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棋局有些不吉利。
“那作为帮我破局的报酬,这次情报费我会给你打个折的,”折原心情颇好的样子,“三日后我会联系你。”
“麻烦折原先生了。”波本站起身,走出门外,轻轻阖上了门。
“不好意思,我有东西忘了。”他突然又出现,而沙发上还是只有折原一个,波本眼底掠过一道精光,“没有打扰到折原先生吧?”
“当然没有了,”折原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请自便。”
波本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小的纽扣,抬头时却突然看到了棋局。
白方的绝境,被破解了。
“真是个敏锐的男人。”看着对面重新坐下的男人,折原临也翘着脚感叹道,“那么闻名横滨的太宰先生,您到我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已经脱下黑色风衣的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看着棋局,刚才那扭转局势的一步,正是他的手笔。
“这就是不破不立吗,太宰先生每一步都把自己放入更大的危机当中,实际上却总能找出一条更有利的道路来,”拿着手里的黑子,折原临也摆出苦恼的神色来,“久而久之,我连围困你都不敢了啊。”谁知道那是不是一个更大的陷阱呢。
“在我看来,折原君才是剑走偏锋的那一个呢,”往身后一倒,太宰治歪头,“理解不了你的脑回路,和我完全不合。”
“可能是因为和太宰先生不一样,我是那样爱着人类啊,”也不正经下棋了,折原临也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正是“王后”,“我是希望他们能发展出更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为我提供乐趣的,其实和沙罗酱倒是很相像呢。”
“哎,真的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吗,”太宰治看了一眼把“王后”放到棋盘之外的折原,“我倒是觉得大多数人类都很无聊呢,做出来的事就更无聊了。”
“还有沙罗酱,她又是个怎样的人呢,”太宰治捞起那黑色的“王后”就放回了棋盘中,“说起来我还欠她一个人情。”
棋局上的形式又逆转了——太宰治和折原临也下的棋并不是固定黑白的,他们随时可能移动不同阵营的棋子,想要支持哪一方全凭自己喜好,可能两人一起移动白子围困黑子,又在下一秒动用黑子绝境反杀,可能在相互对峙的时候,突然把对面的棋子划拉到自己手上……黑黑白白,终于在一段时间的对战后,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只是这样的平衡,非常脆弱。
“沙罗酱吗,”折原拉长了一点声音,“是我最爱的人类……之一哦。”
“被你爱着真是一件不幸的事。”太宰治发自真心地如此说道。
“啊啾,”沙罗揉了揉鼻子,“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
旁边的里苏特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把眼神滑了过来,两人在进行初步的交涉后也算达成了一致,在飞机上这段时间也算是相安无事了。
“你也会相信这种东西吗,”在沙罗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的时候,里苏特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身为辗转于不同家族间的情报商,你……”
“不要说的我像个冷酷到头发丝的商人啊,”沙罗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原本打算在飞机上补觉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就算是我,流出来的血也是热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替身使者沙罗如是说。
“对了,要不要来打个赌?”沙罗忽然看向里苏特,两只眼睛弯起来,闪着狡黠的光。
“赌什么。”
“就赌,你们的boss什么时候会来杀我好了。”沙罗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
“boss一向谨慎,应该会立刻前来。”凭借对boss的一点了解,里苏特认为boss并不会放过沙罗这样一个大威胁。
“不,”沙罗嘴角上扬,“恰恰相反,在摸清楚我的替身能力之前,他不会来杀我。”
“因为他不敢。”
第56章
“热情的boss, 比我想象中还要谨慎呢。”喝了一口咖啡,沙罗的对面坐过来一个眼熟的金发男子。
“哐”一下,他把手里的咖啡杯磕到桌面上, 一杯满满的咖啡瞬间洒掉一半, “你居然还有脸过来啊……”
男子的金发在脑后编成一缕辫子, 比起一年多前, 他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褪去学生制服, 虹村形兆看上去已经是个合格的Mafia了。
“三个月又三个月,我都快当上热情的干部了!”他咬牙切齿地……掏出手帕擦掉咖啡渍。
“哈,哈哈。”举起咖啡杯遮掩了自己的神色, 沙罗笑了两声, “这也是一种修行嘛,你现在变强许多了吧。”
在他们聊天的同时, 这家店已经被“极恶中队”的火力无死角地覆盖了,沙罗能看到埋伏在各个角落的小士兵。
“而且我看你和当地的风格融合得很不错。”沙罗已经发现了,西西里这地,老牌的Mafia们都喜欢黑西装黑墨镜,最好还有一顶绅士的礼帽,但是新兴的Mafia们……
漏洞装、渔网装……反正都是和岸边露伴一个风格的夸张,而且这么穿的大多都是替身使者,难道这是因为觉醒了替身的人都会更加个性张扬吗?包括虹村亿泰,以前只是穿不良风制服的少年在这熏陶下,也穿起了布条褴褛的拼接服饰。
老实说,沙罗觉得自己的宽檐黑纱礼帽和珍珠腰带的黑色鱼尾裙败了,败在了奇特的地方。
“呵。”形兆冷笑不语,拍出了一个厚厚的文档, “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他看着沙罗迅速收起文档放入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包里(来自志保赞助),“放心吧,这附近是布加拉提的地盘,要比其他地方干净许多。”
“布加拉提?波尔波不在这里了吗。”沙罗皱眉,她可是还记得那个死胖子呢。
掌控着一只“箭”的家伙。
“啊,那个胖子吗,他已经入狱了,大概在监狱里过着好吃好喝的神仙日子吧。”形兆语气嘲讽,沾上咖啡渍的手帕被他折叠起来,收入了口袋中。
“倒是不意外呢,”沙罗看向窗外,眼神微沉,有一人刚好路过这家店,“就是更荒唐的事情也是有的。”
他们也是奇装异服,为首的男人梳着整齐的妹妹头,穿白色拉链西装,在胸口处开了一个心形的大洞,露出雕塑般的胸肌来。
他注意到了沙罗的目光,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看到的是一位微笑着的美丽女士。
她有一头瀑布般的乌黑发丝,肌肤比最润泽的陶瓷还要雪白,唇上一点红润轻轻抿起,那不勒斯的阳光照在紫罗兰的瞳孔上,像是穿透了一块上好的紫水晶,透彻明亮。
眼神相触,这位女士也没有尴尬的神情,反而带着狡黠晃了晃头,皓腕抬起好看的弧度,朝着窗外的人招了招手。
就像原本橱窗里精美的人偶忽然活了过来,美丽中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诡异。
不过布伽拉提也注意到,女士的对面还坐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孔英俊的金发男子,他面色难看,手中的咖啡杯壁上还有溅出去的痕迹,像是刚刚发过火。
更巧的是,这个男子布伽拉提还认识。
他是“热情”里的成员,从日本偷渡过来的杀人犯虹村形兆,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个小队的成员,但是在传言里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意大利啊!”忍不住敲了一下桌面,形兆愤愤地说,“你这个女人也就算了,现在在我头上的那个干部,可是非常地讨人厌啊,整天吆五喝六的,如果不是为了情报,那家伙早就被我一拳揍飞出去了!”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形兆看着对着窗外傻笑的沙罗,“外面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布加拉提!”
形兆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布加拉提这个老好人不赞成的眼神。
他迅速看向沙罗,却发现对方笑得纯良,“他是你的朋友吗,形兆?”
“当然不是了……你想干什么?”一股寒气顺着背脊爬上头顶,形兆久违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压低了声音,“让他看到我和你接头不太好吧。”
“那为什么不请他进来坐坐呢,”沙罗缓缓起身,仿佛没有听到形兆的话,“既然是熟人的话。”
“你好,”她推开了叮铃作响的店门,“听说你的形兆的熟人,要不要也进来坐一坐呢,布加拉提先生。”
女子穿着对身材要求极高的贴身鱼尾裙,一串洁白圆润的珍珠点缀在腰部,以布加拉提渔家出身的眼光来看,这串珍珠里,每一颗都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
但即使是这样昂贵的配饰,也无法掩盖女子本身的光辉,她的声音也是又轻又柔的,但又简洁干脆,意大利语里缠绵的卷舌音在她嘴里也不会含混不清,反而充满了韵律感。
而最让人无法拒绝的是她那双纯粹的紫罗兰眼睛,当她认真地看向你时,里面就像盈盈地汪着一潭水。
当然这一切在形兆看来,就是黑心上司又打算骗人了。
“有意思吗,特意去撩拨一个Mafia的小队队长,”看着布加拉提离开的背影,形兆幸灾乐祸地喝了一口咖啡,“而且我什么时候和你变成小学同学了,这也太搞笑了”
然而再怎么难以拒绝,布加拉提还是记得自己身上的任务,有一位悲伤的父亲正在等待他去拯救。
“要真正认清一个人身上的某些特质,就要去和他进行接触才行,光靠白纸黑字是无法得出结论的。”没有失望,沙罗坐回了座位,“‘热情’的行事已经是某些人的眼中钉,想要扳倒它的家族数不胜数,如今只差一点导火索。”
“导火索?”
“我,”指了指自己,沙罗闭目思索了一会,“彭格列的继承人已经确定,那么意大利的动荡也该结束了,他们一定不会让‘热情’继续下去。”
无论是这几年“热情”的扩张速度,还是它把手伸向du品的行为,都是彭格列不会允许的。
“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形兆不解,“你只是个情报商而已。”
“因为我不是普通的情报商啊,”沙罗睁开了眼,“‘热情’能够在一堆Mafia当中脱颖而出,有一点就是它严密的组织制度和boss的谨慎程度。”
“就现在而言,整个西西里,也就我还有可能揪出他的真身而已了,”她补充了一句,“明面上来说。”
“当我找出‘热情’老板是谁,就是‘热情’覆灭的时候。”
窗外又经过了一群打打闹闹的孩子,但沙罗的眼神却难看了许多。
那些可能比志保年纪还要小的孩子,胳膊上已经有了不该存在的针眼,街上偶尔能看到的警察,口袋里都是鼓鼓囊囊。
而且……“如果雪莉都那么说了,”沙罗用几乎是喃喃自语的音量,“那么也到人体试验的阶段了吧。”
形兆已经离开了,桌上的咖啡渐渐转凉,入口不再馥郁芬芳,沙罗在心里默默划去了艾斯涅内罗的名字,spw财团的名字,国内有港口Mafia把关……意大利的老牌Mafia都和彭格列同气连枝,所以——
只有“热情”了。
如果你要捉住一条蛇,那你不能把它关进没有出路的罐子里,而是应该把它其它的路全部堵死,只留下你想要它走的那条,然后,就是等待时机了。
微微冰凉的水从浴室的喷头里洒落,水珠顺着女子瘦削的肩膀和脊骨一路往下,那条黑色鱼尾裙和价值连城的珍珠腰带都被随意地扔在床上,沙罗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多冷静一点。
如果顺利的话,她就能在搞定“热情”的同时让组织在其他Mafia眼前挂上号,想到自己过去的几年里所做的一切,她就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本来不想用这种冒险的方法,奈何局势变得比她想象中还快。
对Mafia来说,组织和他们的利益没有根本冲突,毕竟组织不占地盘也对地皮生意没有兴趣,看起来就是偶尔用灰色手段捞一笔的存在,所以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不会出手。
至于那些官方组织?程序上的一连串问题已经足够组织做手脚了,而且他们也是组织重点排查的对象,各国官方的卧底几乎没有活路。
之前收服了几个小型Mafia,可是基本难堪大用,沙罗很快就放弃了。
但经此沙罗也明白,只有找到一个和组织一样势力伸进全球每个角落的存在,才能真正对抗组织。
所以她把目光看向了全世界最强的Mafia,彭格列。
一开始她又看上了脾气暴躁的Xanxus,如果他和彭格列二代目一样实行扩张的战略的话,她有很大把握说服他对组织出手。但他居然不是九代目的亲生儿子!在知道这件事和彭格列指环存在的同时沙罗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
新的继承人沢田纲吉或许是个好人,他过分的正义感让沙罗相信他会比Xanxus更好打动,但是等他成长的时间事沙罗付不起的。尤其是知道十年后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在,沙罗甚至不知道那时候沢田纲吉能不能在意大利树立起彭格列的威信!她一下子有了难言的紧迫感。
她的时间不多了,把脸埋入水流之中,发丝间有黑色的液体流下,蜿蜒着,划过她白皙的身躯。
第57章
洗过澡的沙罗坐到酒店的书桌前, 发丝还没有干透,被她挽到一边,把刚刚用完的染剂扔进了垃圾桶, 她看着桌面上一张纹路清晰的白纸陷入沉思。
然而她刚提起钢笔, 手机就震动起来, 上面没有显示任何来电人名。
所以是陌生来电了, 沙罗摸上了抽屉,里面有一把装满了子弹的手.枪, 窗帘也拉得密不透光,她才接通了这次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