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好多了。”祝雅楠想了想才说,“其实一开始分到一个班,我都没认出他来,他倒还记得我,说我比小时候聪明了。”
梁宜点评:“遭受社会毒打以后,会说人话了。”
“还是很气人的,仗着自己成绩好,老不写作业。”祝雅楠说,“上课看书,自习说话,一天到晚扰乱班级秩序,管都管不住。”
简静:“这可真看不出来,我都没见他开车超速过。”
“说起来,好像是高三的时候,他突然变了。”祝雅楠支头回忆,“我想想,对,高三上学期吧,他忽然就不太一样了。”
简静精神一震:“具体说说。”
“他不上晚自习了。”祝雅楠解释,“高三我们管得很严,走读生能早走,但至少上两节晚自习,他下午的课上完就走了。这事我记得很清楚,不止不上晚自习,早自习也不来,每天都赶着第一节 课的铃声到的。”
她很确定:“就他一个特立独行,我肯定没记错,高三啊。”
“出了什么事?”梁宜插嘴。
祝雅楠皱眉,不确定道:“听我妈说,似乎是家里出了事,但那会儿,他母亲过世几年了,早就没什么来往,也就道听途说的。”
简静问:“他母亲什么时候过世的?”
“初中吧。”祝雅楠道,“好像是癌症,我妈单位还去看过她。”
简静颔首:“高三出事大概是几月份?”
“9月还是10月……有点久了,反正天还不冷。”祝雅楠反问,“你是想问他那时出了什么事吗?”
梁宜:“为啥不直接问他?他不说啊?”
简静不知该怎么解释,笑笑道:“有点事。还有别的吗?”
祝雅楠苦思冥想,好半天才说:“高三我都忙着复习,不太关心别的事,不过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他志愿只填了一个。”
简静:“公安大学?”
她点头:“我收的志愿表,大家都填满五个,只有他写了一个。我记得当时还提醒他,填一个不保险,万一没录取怎么办,最好多写几个。”
“结果呢?”
“我以为他会说‘肯定会被录取’什么的,结果他说……”祝雅楠道,“今年不录取,就再复读一年,无论如何都要上。”
梁宜:“有古怪。”
她吃了个半饱,有力气开扒了:“季风在我们学校也挺有名的,一方面吧,是当时我们的校花追过他——诶,简老师,这八卦他和你讲过没有?”
“没有。”简静匪夷所思,“还有人会追他?”
“听我和你说。”梁宜兴致勃勃道,“不能怪我们校花眼瞎,他当时的样子挺能骗人的,成绩贼好,是所有课的成绩都很好,人模狗样的,也没女朋友。那会儿大家也单纯,不看家境条件,觉得好就追了呗。”
简静问:“然后呢?”
“拒绝了。”梁宜说,“然后被揍了一顿,呃,好吧,也可能揍了别人,反正他们都进校医院了。”
她耸耸肩:“这事算大新闻,同届的没有不知道的。”
简静好奇地问:“为什么拒绝?什么理由?”
“那我不清楚,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梁宜道,“校花回宿舍哭了一顿。”
简静:“……”
她夹起虾滑,丢进酱油中,慢慢道:“他大学时代有没有好朋友?”
梁宜想想,忽觉惊奇:“别说,他朋友挺多的,说和谁特别好……”她连吞两片牛肉,还是摇头,“我觉得真没有——也许你算一个?”
“谁和他特别好了?”简静翻白眼,“我们只是熟人。”
梁宜不以为然:“我觉得季风对你挺好的,对吧雅楠?”
祝雅楠点头。
简静震惊:“这种CP你们也磕?”
梁宜&祝雅楠:“……”
“不开玩笑了。”简静言归正传,“我想知道,假如他想找人帮忙,可能会找谁呢?”
梁宜用筷子头指指她。
简静:“我?不。”她摇头,“他每次都说一半藏一半,我要是知道,干什么来问你们?”
“说一半就不错了。”梁宜咬口蛋饺,含糊道,“我们现在还一头雾水呢,他摊上事儿了?”
简静想想,道:“现在只能说失联。”
“怎么个失法?”
“打不通电话。”
梁宜翻白眼:“打不通他电话不很正常……噢,哦哦哦,是不正常。”她冲祝雅楠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反正我们有行动都要关机。”
简静摇了摇头,端正脸色:“不是工作。”
“你确定?说不定是秘密任务。”梁宜对季风颇为信任,并没有想太多。
简静拧眉:“我感觉不太对,不然你们打打看,看他接不接。”
梁宜爽快,马上打过去,结果并无意外,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挠头:“那怎么办,你要去找他吗?”
“先弄清楚情况。”简静说,“你们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什么老案子?”
祝雅楠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我们不是一个系统。”
倒是梁宜想会儿,道:“老案子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我们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大家都喝多了。他突然问杨哥——呃,他算是季风的哥们吧,两人一个宿舍的——有没有听过11.2焚尸案。”
简静默默记下。
三人又叫了拉面,就着火锅底和牛肉片吃了番茄牛肉面,这才各自回家。
临走前,梁宜说:“你要问季风的私事,我俩已经尽力了,要是别的事,能帮肯定尽量帮,别客气。”
简静谢过她们:“已经帮大忙了。”
“逮着那孙子了,给我们个电话。”梁宜说,“雅楠,到时候咱们再敲他一顿火锅。”
祝雅楠笑笑,补充道:“我刚想起来件事,也许你想知道——季风的父亲好像叫季理明,以前也是个警察。”
*
回到家,简静立即上网搜索案件。
11.2焚尸案,又被称之为“和平市连环杀人焚尸案”,是一起持续多年的超级大案。
一切起始于2002年11月2日。
那天,环卫工人陈大刚前往派出所报案,说发现了一具被火烧过的尸体。
派出所的民警按照他说的地方,在当时已经荒废的化工厂里,找到了一具被焚烧过的女尸。尸体的样貌、指纹和衣物全都被焚毁,完全无法辨认身份,骨骼尚算完好,法医鉴定后,认为是二十到二十八岁的年轻女子,未曾生育。
现场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提取到了半个鞋印,40码,经比对,是市场上十分常见的一款胶鞋。
鞋底的花纹磨损厉害,应该不是新鞋,考虑到这款鞋较为廉价,凶手的经济条件应该不会太好。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民警们正一筹莫展,11月8日晚上,货车司机打119,说在河边的工地看到火光,怕是起火,要求消防员过去看看情况。
消防员全副武装地到达工地,没看见大火,只看到了一具被焚烧的尸体。
和废弃工厂的焦尸一样,这具尸体的外表被破坏,检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凭骨骼判断出是20多岁的年轻女性。
此外,因为发现时间较早,现场还残留着未曾烧尽的燃料,检测后确定为0号柴油。
两起案件高度雷同,手段都极其残忍,很快引起了上头的重视,在市公安局的带领下,投入大量人手调查。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391章 案情
2002年11月到2003年2月,5个月的时间,和平市一共出现了4起极度相似的焚尸案。
受害者均是未曾生育的年轻女性,弃尸地点均在偏僻之处,废弃工厂、暂时停工的工地、郊外野地、烂尾楼,尸体全都遭到焚烧,无法分辨面容和指纹。
而警方排查过后,能得到的线索如下:
2002.11.02第一起案件,40码的胶鞋印
2002.11.08第二起案件,燃料为柴油
2002.12.29第三起案件,当天下了小雪,凶手留下了汽车的轮胎印
2003.02.18第四起案件,尸体被查到了身份
这纯粹是巧了。
第四起案件,发生在次年的2月。
那时,离第三起案件已经过去1个半月,警方仍然未曾查获凶手的真实身份,心里也怀疑他是不是收手了。
大家压力都很大,尤其新闻报道了前三起案件,引起民众恐慌。那几个月,天一暗,街上就看不见年轻女子。
街道和社区被动员起来,提醒居民不要夜间出门,独居女子必须特别注意,有事就拨打派出所电话。
一时间风声鹤唳,好几次派出所街道报警,女子声泪俱下地恳求救命,结果到现场,十桩里八桩是入室偷窃抢劫。
2月18日下午2点左右,几个初中生拨打110,说在鬼屋里发现了一个死人,很可怕。
民警赶到报案地点,那是一个河边的烂尾别墅,黑黢黢的像鬼屋。
屋子里放着一具相似的黑色焦尸,不同的是,这具尸体的骨骼曾有断裂,打了几枚钢钉。警方立刻联系医院,拿着解剖照片询问骨科医生。
最后,一名医生认出这是他曾经的病人。
警方终于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她叫王子惠,24岁,在一家餐厅当大堂经理。几个月前,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腿折了,打了几个月的石膏才好。
再去她工作的地方打听,都说人失踪快一星期了。
问老板,老板说:“之前听说她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还以为不干了呢。”
问同事,同事说:“她说要回老家几天,谁知道居然死了,唉!”
问同租的室友,室友说:“小惠死了?天啊,我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忙着理东西搬家,不清楚她的事。”
这是唯一一个能确认身份的死者,民警调查得十分仔细,很快弄清楚她的社会关系。
王子惠不是和平市本地人,从外地来此打工,认得的人不多,主要是餐厅里的老板、同事。室友和她不是朋友,就是合租一个房子才认识的,平时不关心也不了解对方。
据同事说,曾看见王子惠上过一个男人的车,猜测是她男友,但她的小姐妹否认了,说从未听她提起过和谁交往。
神秘男人的嫌疑骤然提高。
经过详细地排查,警方终于挖出了这个开轿车的神秘人。
他叫吴兵,是王子惠的同乡,这两年做建材生意发了点小财,立马买了车,就想过年开回老家给人瞧瞧自家的本事。
问起和王子惠的关系,他说:“我们俩是一个村的,这丫头去年没回家,她爹娘担心得很,托我照顾照顾。”
警察问:“你有没有开车去找过她?”
“就一回,请她吃饭,关照两句,别的没了。”吴兵当时挺紧张,“警官,这丫头不是犯了事儿吧?我和她可不熟啊,平常没啥联系。”
警察当然不信。
就这么一个嫌疑人,当然查个底朝天。
结果吧,查出来了行贿,查出来了买凶杀人,还查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可不管怎么查,好像都和前面三起案子没关系。
吴兵的车喝的汽油,鞋是42码,前几个月几乎天天应酬,喝得烂醉,哪有时间杀人抛尸?
案子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而王子惠一案后,凶手虽然没被抓到踪迹,也偃旗息鼓,没有再动手。
警力有限,不可能无限制投入下去,又过一月,慢慢淡了,再过半年,案卷也开始积灰。
一年后,这起连环杀人焚尸案,便成为了无数悬案中的一个,渐渐无人提及。
直到2007年,凶手再度出手,这一次,终于被警方抓住了尾巴。
2007年1月,天寒地冻,和平市下了史无前例的大雪。
可能就是这场雪破坏了凶手的计划,第五具尸体被发现时,居然只是被烧毁了外套和面容,尸体还保留完好。
一晃近五年,刑侦技术也在不断发展。
法医在这具尸体上,成功提取到了一些关键物证:鞋底沾有少量的榉木碎屑和香烟灰,胃里有不曾消化的汉堡、鸡肉和一些炸酥鱼,指甲沾到了颜料。
经过对比,那是常见的丙烯颜料,加上残存的衣物料子很年轻,警方便猜测死者是美术学校的学生或老师。
走访调查后,他们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
李小暖,美术学院大四的学生,几个月后就要毕业了,却还没找到工作,只接一些零碎的单子。
这两天,她接了单子,为一家店铺画几幅大型墙画,每天早上八九点出去,晚上六七点回。
案发前一天,她和往常一样,上午九点出门,却到熄灯还没回来。室友略微奇怪,但没有放心上,大学生夜不归宿很正常,她们以为她去了朋友家过夜。
按照学校提供的体检报告,警方认为第五具尸体与李小暖的信息高度雷同,便采集了家属的DNA,最终确认死者就是李小暖。
她的父母伤心欲绝,跪在地上恳求警方找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慎重地答应了下来。
他叫季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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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前面四起案件,第五起案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昨天失踪,次日就发现了尸体,大雪熄灭了火焰,尸体保存完好,现场残留着大量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