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地方,随便扔一颗石子都有可能砸到处级干部,大意了!
闭大伟觉得自己能屈能伸,正在心里酝酿道歉的词汇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很难分辨出年龄的时髦女人对经理说:“跟大家传达下去,以后这个人再来,咱们饭店都不能接待!咱们小地方,容不下这么一尊佛。”
经理答应得很干脆,“是!我这就安排下去,并且跟分店那边的人说,不要接待一个眼角有很明显黑痣的牛逼哄哄的南省驻京办的人!”
闭大伟心里呕的要死,但是当着那对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女的面,他也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离开。
走出家宴饭店,闭大伟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磨着后牙槽,说道:“老子一定会让你好看!”
一边走,闭大伟一边想:“难道这家饭店真的像传言中的那样,有后台?是京市哪个大院子弟的公子哥投资的?”
闭大伟得到的情况是,饭店有两个合伙人,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和人。出钱的人从来不管饭店的经营情况,完全信任合伙人。另外这个合伙人是南市人,饭店的很多菜肴都是合伙人传授给厨师的。
大家都说,是大院子的公子哥去南市无意间吃到合伙人做的饭菜,就把对方带到京市来开饭店。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报复,还真是不太方便。
闭大伟心里憋屈得不行,回去指不定会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
今天,他们接待的可是上级领导,本来想吃饭喝酒的同时,把该谈的事情都谈好,结果……
想着想着,闭大伟发现自己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不是那对看起来气场很强大的青年男女,而是那位三十出头的时髦女性。
到底在哪里见过?
走到马路中间的闭大伟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随即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愣在原地。
马路上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就是一阵骂声——“你他妈不想活了,就回家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别他妈在这儿连累别人。”
闭大伟看着差点撞上自己的公交车,脸色一阵惨白,腿软得走不动道。
司机直接从车上下来,拽着闭大伟,把他扔到马路边,“操!我看你不是想死,是想讹钱吧!滚!”
闭大伟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路边,双手撑在地上,却觉得手上软绵绵的,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上一打滑,往前擦,脸着地。
刚才手着地的地方,又被他的脸贴上去。那地方正好有一摊新鲜的狗/屎。
手上脸上,全沾满了。
*
回来的路上,坐在宋时的吉普车里,沈苒义愤填膺地告诉宋时,刚才那个一会鼻孔朝天一会点头哈腰的男人,就是刘姨的前夫。
“哈!真是可笑,他竟然没有认出刘姨。他是不是觉得,没有他,刘姨就得蓬头垢面,变成一个悲惨的妇女?万万没想到,刘姨离开他,反而过得更加滋润。现在,刘姨的邻居们都说她还不到30岁,都想给刘姨介绍对象呢。”沈苒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之前调查刘姨的情况的时候,组织上也稍微调查了一下刘姨的前夫。宋时看过那个人的档案,档案里也有照片。
宋时比沈苒更加了解闭大伟的情况,闭大伟现在的妻子也是在驻京办,两人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似乎闭大伟家里更加喜欢儿子,闭大伟的母亲来京带孙女,老太太想通过意外的方式去,让孙女去世,然后儿子和儿媳妇就可以理所当然再生一个。
只不过计划没有成功,刚好被组织上安排调查闭大伟情况的人员把那个小女孩救下来。
闭老太太买来一根针,直接往孙女的脑袋里扎。
刚扎进去2厘米,就被敲门声阻止。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被紧急送医。
闭老太太狡辩说,是孙女摔跤,头扎到她放在外面的针线盒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新社会,竟然还有这种恶毒的奶奶,真是匪夷所思。
这也就能理解,当初刘智生病,闭家人一分钱也不肯出,而且还污蔑刘姨说刘智不是闭家的子孙。
“别生气了,你应该庆幸,刘姨早10年前就离开了这家人。刘智也没有受到那家人的影响,还是个好孩子。”宋时安慰沈苒。
沈苒连连点头:“对对,凡事都有两面性,确实是这样。离开闭大伟,对刘姨和刘智来说,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宋时心里觉得好笑,自从那次在图书馆,他提醒沈苒,以后不要再叫他做叔叔,她确实再也没有叫过。但是从此以后就没有了称呼,不叫他的名字,也没有改叫他宋时哥,基本上都是有事直接说事。
不过宋时却能看出她每次和他说话之前,内心的挣扎。
“对了苒苒,预约了后天再去给你做一次体检,看看这半年有没有彻底养好。”宋时说。
沈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该长的地方都已经长出来,脸上都长出婴儿肥来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养好。
“不用了吧……”沈苒想到体检的时候,还是有点尴尬。
宋时很坚定地说:“有用的!去做个体检,放心一点。不过我觉得,体检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沈工,省得他担心。后天我正好有空,我送你去。”
沈苒觉得宋时的话有道理,就同意了。
体检前的一个晚上,沈苒在琢磨该怎么跟爸爸开口说她不吃早饭就出门,就听到宋时对她爸爸说:“沈工,之前我答应过带苒苒去南城那边一家早餐店吃早餐,但是过去几个月一直很忙,没能成行。正好明天早上有空,我直接带她去,可以吗?”
正在厨房里煮咖啡的小胡立刻朝客厅这边看过来,感觉告诉他,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瞧,单纯的苒苒目光明显有些躲闪。一看就是不善于撒谎的样子。
宋博士真是只老狐狸!就知道欺骗绵羊一样的沈工。
最可气的是,沈工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他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现在采取措施还来得及吗?
小胡赶紧端着煮好的咖啡来到客厅,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看到宋博士看过来的眼神,他瞬间怂了。
第二天,宋时一大早就开车带沈苒从家里出来,直奔医院。
这次体检的项目比之前少了一半,也同样有一个专门的医生陪同沈苒做检查。
这位医生看到沈苒,顿时露出惊艳的表情,“哇!这才半年的时间,变化这么大。人家是女大十八变,你是半年一大变,可见底子是好的。”
沈苒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些赞美她容貌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心里美滋滋,而是觉得非常寻常。
当场出报告的所有体检都显示,沈苒身体的参数非常好,不再是半年前营养不良的样子。医生还说,如果再努力一下,她应该还能再长三四厘米。
听到这话,沈苒下意识就想,如果还能长四厘米,她和宋时的身高差距就不会太大啦。
正准备去找宋时的时候,沈苒突然看到闭大伟,他扶着一个女人,手里拿着化验单。从两人亲密的举动来看,那个女人应该是他后面娶的女人。
“阿蓉,怎么样,还疼吗?”闭大伟问。
原来他现在的妻子叫阿蓉。
沈苒瞥了一眼闭大伟手里拿的化验单,她现在的视线很好,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因为营养不良而视线不良,一眼就看到化验单上面的名字是刘静!
刘静?这不是刘姨的名字吗?
难道阿蓉是这个女人的小名?
第49章 大事情
十一年前,闭老太逢人就嘚瑟,自己的儿子有多有能耐,站在那里就有女孩贴在来。
虽然下乡当知青,也没吃什么苦,因为多的是女孩帮他干活。还有个家里有钱的高中生,主动给他补习功课,从初中学到高中,还死活要嫁给他。
快生孩子的时候,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两个决定一起去参加高考。
考上的话,闭老太就给他们带孩子。反正儿媳妇父母死了,给媳妇留了不菲的嫁妆,正好以带孙子的名义,把儿媳妇的家产弄到手。
后来,果然考上了!儿媳妇估分说比儿子的分数高了差不多一百分。据说这个分数,可以上除了京市那两所最好的大学之外的所有大学。
闭老太太正准备出去嘚瑟的时候,儿子突然把她拉回来,说以后出去不要再说儿媳妇怎么厉害,就说她没考好,而且生的孩子不是闭家的子孙。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把儿媳妇手里的钱骗到手才行。
一切进展顺利,钱到手,儿子还以恰当得她都不会怀疑的理由离婚。
儿子对儿媳妇说:“我先去上大学,你在家里照顾儿子,毕竟儿子还没断奶。而且你的底子好,没准在家里多复习一两年,还能考上全国第一的大学。已婚的大学生,相对于未婚的,以后档案就会记录下来。分配的时候,可能会比未婚的少很多优势。我们吃了那么多苦,以后一定不希望儿子和我们一样,我们得给儿子铺好路。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先把婚离了。反正我们是在插队的地方领的结婚证,档案还没更新。”
儿媳妇提出问题:“可是儿子还没有上户口,没有结婚证,上得了户口吗?”
“这有什么难的!离婚的时候,我们的结婚证又不会收回去,就算收回去,我们也可以做个假的,去给儿子上户口。对了,你不是特别想你爸妈吗,到时候,我们儿子就跟你的户口一起。以后,我算入赘。怎么样?”
就这样,儿媳妇完全被哄住,甚至连高考志愿都没填,说是填了志愿被录取,却没有去上大学,可能会影响下一次高考。
儿媳妇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毕之后,闭老太才知道,原来儿子是得到一位小领导的赏识,准备把女儿嫁给他。
儿子需要做的就是,把刘静的档案弄到手,把她的高考成绩变成小领导的女儿的。
具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反正最后小领导的女儿在海市上了很好的大学,据说全国排名第三第四。儿子也是在海市上了大学,只不过学校是个很普通的本科。
毕业后,他们俩就结婚了,并且通过女方家长的关系,直接进来很好的单位,在南省驻京办。
在这个单位上班,每次回老家,那种感觉就像是古代大官衣锦还乡的感觉。所有人都捧着你,说不完的好话,送不完的好礼。
但是去年七月份的时候,儿媳妇和儿子有一段时间,突然变得魂不守舍,哪怕是认为自己聪明绝顶的闭老太太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闭大伟和现任妻子秦育蓉那段时间确实吓得半死,南市的地方报纸报道一起学校职工试图篡改学生高考志愿的事情后,掀起轩然大波。很多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情也相继被揭发,教育部门要求各地各级各学校严格审查学生的档案。
同时,不少单位开会直接要求本单位人员如果存在冒名顶替问题的,自己主动交代问题,争取从轻处理。倘若被查出来,会追究法律责任。
秦育蓉惶惶不可终日,闭大伟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一旦东窗事发,他作为促成冒名顶替的关键人物,也逃不掉。
按照之前相关部门发布的通知,闭大伟也会被追究相关的责任,甚至是法律责任。
自从上大学之后,闭大伟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特别是工作后,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人上人。几乎每天都被人追捧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日子,闭大伟非常眷恋,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去。
闭大伟和秦育蓉夫妻俩赶紧和南省的岳父岳母商量,该怎么杜绝东窗事发的可能性?
最后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让秦育蓉把名字改回来。
当年,秦育蓉变成刘静,入读国内响当当的大学。现在,要把刘静改回来变成秦育蓉。
变成刘静的时候,秦育蓉对外是这样说的——“我姥姥去世的时候,说老刘家没什么人了,觉得我以后有出息,希望我改成和姥姥一个姓,我索性就把名字也改一下。”
现在变回秦育蓉,她又是这样跟周围的人解释——“这半年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看医生吃药治疗,还是没办法痊愈。前段时间有个算命很准的大师跟我说,是因为我之前改名字的原因,老秦家的祖宗不高兴了。希望我改回族谱上的名字。”
有这么玄乎吗?再说了,现在很多人的族谱根本就不上女孩的名字。
虽然大家有疑惑,不过秦育蓉身体不好这一点,周围的人确实看在眼里。
改名字的事情已经在进行中,这时候秦育蓉突然很庆幸来京工作几年,一直没有拿到京市户口。如果户口已经转过来,想要改名字,在户籍管理部门又没有熟人,应该很难操作。
在老家就不一样了,父母那边应该能找到熟人,顺利的话,春节后所有事情都能办妥,以前的痕迹也基本可以抹干净。
宋时走过来,顺着沈苒的视线看过去,他也认出了闭大伟。
“苒苒,怎么了?”
沈苒的目光从已经走远的闭大伟夫妻俩身上收回,看着宋时,“宋时哥,我好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哟!开始给他正式改称呼,不是叔叔,是哥哥了。
宋时知道,这是小丫头有事请他帮忙的前奏。
“哦?是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沈苒说:“刚才闭大伟身边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现在的妻子,对不对?”
宋时说:“是的。”
沈苒说:“可我看到那个女人的化验单上的码字是刘姨的名字。”
沈苒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那封给记者的匿名信,才会导致大篇幅报道篡改高考志愿以及冒名顶替上大学的违法违规行为。所以,对于这种事情,沈苒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更何况沈苒还知道,刘姨成绩很好,她之前在刘姨家里复习功课做作业的时候,刘姨还指点过她。沈苒曾经好奇地问刘姨当年参加高考,考了多少分。刘姨神采奕奕地说,自己估分很高,接着又神色黯然地说,因为知道自己要照顾孩子不能上大学,所以没有填志愿。但是刘姨非常肯定自己当初高考成绩可以上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学。
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就绝对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刘静,这个名字在刘姨那一代人身上,其实也不是重名率很高的名字。
宋时果然很懂沈苒,沈苒只是说了两句,他就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