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瑜的唇却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睛上,通过薄薄的眼皮能感受顾辞川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着,似厚蛹里未化的蝶。
晏瑜慢慢地吻去他将坠未坠的眼泪,无关爱欲,是温柔的安抚:“阿辞,你在我面前,永远可以不用担心暴露自己最脆弱的样子。”
顾辞川不说话,只是用动作有些生涩笨拙地回吻晏瑜。他觉得爱上晏瑜是一件从来不会后悔的事情,他永远屈服于这束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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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大人,驻扎在科尔星系的阿奇柏德星球的军团今天到了,他们的团长刚刚下了星舰,这会已经在会客大厦那里等您了。”奥斯汀的声音从光脑里响起来。
晏瑜猛然坐起来,拍了拍脑袋:“怎么这会突然就到了?”
自从上次星兽□□之后,这个驻兵团就被派遣来卡特拉斯调查情况和处理后事,但是因为卡特拉斯的官方星道突发了陨石碎片风暴,本来只需要十多天就能赶过来的路程,却花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一个月,没有多事的人来打扰,让晏瑜和顾辞川两个人蜜里调油地过了一段短暂却又安稳的日子。
晏瑜知道这个驻兵团明面是来处理星兽□□的事情,其实更深的一层也是为了来镇压顾辞川。邵关死了的事情已经传到上层去了,帝都星那边的人一定不会放心顾辞川,很快便会重新派人过来。
只不过帝都星那边太过遥远,来人还需要时间,所以这个驻兵团就只能临危受命了。
晏瑜烦躁地拧起眉毛。好不容易走了一个邵关又来了一个什么团长。
如果他跟邵关一样多事又爱狐假虎威,一定会找顾辞川的麻烦。
“怎么了,阿瑜?”顾辞川注意到晏瑜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晏瑜摇了摇头:“阿辞,你也听到了这个什么团长来了,我还是要做个面子去接待接待他,还有交接一下星兽动乱的事情,今天可能会比较忙,没时间再回你这里了。”
顾辞川抿了抿唇,满眼低落,就差身后有条尾巴垂下了:“好吧。”
“没事,我不是把备用机给你了吗?”晏瑜揉了揉顾辞川的脑袋:“想我的话就找我,我一定偷偷接。”
“就今天而已,我才没那么黏人。”顾辞川抱紧了雪球,面无表情地说。
五分钟后。
站在楼下的晏瑜,已经一脸习以为常地接通了光脑的视讯请求。
“……阿瑜。”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一端传来。
她家小黑皮哪里是没有依赖期,简直是天天都活在依赖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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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会客大厦已经近在眼前,晏瑜走下悬浮车,举着手把光脑放在脑袋边轻声说:“阿辞,我马上要进去了,我先挂了。”
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晏瑜哪怕看不见也能想象出那头大狗勾委委屈屈的模样,她心头禁不住一软:“算了,我可以不挂,但你不能说话,就光听行吗?”她又没开投影模式,她把光脑的屏幕关了,只要顾辞川不说话,没人知道她在通话。
反正都是说些做戏的客套场面话,晏瑜本就觉得厌烦,却还要做出这么个表面样子。
“这样好吗?”顾辞川有些犹豫。
“没事,又不是什么机密谈话,说些假惺惺的场面话罢了,再说了,我又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事情。对了,我只希望新来的这个团长好相处一点,不是邵关那种人就行。”晏瑜语气轻松地走进去大厦一楼,进了室内透明的玻璃电梯。
没几分钟电梯就到了顶楼,提示音响起。
晏瑜走进了大厅,等待已久的奥斯汀迎上来,把晏瑜引进会客室,她的军靴踩在地毯上,原本清晰的脚步声化为阵阵闷响。
门口站了两个穿着军服的人,倒是给晏瑜面子冲晏瑜行了个礼,晏瑜点了点头,迈步跨向里面,对上一双绿翡翠色的眼睛,她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狠狠一顿。
“阿瑜。”阿喀琉斯看着晏瑜走进来,愣愣地放下茶杯,轻声唤道。
他穿着一身军装,肩章上的军衔表明着他就是被新派遣来的驻兵团团长。
晏瑜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问道:“阿喀琉斯,你什么时候来科尔星系的?”
“我来科尔星系快一年多了。”阿喀琉斯站起来,翡翠绿一般的眸子漾着别样的流光碎芒:“其实就是被派出来镀层金,驻扎满两年之后回帝都星了才有名头被族里安排正规军的职位。”
晏瑜点了点头,这是世家贵族一贯的作风。
否则依阿喀琉斯身为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嫡系子弟,到偏远星球就当个驻兵团团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只有她这种被家族放弃了的人才会这样。
“那卡特拉斯和科尔星系隔得还挺近的。”晏瑜呷了口桌子上的已经温热的茶水,不冷不淡地说。
阿喀琉斯苦笑一声:“阿瑜,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不敢来找你,就是怕看见你这副样子。我宁愿你骂我,你打我,我也不想看见你这副完全把我当成个陌生人的模样。”
晏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早就说过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别废话了,现在来交接之前卡特拉斯星兽动乱的事情吧,之后你带着你的兵团去调查去剿猎,都不关我的事情了。”
“阿瑜。”阿喀琉斯满眼痛心地看着她,近乎哀求地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晏瑜无动于衷地冷冷看着他:“不要再说其他的了,我没这个耐心跟你废话。”
阿喀琉斯苦笑一声:“阿瑜,我知道你还是没有原谅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很重要的话想给你说,能不能换个隐蔽的地方,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可不可以?”
晏瑜的嘴角划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我不想听。”她自顾自地起身,已经准备走向房外:“我的秘书会帮我接待你的,团长大人。”
“阿瑜!”她的手腕被阿喀琉斯用力地抓住,晏瑜转过头,眼睛里满是冰冷和厌恶:“你放手,这里人很多,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阿喀琉斯却不肯放手,只是冲旁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一个人也不准放进来,否则就以死谢罪。”
“阿喀琉斯,你疯了?!”晏瑜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的手直接掏出身侧的配木仓,直直地指着阿喀琉斯的太阳穴,指尖微颤:“你还想像三年前那样做出那种事吗?”
阿喀琉斯的下属们竟然一脸淡定、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门扉被关上的声音很快响起来。
“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当年那个一蹶不振的废物吗?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晏瑜情绪失控地低吼道。
阿喀琉斯慌张无措地摇着脑袋,这么一个高大强壮的alpha竟然已经哭得双眸红肿,满脸都是泪水。
晏瑜烦躁地低哼一声,把木仓收了回去:“总而言之你别再纠缠我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阿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阿喀琉斯哭着去抓晏瑜的手,却被晏瑜狠狠甩开。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竟然扑通一声在晏瑜面前双膝一弯,直直地跪下。
晏瑜眸中的震惊一闪而逝,她无措地后退了几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喀琉斯这种把自尊当成比性命更重要的alpha,做出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比死还要困难的举动。
“阿瑜,我错了,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别不理我……”阿喀琉斯已经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高傲,他红着眼睛抽噎着哀求道,他垂着头脱下外套、随之很快是裤子,衬衫……露出男性alpha强壮健硕、肌线流畅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你真的疯了?”晏瑜头痛地捂住额角,连忙又后退几步,几乎快退到门边了,她疾言厉色地训斥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阿瑜,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裸赤的阿喀琉斯垂着头,露出光洁的脊背,他膝行而前,伸出右手颤巍巍地抓着她的衣角,恳求道:“阿瑜,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报复我吧,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晏瑜头疼地转过身去:“阿喀琉斯,你别这样。你把衣服穿好,起来说话。”
她的指尖手足无措地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扶还是不该扶他,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忽然晏瑜的余光扫到了手腕上的光脑,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神色猛然一僵。
【正在通话中47:23】
第34章 丢信 阿喀琉斯愿意为爱做受。……
……全都被听到了。
晏瑜望向全身裸赤, 死死拽着自己的裤脚不肯松手,双眼哭得双眼肿红的阿喀琉斯,她头痛地叹了口气, 把通话挂断了。
【阿辞,我现在不方便, 等会再给你解释。】
晏瑜把消息发送了之后, 认命般地摇了摇头。
她把阿喀琉斯的衣服捡起来用力地丢在他身上, 坐回沙发:“你把衣服穿好,不然的话让外面的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丢脸的反正也不是我。”
阿喀琉斯看见晏瑜不在往外走了才松开手,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着头穿好衣服,然后膝行到晏瑜的脚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怯怯地问道:“阿瑜,你不走了?”
晏瑜冷冷地看着他:“alpha膝下有黄金,你就不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很丢脸和可笑吗?快起来吧。”
阿喀琉斯那双翡翠绿一般的双眸飞快地闪过一抹受伤,他璨焕绚烂的金发此刻早已凌乱,从前犹如太阳神一般俊美的外貌如今却变得憔悴黯淡, 整个人狼狈无比,他苦笑一声:“只要你别再对我做出这副厌恶冷漠的表情, alpha的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阿瑜,我知道你还是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 我当年一时鬼迷心窍, 现在也不敢再奢求你的原谅。”阿喀琉斯垂眸轻声说道。
阿喀琉斯顿了顿,说出了一句他考虑了很久的话:“阿瑜,我错了, 你报复回来吧,我愿意当……下面那个。”
他身为alpha的尊严和高傲跟阿瑜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对alpha没兴趣。”晏瑜嗤笑一声,她不明白阿喀琉斯为什么觉得这能算是她对他的报复,当她傻吗,碰他不是反而遂了他的愿了?
别说碰他了,晏瑜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的面色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无比,他怔怔地看着晏瑜,声音微弱地呢喃着她的名字:“阿瑜……”
“你现在别装出这么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晏瑜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当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亲手毁掉我们这么多年友谊的是你,阿喀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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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今天感觉好些了吗?”阿喀琉斯推开病房的门,把怀里大包小包的疗养液和药品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关切地问道。
晏瑜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看起来昨晚她又没睡好,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冲阿喀琉斯笑了笑:“嗯,好像好些了。”
阿喀琉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这段时间历经太多了的事情,晏瑜暴瘦了很多,连她的手腕也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皮包骨头硌得骇人:“阿瑜,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看着难受。”
晏瑜突然失了笑容,怔怔地望着虚空,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声说:“昨天晚上,宁瑾来找过我了。”
“宁瑾?”听到这个名字,阿喀琉斯面色一冷,他冷哼一声:“这些天来,宁瑾来的次数少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哪怕他家里管得严,可你现在最需要人陪,他作为你的未婚夫,也太不称职了……”
晏瑜疲倦地闭上眼:“阿喀琉斯,宁瑾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什、什么?”阿喀琉斯愣了愣,追问道:“为什么?”
晏瑜闭着眼睛,纤长细密的乌墨睫毛轻轻抖动:“我和他的婚约取消了。”
阿喀琉斯一时间像是失了反应,呆呆地看着晏瑜,他像是想安慰晏瑜,却又无从开口。如果是以前他能听到晏瑜和宁瑾婚约取消的消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可偏偏现在他听着却没有一点喜悦,只有发自内心的窒息和闷痛。
他真的不知道阿瑜能不能抗得下来。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晏璎死了,她们的养父疯了,而这一切都是身为多年挚友的曲鸿羽和晏琥暗中勾结做出来的好事……现在连宁瑾也要离开她了。
“阿喀琉斯,你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晏瑜强行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来:“我不喜欢别人可怜我。”
阿喀琉斯猛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宁瑾,他怎么能跟你退婚呢!这些年来你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忘恩负义……”
“阿喀琉斯。”晏瑜冷声叫住他:“你如果想让我仅存的这点自尊也完全丢了,那你就去。”
“阿瑜,但是我气不过啊,宁瑾他太过分了!”阿喀琉斯急得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暴起,低吼道:“你这些年来哪里对不住他了,现在你一出事,他竟然马上就抛弃你!”
晏瑜的表情透着灰败和低落,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他的选择是对的。就算宁瑾不主动来找我,我也会和他退婚的,毕竟我现在的情况,是耽搁人家的未来。”
阿喀琉斯一脸恨铁不成钢,恼怒地叫喊道:“阿瑜!凭什么他在你风光的时候就死死地黏着你,你现在一出事就生怕被你连累退了婚,这种无情无义的Omega,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