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泽一把将小光抱起来,放到柜子上,他禁锢着人,让小光和他对视,这个高度也正好对视。
“能赚多少钱?你告诉我,你做的那点破事能值多少钱!”
祁明泽已经是浑身不可抑制的怒气,这些天,在公司里他一整天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就是想早点结束回家陪他吃饭,兴许他能高兴一点,早点给他点好脸色看。
但是没有,要么不见,要么见了视而不见。今天总算早到他也还留在餐桌上,倒竟然是这种态度。
“我给,给你十倍,一百倍,一千倍!我买,我买你的时间,我买了,眼睛看着我,好好看着我,怎么就不能看我了!”
祁明泽双手捧了小光的脸,小光坐在柜子上,惊恐的看着他,祁明泽更是将脸抵到他眼睛前,“我让你倒胃口?我的脸是让你倒胃口了么?”
很多天了,从春江花苑回来,小光就没再流过眼泪。
小光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一点点再次浸出泪来。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了!”
“你想逼死我吗祁明泽。”
“是你想逼死我!”祁明泽捧小光的脸捧到双手打颤。
小光开始挣扎,祁明泽就握着他的脸不放。“我说过容你,但是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脸!挑战我的耐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女人吵架就爱把男人赶出房门惩罚对吗?我他妈就照办,我去睡客房,你还想干什么!那床又小又窄,我睡的不舒服。你还要耍我几天?我是男人,不是和尚!”
“祁明泽你就是个混蛋!”
“你抱着亲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混蛋!”
小光挣他不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张嘴咬。他气急了,所以咬了他,咬的用尽了整个身体的力气,所以祁明泽的手流血了,他不放松,直到血腥味蔓延到口腔,呼吸。
祁明泽就看着小光咬他,任他咬。他咬着牙,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从未受过这种委屈,没人敢拿气给他受,也没人能伤他。
他想如果这要换一个人,他巴不得立刻换个人,这不是他的女人,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行,他一定一拳打碎他,他一定会让他悔恨此刻的所作所为。
小光最后被血腥味叫醒,他松口,嘴唇上沾着祁明泽的血,他浑身打颤,祁明泽的脸黑的像要杀人,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缓慢的摇着头,唇上顶着一道血红,战兢兢的看着祁明泽淌血的手,“只有工作我才能不去想你骗我的事,你别逼我,你会逼死我的。”
第29章
他要逼死他?
他要逼死他!
祁明泽将人放了,并且将小光从柜子上抱下来。他带着一手的血离开餐室,手掌骨上砸门的伤还没好,这次又添新伤。
祁明泽消失,小光腿一软,背脊抵在了柜子上。
霞姨一众人早听到了动静,但是根本不敢进来。夫妻吵架正处在气头上,外人劝架只会火上浇油,但更多的是没有人敢出来。
小光抱着自己蹲在地上。
“太太,回屋休息吧。”只有霞姨小心靠近。
小光摇头。
霞姨将小光从地上搀起来,扶到椅子上。
“我没想咬他的。”小光抬眼睛看霞姨,像个犯错的小孩,湿漉漉的眼睛像只可怜的小动物。霞姨很无奈,“您别伤心,祁总不会怪你的,他在乎你,不会怪你的。”
小光嗤一声冷笑,“他在乎我?”
霞姨有点无可奈何,他不想替祁明泽说好话,但是他更不想看小光这么难受。
“实话实说,祁总是有不好的地方,脾气不好,哄人也不会哄,就会吼。但是他是真的在乎你,他这几天睡客房,一夜抽一烟灰缸的烟屁股,我们也不敢说,昨晚还喝酒了,一整瓶。您不理他,他肯定是难受的,以前没见过他这么抽烟,他也不会半夜喝酒,一双眼睛下都是紫的。你们这不就是互相折磨么。您要去哪?”
小光从椅子上起身,“去工作室。”
霞姨虚护着,小光走出餐室,最后说了句,“他不是在乎谁,他只是不习惯少了一个提供特殊服务的追随者。”
小光强打起精神回了工作室,把自己埋进颜色与线条的世界里。
一幅看似简单的画,尚且需要千丝万缕的思绪架构来融合,何况一个人呢,何况如祁明泽那样的人。
是他自己太简单,看他也觉得简单。是他自己盲目的将所有光明的美好的,都赋予了他,而这些只是存在于他幻想的眼睛里,他幻想的世界里。
这一夜小光没再见过祁明泽,书房里没有光亮,客房里没有光亮,他已经不会去关心这些,只是无力的将自己拖进卧室,拖进浴室,拖上床榻。
这张床承载了很多回忆,原来都是他以为的幸福。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等不了林未的消息,隔天傍晚,小光自己出了门。
姑妈身边的刘姨就应该知道一些事。
小光把自己包裹的很厚,穿的颜色很深,这一趟他不希望遇上除了刘姨以外的任何人,他一个人默默穿过寒风刺骨的园子,空气阴冷刺脸。接近建筑他挑了少人的小道进屋,刘姨通常都在姑妈近旁待着,小光从会客厅背后的楼梯上了二楼。
姑妈喜欢清静,二楼除了每天清晨的打扫,一向不留什么人,只有刘姨会在近旁侍候。
小光一路穿过空旷的走廊,转过大厅,接近姑妈卧室外的起居厅,果然看到刘姨。
只是这一路上来,小光有一种不平常感,今天的这个家异常安静,二楼大部份地方也没有开灯,最后连这边起居厅也暗着,只有一道暖色灯光从姑妈卧室出来,在地上展开,铺在隐在暗处的刘姨脚边。
小光正靠近,一个瓷器砸裂的声音惊的小光肩膀不自主的一耸。
“你真是让我失望。”这是姑妈的低吼声。小光心脏一拧,他的世界不太平,早没了心思琢磨其它,姑妈这边的不太平他一点预见也没有。
在小光看不见的房间里,苏云惠一身素衣,脸色无光,嘴唇苍白,端正的站在一张宽阔舒适的沙发前,沙发里坐着小光,小光面前的矮几上有一个空了的杯托,杯子已经被苏云惠砸碎。
“我累了,一天24小时,一年365年,我就为了一件事,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您知道我觉得自己像个什么吗?”小光质问母亲,英俊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光彩,只剩痛苦的苍白,“我像个傀儡,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否则就会让您失望。我也不愿意让您失望,但是又有谁关心过我失望不失望!”
“你要我做的事,我办不到,老爷子的股份也不是我想拿就拿得到,你以为康秘书有什么底气不买你的账?我没这个本事,我也不如祁明泽心狠手辣,我就是不如他了,您再逼我也没用!”
儿子的话让苏云惠胸口开始大大的起伏,半响,他咬牙切齿的开口,“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
苏云惠直直的逼视小光,小光无言以对,垂了眼睛。
“你不愿意配合是要报复我?儿子!小丫头压根就没有对你动过情!这不是妈能从中作梗的事,也不是我不嫌弃他的身份就能成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也卿卿我我的过了快一年了,你还在死犟个什么劲儿!”
小光像是被人戳穿了最难以启齿的心事,脸色更是瞬间暗成了尘土。
“你就是不如祁明泽!我恨这个坏种,但是如果能换,我宁愿把你换成他,如果是他,他不会在这节骨眼还跟我矫情!他会去讨好老爷子,他会不择手段拿到老爷子手里所有的股权,拿到再次站起来的资本,一击打倒对手!”
苏云惠说完这话自己又笑了,“你不是怀疑祁明泽对小以也是早算计好了么?告诉你,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怀疑。咱们都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人家走一步,已经看了五十步,你怎么跟他斗。说不定四年前人家就已经算准了今天,四年前他就看准了你喜欢小以,捏着他就是捏着你的命门!”
“你再这么下去,咱们就不可能有胜算。只要他握着小以一天,他就踩着你一天,所以他推波助澜先搞你三叔,最后剩下你一个,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你自己还拼了命的往他手里钻,我怎么拽你你都不肯出来,就随他拿捏。我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指望!不如早点回海城,省得连最后一点家底也保不住!”
*
小光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没有惊动一个人,脸上挂着两行泪。
园子里似乎比原来还要冷,冷的小光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胃里有一股气在翻涌,他手指摁着心口,那股气只是一个劲的冲,喉咙哽的几乎无法喘息。
园子太大,所以处处有亭子休息,也有卫生间,小光手指掐着自己的脖子冲进了熏着香的卫生间。
他小时候有过一个毛病,哭太过,容易反胃,这是外婆说的,因为打他记事后就没发生过了。
小光捧着冰冷的水浇在脸上,晶莹的水滴从鼻尖滑落,冷水的刺激击溃了脑子里那些缠的人喘不过气的话。
小光从卫生间出来,仅凭着习惯在走路,路过最常走的那条小路,走到鱼池那方,腿颤的快立不住。鱼池池边是用石头砌的,低矮但还算平整,他坐上去,扯着厚厚的棉服将自己紧紧裹住,被冷水湿了的手指缩进衣袖里。
他蜷缩着身体,坐在低矮的石头台阶上,眼睛下是两道泪痕。周围一片死寂,静的连风的声音也听得到,连鱼池里轻轻的水响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有鱼浮上水面,吐出一口泡沫,“啵”,破灭在水面。
小光侧脸,余光里是池水反射的庭院灯的光泽。
他想起一件事,九月,刚进秋那会儿,手机莫名其妙掉进这方鱼池,隔天舅舅就去和熹乐退了钱,他找舅舅,结果被扣在金浦,舅舅逼的没办法,所以和秦三合作。
他想到四年前的湖边,那是他第一次和祁明泽站的那样近,第一次和他说话。
其实他早就听说过他,但也只是听说,听的多了难免觉得好奇。他和表哥关系不好不坏,他被表哥领着参加祁家的各种宴会时会远远瞧他一眼,只知道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也知道他长的让人不好意思细看。
如果从他身边走过,会很紧张,感觉压迫。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他看都不大敢看的人,却在那次特别的宴会上偷吻了他。
然后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羞愤中,他捉弄他,说他裙子上有脏东西,他是在帮他。还不等他有什么反映,他就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他背上,那外套上的温度烫的他回家后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
小光想到很多,想到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一起经历的一幕幕,心动的一幕幕。
如果一个人有心安排这些,有心布置这些,会怎么看待他的羞涩、心动、爱慕。会不会在看着他的时候暗自好笑,笑他这个人太好骗,太好哄,会不会都觉得骗的没有成就感。
是不是就像一档整人节目,一切都编排好了,应看你的临场反映,如果有不同的上当着,他的反映会不会是最下贱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的!
如果心会碎,那这一刻小光的心一定在碎裂,他已经感觉到了疼痛。而他想的、回忆起的还只是祁明泽这一部份。那牵连着这些事的另一个人,更是他不敢触碰的。
生活毁了,彻彻底底。
看来像是一瞬之间,实际上只是醒的太晚。
兜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打破寂静,是林未。小光已经不需要再多的凭证,但林未不知道,林未告诉他,当年祁明泽的母亲和姑妈他们这边的确是关系很紧张,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关系紧张,他还暂时问不出来。
小光靠紧攥着双手才让喉咙里发出声音,“我知道了,剩下的不用打听了。”
“小以,你打听这些,是……”
“未未,等我理清了再告诉你。”
“小以,”
听到林未的哭腔,小光差一点露馅,他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腔,他压着嗓子努力的“嗯”了一声,好半晌才能再说话,“我没事,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你专心跟师傅学好我才会高兴。”
*
这边家里,祁明泽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问霞姨小光的行踪。
“太太吃了晚饭就出去了,说是出去透透气。”
“没告诉他等我回来?”
男人个子高大,神眼冰冷,站在霞姨面前,本就不高的霞姨快缩成了一团。林未下午就打了电话回来,让厨房里多做点菜,祁明泽会回家吃晚饭,意思很明显要和小光一起吃。
“太太,太太这些天胃口不好,中午吃的也少,大概是饿了等不及了,所以先吃了。”霞姨唯唯诺诺的答,但是这回答明显是精明的,祁明泽果然脸色一下就缓和了。
祁明泽从霞姨跟前走开,抬手颇认真的瞧了眼表,时间已经六点半。他左手虎口还包着纱布,白晃晃的一团,正是小光给咬的。
他放下手,才脱掉还穿在身上的大衣。
紧赶慢赶的回来,还是太晚了。
“哪,给您摆饭。今天厨房里做的都是您喜欢吃的。”霞姨小心询问。
祁明泽将大衣扔给林未,特意回头瞧了眼霞姨,半响,“什么爱不爱吃的,我一个男人没那么矫情。以后,他让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听他的,顺着他就行。我明天再早半个小时回来。”
“哎,好嘞。”
霞姨这突然的高兴,竟然惹的祁明泽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正好被霞姨瞧见,霞姨头一次觉得这位金贵人物有人气儿。
祁明泽发话,厨房里便开始摆饭。实际上今天集团里有宴会,内部宴会,就在集团大楼第七层的宴会厅内,借年终总结会之机,宣布晋董事长职位。
除了林未,所有人都还在公司。
既然小光不在,林未就和祁明泽一桌子吃饭,只是最后祁明泽没吃几口就走了,留了林未一个。
祁明泽回了书房,时间七点,纽约那边还早得很,一会儿有会要开,他在电脑上看一组数据。但数据只占屏幕的半边,另外半边是一组监控画面。
好一会儿才有个身影靠近建筑。
祁明泽目光移过去。
小光人清瘦,在监控中看来更是轻漂漂的一道。他穿过门廊,转过大厅,直直去了他的那个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