瓶瓶罐罐回来了。(都是今天大家吃剩下的)
几乎就在她摆出阵仗的时候,凤城寒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他有些惊讶,望着眼前这一幕未曾阻拦。
这老妪容色枯槁,披着一件鹑衣百结的青衣,打扮得像个破破烂烂的叫花子。
笑了笑:“老太婆不才,冒昧与仙君共奏一曲。”
凤城寒忙道:“前辈客气。”
金羡鱼微微一笑,拎起筷子落下第一个“叮叮”清音。
不过是几个破碗破罐,却被她敲出了水玉之清,击冰之脆。
其实穿越之前,金羡鱼也是个填鸭式教育下长成的废宅,特长基本没有。
不过穿越了几百年,再不学点儿什么兴趣特长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这或许也是长生的好处之一,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可以消磨。
前段时间在她那位美人白师父的督促下,琴棋书画这些特长可谓是一路突飞猛进。
虽无法与搞音乐的凤城寒相提并论,但也不至于怯场。
凤城寒侧耳倾听,无声无息,默契跟上,拨弄弦音。
这琳琅琴音清音相合,配合默契无间,使人如置身于江南,静听廊下春雨,雨打空竹,如来滴水,泠然作响,沁人心脾。
又使人不住畅想那“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意境。
这老婆婆虽说生得口嘴歪斜,手瘤足跛,但发髻梳拢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足可称之为妙人。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般一曲接着一曲,涤荡尘埃,牵引荒魂。
在这合奏中,凤城寒一颗心难得安定了下来,琳琅作响的清音,犹如脉脉温情颤动。凤城寒眼眸趋向温和宁静。
而在树梢,红发雪肤的少年,一手作枕,仰躺在枝桠间,一手伸出百无聊赖地捕捉着天上散落的星光。
姿态轻盈得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
从枝桠间半垂落的小腿晃悠悠的,像是优哉游哉,晃过来甩过去的猫尾。
不过但凡出了一点问题,他也能立刻如猫科动物一般躬身拔刀。
他小心翼翼地守候着凤城寒,确保他每时每刻的安危。
琴音令人心旷神怡,一颗心如同浸入了冷水里的硬壳果子,凉丝丝,舒服服。
师父。少年眼睫低垂,喃喃地将这两个字眼说得竟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
只要呆在凤城寒身边他就心满意足了。
占有欲倒也有的,只是被少年如同猫儿收敛爪子一样,安分无辜地藏在了肉垫里。
这一次嘛。
卫寒宵歪了歪脑袋,
这个青衣老太婆倒也有几分本事,并不十分聒噪难听。
**
“未曾见到吗?”玉龙瑶微微颔首,微笑着自店内退了出来,就像是个再有礼貌讨喜和蔼不过的少年郎。
侧眸望向了身侧,玉龙瑶轻声道:“还未有小鱼儿的消息。”
谢扶危还是那么一副淡泊无感的模样。
他一言不发,不置可否,眼睫一压,透澈到以至于恐怖的双眸静静地凝望附近的店面。
这是家成衣店,店内挂着件大红色的嫁衣,以金线细细勾勒出耀目的凤纹,繁复至极。
他银发及腰,面容驯美,近乎于被嫁衣吸引了目光,等待出阁的新嫁娘。
这连日以来,他的心境很是奇怪。
这与之前有些反感厌恶金羡鱼时的心境完全不同,他夜半总有些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是少女朱唇轻启,笑吟吟的模样。
“杀了他,我就是你的啦。”
谢扶危眼睫低垂,不得不承认,金羡鱼骗了他。
当然他不懂这就是所谓的“心情不好”。
凡是一样东西,透澈到一定地步就多了分诡异的恐怖,这双眼亦是如此。
俗话说,人之初性本恶,某种程度上而言,谢扶危更像是出生的婴儿,一张纯洁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白纸。
凝望着嫁衣,他眼瞳洞彻若水精琉璃,在这波澜不惊的水面下却似乎隐藏着滔天巨浪。
这是困兽濒临失控前的冷静。
然而在无人留意的角落里。
谢扶危的头顶无声地弹出了一方血红的界面,圆形的缓冲进度条显示正在更新。
……20%
……40%
……80%
……100%
【谢扶危心情值-20,好感度-1,黑化值+5】
【你需记住,桃夭李艳,烟景招摇,色之极媚者,莫过於桃;而寿之极短者,亦莫过於桃。】
【而寿之极短者,亦莫过於桃。】
至此,原著剧情或将滑向未知的深渊。
**
却说那天她与凤城寒合奏了大半夜之后,金羡鱼敏锐地察觉到这几天凤城寒对她的变化几乎有了个质的变化。
具体表现在会主动给她倒水递东西,拎重物什么的……
真的变成知心婆婆了喂!
推攻略的进度之快连金羡鱼自己都觉得诧异。
托凤城寒和周萌妹的福,她这个半路插队的也算是顺利混入了队伍中。
领头的孟少年秉承着儒家尊老爱幼的良好传统,对她也十分尊重。
只不过其他少年,或者说龙套君那儿她却惨遭了卡关。
这也是属正常,毕竟还有个杀伤力极大的弱受。
“……”
就比如说现在。
少年一个矜持乖巧的鸭子坐,手上捧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脸蛋被热得红红的。
身旁另一个青衣少年,好像是叫什么李时青的吧,那位丁香师姐的前男友,热情道:“花雨,快尝尝,我特地往几里外买来的包子。”
少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登时低呼了一声:“好烫。”
眼泪都被烫了出来,一抬头,泪眼汪汪,眼中雾气朦胧。
看得李时青等人心头一跳,一时间竟痴了。
弄花雨似乎也自觉娇气了,不由红了脸,这一抬眼一低眼,眼睫颤动,一瞥之间的风情最是难以言说。
少年颊飞红晕,低下了头,小小声地说:“好好吃。”
忽而两只眼睛完成了月牙儿,“谢谢师兄。”
只这一笑,李时青等人便不知今夕是何夕。
金羡鱼看到那位丁香师姐垂着头,神情黯淡恍惚。
周萌妹郁闷地一口气连吃了六个肉包子。
金羡鱼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探入袖中,摩挲着剑柄上微凉的纹路,开始盘算在这儿杀了这位男士的可能性。
她与弄花雨这几日倒像是陷入了一众胶着期。
弄花雨卯足了劲儿狂刷好感度,而金羡鱼却不动声色,平静旁观。
她在等弄花雨先按捺不住。
毕竟她目前的盟友,只可怜巴巴的周萌妹、凤城寒,丁香师姐(大概)这三人。
至于凤城寒,金羡鱼已经摸索出来了,这位太过正直持身,说得好听点儿是个风骨君子,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个圣父。到时候能不能站到她身边还两说。
她并没有把握在这儿杀了弄花雨后全身而退。
还有卫寒宵,在这个全民皆基的世界,金羡鱼骇然发现,这个主角攻竟然对弄花雨也有淡淡的好感(非爱情),对其偶尔也会有难得的好脸色好脾气。
与弄花雨相反的就是她了,由于她和凤城寒走得比较近,这个师控小基佬最近开始乱吃飞醋,花式恶作剧。
不是在她睡得好好的时候,故意凑到她耳畔大喊大叫,溜之大吉。
要不就是故意不小心打翻了她的饭碗,装无辜脸。
一言以蔽之,就是她卡关了!
可恶,怎么会推不下去,金羡鱼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正巧今日的午饭轮到周玉萌妹负责。
金羡鱼大手一挥,决定来个“抓住男人的胃就先抓住男人的心”,和周萌妹商量了一下,交由她来掌勺。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金羡鱼得知周玉她出生三清宫驼巘岭,父亲是大名鼎鼎的三清六子之首,丹阳子周素履,她是周素履还在俗家时所生,生母难产去世,由周素履一手抚养长大,长大后拜入蓬莱学宫,算是儒道双修。
周萌妹出身优渥,事事纵恣,娇生惯养,犯了错常常扮个鬼脸萌混过关,自然不大擅长掌勺下厨之类的杂事,听闻金羡鱼这么说,求之不得,摇晃着她胳膊连连撒娇亲昵个不停。
“既如此,那我就去打猎。”周玉横剑不好意思笑道,“我这手三清剑术还算能看得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