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景正看着他们,闻言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杨道文更来劲了,“不是说人家不守妇道吗,人家心有百姓,守的是天下大道,至善至美,怎么着!”
“好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季昀松让小果子把堆在前面的史料搬过来,“干活儿吧。”
杨道文道:“你就是面。”
季昀松微微一笑,“我不像你,有个好爹。”
……
季昀松开始忙着整理史料时,云禧也迎来了新医馆的第一位客人。
云禧听到陌生的脚步声,赶紧从小梯/子上跳下来,“原来是刘员外,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刘员外就是云禧在雅玩斋碰到的那个刘姓老先生。
他笑着说道:“是云大夫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他四下看看,“空了点儿,刚开张吗?”
云禧给他倒一杯凉茶,“刚开张几天。”
刘员外道:“难怪了,我家就在附近,一直没听说这里有家医馆。”
原来如此,这是误打误撞找过来的。
云禧忙了半天,口早就渴了,也喝了口茶,“我是外地人,没什么人脉,也就没举办任何仪式。”
刘员外“哦”了一声,犹豫片刻,到底说到了正题,“云大夫擅长哪一科呀。”
一般人都会留意附近的医院,哪个医院好,哪个医院不好,以便不时之需。
云禧道:“一般的都行。刘员外若是风湿犯了,我这有上好的膏药,您可以试试。”
刘员外坐直了身子,“有现成的吗?”
云禧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她在现代时做的膏药,推到刘员外面前,“当然。”
刘员外闻了闻,“确实不错。”他贴过的膏药极多,对其散发的味道很有心得,一闻就知道好不好。
云禧道:“配合着针灸疗效更好。”
“这……”刘员外似乎有所心动,但碍着云禧的女子身份,不敢答应。
云禧不再多说了,她是大夫,不是搞推销的,说多了反而不美。
刘员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不然,先治一治?”
云禧道:“可以,您这边请。”她指着放在身后的单人床说道。
“老爷。”刘员外带来的长随叫了一声。
刘员外看他一眼,起身走过去,脱掉了鞋子。
那长随便不再说了,赶紧过去帮刘员外把裤腿卷了起来。
云禧带上一副丝绸做的手套,倒一点高度白酒在棉花上,将刘员外的血海、梁丘、阳陵泉、阴谷等穴擦拭一遍,取六根毫针一一刺入……
她想试试内力在风湿病中能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所以才提了一嘴。
刘员外觉得云禧手法麻利,认穴精准——几个穴位都没出血,也没怎么疼——他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云禧按照气血巡行的顺序搓撵毫针,并度入内力……
刘员外很快就感到了不同,除酸麻胀痛之外,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热气流转起来,非常舒服。
当云禧拔掉毫针时,穿鞋下地时,他觉得整条腿都轻松了许多。
刘员外惊喜地说道:“云大夫这一手不俗啊!”
云禧擦擦额头上的薄汗,“刘员外过奖了。”
刘员外道:“难怪董嘉荣说你医术更高超,果然如此,心服口服,哈哈哈……”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云禧笑了笑,去盆里净了手,并解释了为何洗手。
刘员外更加高看她一眼,直到上了马车还在夸奖云禧的专业。
他对长随说道:“这一趟算是来对了,过几日老大媳妇就要生了,请个女医在家里坐镇老夫就放心了。”
长随赔笑道:“小人还以为云大夫是个骗子呢,还是老爷看人看得准。”
……
云禧准备去后院看看豆豆有没有睡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喊道:“云大夫在吗?”
云禧回头,见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正怯怯地扒着门边。
“我就是。”云禧往回走,“你有什么事?”
小丫头快步跑到云禧跟前,一鼓作气地说道:“听说云大夫给人治好了那里,我家主子也想买药。”
云禧先是一怔,随即想起来了,这小丫头应该跟那个帷帽女来自同一个府邸。
她说道:“让你家主子来一趟,我才好对症下药。”
小丫头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家主子出不来的,云大夫就把药卖了奴婢吧。”
她二话不说,跪下就磕头,生怕云禧不给她药。
云禧明白,出不了府门的女人一般都是小妾,这小丫头吓成这样,如果不给她,回去只怕又要挨顿打。
她把小丫头扶起来,“罢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回答好了,我就开给你。”
两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病状也差不多。
云禧问问病人的情况,开了药,送走了小丫头。
她在门口站了站,把刚收到的两笔银子丢到空间里,心道,从这一刻起,枯荣堂真的打开局面了啊。
第36章 买蟹
第二天上午, 明秀饭庄的切墩师傅手伤了,跑来让云禧包扎,还买了一包金疮药。
隔壁家的小孩子感染风寒, 云禧亲自走了一趟。
下午来了一个崴脚的小少年。
钱没赚多少, 但工作带来的喜悦是实实在在的。
云禧抱着豆豆去菜场时都始终翘着唇角。
“大肠来一副。”
“要这只鸡。”
“鱼要两条大的。”
“羊肉切五斤。”
“称三斤虾。”
……
云禧买完肉菜买蔬菜, 将要回家, 就见三个男子赶着一辆大骡车, 拉着十几篓河蟹进了市场。
“诶哟!”云禧极爱吃蟹,在豆豆脸上亲了一口,“儿子, 河蟹好吃,那些官老爷们有口福了。”
“吃, 哈哈哈……”豆豆一听好吃的就美了,小短腿乱蹬,小胳膊舞得跟叮当猫似的,“口胡,吃!”
“口福,儿子。什么口胡, 那是骂人的话。”云禧笑得不行了,却也不敢耽搁, 跟着骡车又跑回了市场。
骡车一停, 就有五六个人围了上来, 云禧慢一步就要被排挤在后面了。
一个年岁较大、穿着府绸褂子的男子, 大概是这一车螃蟹的主人, 他笑着说道:“小娘子要买蟹子啊, 可是不便宜哟。”
听起来有些瞧不起云禧, 但因为说得委婉, 尚且可以接受。
西城菜市场是富人的天堂,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长的,要什么有什么,价格普遍高于南城,来此采买的大多是仆妇和管家。
抱着孩子买菜,且自己拎菜的只云禧一个——小果子去买碳和酒了,而且,她想自己来买,顺便储备些喜欢吃的东西。
云禧问:“多少钱一斤。”
那男子提下来一只篓子,晃动记下,提起一长串给大家看,“一百五十钱一斤,个保个大,个保个活,个包个肥。”
“一篓子多少斤?”
“大约十斤左右,具体要上称。”
云禧凑过去,拎起一只颠了颠,说道:“我要两篓。”京城附近没河蟹也没海蟹,这东西是从更南的地方快马加鞭运过来的,不卖两百已经是良心价了。
“诶,你这妇人买得也忒多了点儿,没瞧见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吗?”一个胖管家不乐意了。
云禧道:“抱歉,晚上家里宴客,不得不多备一些。”
卖螃蟹的男子说道:“大家别急,还有一车在后面,马上就到。”
“家里有的是活儿,咱可等不起。”一个胖妇人开口呛那男子一句,随即又把矛头指向了云禧,“谁家不宴客啊,好像就你家认识俩人似的?”
这话就过分了。
云禧说道:“我先来的当然是我先买。你要是着急可以求我匀你几斤,但你要胡搅蛮缠,我可就不同意了。”
胖妇人一下子疯了,指着云禧鼻尖叫道:“你同不同意算个屁啊,老娘才不求你。一看就是个不要脸的小妇,见着蟹子就走不动道了,买这么多撑死你。”
豆豆先是被她吓了一跳,但可能又觉得她骂人时颤动的腮帮子很有趣,指着她的脸说道:“胖,胖。”
胖妇人炸了,“胖怎么了,老娘吃你家大米了?小妇养的外室子,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禧想打人了,她把篮子扔在地上,对豆豆说道:“豆豆,你好好看着,娘教你怎么打架。”
豆豆道:“驾驾。”
云禧笑了,“对,驾驾,娘马上就驯服这匹脱缰的野马。”
她朝胖妇人走了过去,胖妇人见她骨瘦如柴,轻蔑地笑了两声,抬手就朝云禧扇了过来。
云禧抬手一架,手腕一转,抓住了胖妇人的胳膊。
胖妇人立刻挥起了另一只手,云禧手上用力……
胖妇人顿时叫了起来,“啊,啊啊,疼疼疼!”一张白胖的大饼脸瞬间变成带褶皱的包子脸。
“哈哈哈……”豆豆大笑了起来。
周围也有人在议论云禧的身份,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男子听不下去了,扬声说道:“诸位胡说什么呢,这位是女医,人家男人是翰林院官员,新科探花。”
云禧:“……”她何时这般声名在外了呢?
那胖妇人大喝,“我是建平长公主府上的。再不放开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禧放开她,顺便往后搡了一把。
妇人退了一步,要摔没摔,吓得满头大汗,捂着心口,指着云禧叫道:“你给我等着。”
云禧点点头,“好,我等着。”她不爱惹事,却也不怕事。
胖妇人点点她,掉头走了。
云禧看了看豆豆,见他好奇地看着胖妇人大幅扭动的胯骨,就知道没吓着,便对男子说道:“多谢大哥仗义执言。”
那男子道:“云大夫不必客气,在下姓孙,明秀饭庄的管事,您可是咱家的老主顾了。”
云禧知道了,他之所以知道她的身份,是小果子说出去的。
她问道:“你们饭庄要的多吗,我让你一篓。”
孙管事摆了摆手,“蟹子太贵,又养不了几天,一般都买不了几斤。那位婶子嘴臭,市场上的人都知道,你不必理会。”
他说这话有提醒云禧不要买太多的意思。
云禧心想,现在闹出了矛盾,又被人揭穿了身份,知道的人多,她若还坚持买两篓,日后传到丁婶子耳朵里不大好交代。
便道:“听人劝吃饱饭,我就买一篓吧。”
一篓螃蟹十一斤,一两六钱五分,在现代相当于一千六百五块软妹币。
云禧也算奢侈了一回。
付了银子,她与孙管事道了别,用新作的婴儿背带把豆豆系在胸前,一手提篓子,一手提菜篮子,健步如飞地朝市场出口去了。
“哟,那一篮子东西也得二十左右斤吧,这位女大夫不简单啊。”
“任婶子又想拿人作伐,没想到撞到硬茬儿了,今儿要是真打起来,她准得挨揍。”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那婆娘我早就想给她两个耳刮子了,今儿可是出了口恶气。”
“哪个医馆有女大夫啊。”
“明秀街枯荣堂,开张有几天了,云大夫家的小果子每次来我家订席面都要说几嘴他家女大夫,听说救过罗大人的老父亲。”
“医术可以啊!女大夫也不错,我婆娘这几日不舒服,正好过去瞧瞧。”
……
云禧自打主动健身、习练内功后,体力有大幅度提高,别说这点东西,就是再来一倍也不在话下。
就是东西多,拎着麻烦,所以一出市场,她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丢在空间里,只拎着一篓子河蟹往家走。
豆豆眼睁睁地瞧着她把一只大篮子弄没了,拧着小眉头,担忧地说道:“没没,没。”
云禧道:“乖豆豆,到家就有了。”
豆豆像是听懂了,点点头,趴在云禧怀里啃手指,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口水泛滥,把云禧的衣裳弄湿了一大片。
云禧回到家小家伙也没醒,小狗儿也在睡着。
云禧和丁婶子赶紧洗洗刷刷,该腌渍的菜提前腌渍好,该洗的洗干净,该摆的摆好。
一切停当后,云禧把新买的大株四季桂放在凉棚旁的墙角处。
此树树形略大,枝叶蓬勃,上面点缀着细小的百花,暗香扑鼻,姿态独特,极有画龙点睛之美。
小果子买了京城最有名的燕泉酒,银丝碳也提前烧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云禧满意地去枯荣堂忙活去了。
大约申正,丁婶子抱着豆豆,领着小狗儿从外面跑了进来。“云大夫,松爷回来了,四辆马车!”
四辆,人怎么还多了呢?
云禧心里一跳,快步出了医馆门,正思忖着,就见季昀松从最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
随即第一辆上的车厢门开了,一个男子踩着小凳也下来了。
竟是罗英杰!
云禧又往前迎了两步,“罗大人。”
“果然是云大夫,我就知道!”罗英杰笑着走了过来,“枯荣堂原来搬到这里了,倒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