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中,还夹着很淡很淡的异香。
这股香味让她的头一阵阵晕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就在这个时候李景淮瘦长的手指又动了,擦过她的眼,捋起她额前的发压向发顶,露出她整张白润的小脸。
这样就让她充斥着惊疑的眼也无处可藏,只能望着他,满眼都倒映着他的模样。
从他额际滚下的水珠早分不清是水还是汗,一张俊昳的脸颓唐而狼狈,可却充着让人口干舌燥的异色。
他犹如换了一副蛊人的妖皮,一举一动都在刻意地撩人。
沈离枝就像是掉进了蜘蛛洞,被裹上了蛛丝,成了消饥解渴的猎物。
被他指尖一碰就眼睫乱颤,碎光扑朔迷离。
忽然间她的腰上又搭上一只手,直接把她从地上掀了起来,下一瞬她的后脑就磕在了床沿。
咚得一声。
沈离枝顾不得脑袋嗡嗡作响,慌乱伸出一手,抵住了李景淮下压的胸膛。
不是吃了解药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医正给他开的才是偆药。
沈离枝又吞了下唾沫,颤着声开口:“殿、殿下,许是解药的药效没有那么快,您千万要忍住,不能……”
“不能?”李景淮掬起她的发,缠在自己的指间,慢条斯理地拉近。
“孤不能什么?”
第47章 拥抱 “太子殿下,我不能呼吸了。”……
沈离枝哑口无言。
他自然是肆无忌惮, 无所不能。
“殿下说得是……”
沈离枝勉强扯起嘴角,好在现在光线不明,连人脸都看不分明, 更是分辨不出她笑容的真假。
他近在耳边的呼吸声像难耐的撩动。
沈离枝头一回在面对李景淮时如临大敌, 她费劲撑起他的身,嗓音里透出僵硬,“可是医正大人特地吩咐, 用了药还要殿下容忍一二, 不、不得……”
这话是她临场胡编乱造的,常喜催得急, 医正哪有空对她嘱咐这些。
可到底没有经验, 她只能说个囫囵,‘不得’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足以服人的下文。
李景淮没耐心听她的话, 松开了她的头发,微微抬起身。
他整个人都是汗淋淋的,像是从水里刚刚打捞起来,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只松松垮垮被一条腰带系着。
这是他入寝的单衣, 薄软还宽松。
刚刚的动作让他衣襟又敞开一些,而他一抬身,沈离枝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滑了进去。
肌肤相贴, 她手掌都被润湿了。
掌心抵住的是恰好是他心脏的位置。
心脏有力的跳动在滚烫的肌肤之下,撞得她的脉搏被迫与之共振。
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逐渐带乱了她的呼吸。
浅金的纱幕不知道被谁撞落,那一点微弱的烛光也被挡在了外面,床帏里暗淡的只剩下绰绰的轮廓。
沈离枝被人罩着,热气都往她脸上扑。
她很快就感到有些缺氧,张着唇小口喘息, 想要让意识保持清醒。
被夺去的视线让人无措,任凭她睁大眼,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李景淮,她想用力推开,可偏偏手上也绵软无力,无法撼动他半分。
她越想推开,李景淮偏要压下。
“殿下!”她急唤了一声,平日从容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这嗓线低软,带着一些哀求。
只比猫儿叫声大不了多少,听上去很是可怜无助。
李景淮动作停滞了片刻,像是在挣扎又好像在思考,最后他俯身埋进她的颈窝,烧灼的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颈边。
“你好凉。”
他的声音缱绻又缠绵,两手从她腰窝的空隙交叉穿过,圈起她,整个人便贴了上来。
沈离枝的手就被折在了自己的胸前,刚好格出了一点距离。
不至于像两条鱼一样,从头到尾,紧密贴合。
饶是有这样的距离,沈离枝还是满脸灼红了。
不是她凉,而是太子身上太热了。
又热又潮,像是加了水的蒸笼,源源不断的热气烧得人窒息。
沈离枝挣扎了几下,想获得更大的空隙,反而被他用手脚更用力缠了起来,连最后的间隙都没有留给她。
沈离枝就像被扔在岸上的鱼,缺氧地眼冒金星。
挣扎半响,最后累得自己都脱力了,她才认命地停下来,在昏暗的床帷里无奈地在他耳边叹道:“……太子殿下,我不能呼吸了。”
李景淮没有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了意识,唯一好的一点,他的手也没有再往别的地方去。
他只是缄默地把她圈起,就像将她当做降暑的凉枕团进自己怀中,贪心地汲取她身上的凉意。
太子没有动静,沈离枝就收了声。
紧紧挨着的两人只有呼吸,一轻一重交替。
夜风传来几声虫鸣,夜深了。
沈离枝的渐渐撑不住眼皮,要往下落,她困乏极了。
这一闹,消耗了她太多元气,她就像是被烧干的烛,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角逐中奄奄一息。
解药需要多久才会起效,她不知道,可是若只是被太子当做凉枕抱一宿,也并不是不能容忍的。
小不忍则吃大亏,刚刚她的挣扎恰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她现在忍不了这一抱,焉知道反抗后会不会有别的她更不能忍的事发生。
这样虽然难受,但也不至于难堪。
她向来很会给自己让步,以求一个最稳妥的支点,支撑着自己并不会崩溃。
沈离枝慢慢闭上眼。
李景淮听见耳畔逐渐细弱而平缓的呼吸,用下颚往下又抵住了她的肩骨。
怀里的人软成一团,安静地缩着。
头一回,他领会到软香玉怀四个字的意思。
要抑制被药物控制的冲动也耗尽了他的力气,可即便夜深累极,他还是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怀中的人却如此放心与大胆的睡去,让他惊讶之外又有些愤怒。
医正的药已经开始起了作用,那‘夜海棠’的药效确实逐渐被压下。
但他却并没有好转,无论精神上和身体上。
常喜的胡言他本是嗤之以鼻的。
至于沈离枝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是有那么一瞬他脑子不太清醒,频繁的梦境和现实交织在眼前,他都分不清是自己开得口,还是在梦中的呓语。
虽然是他的过,但如今要他一个人吃这欲·罢不能的恶果,他还是不高兴了。
他故意把唇贴在她白腻的颈部,想起自己被她咬过的那一下,便轻轻咬了上去。
沈离枝没有完全醒来,但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痒弄得有些迷糊,她挣扎着推开他的脑袋,自己缩到一边去,又蜷起来,准备继续她的大觉。
李景淮见此举奏效,毫不客气地把卷成虾米状的沈离枝继续扯了回来,接连又换着地方咬,正感到解气之际,一双柔荑缓缓的环上他的颈,把他往怀里拉了下来。
李景淮没防备她突然的动作,一下就压进她软香的怀。
沈离枝身上无处不软,也没有哪处比这儿软。
绕是李景淮见过大风大浪,也一时懵住。
可将他拉下来还不算完,那软弱无骨的手指还温柔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他。
自从他不再年少,自从他母后故去,还没有人能这样抱着他,抚摸他。
也只有内心温柔的人才知道,制服‘不听话’的人,除了一顿鞭子,还可以是一个真情的拥抱。
而这是谁也难以抗拒的。
李景淮长呼一口气,闭起了眼。
没多久便翻了一个身,让沈离枝趴在他身上。
身上的压力骤轻,沈离枝困倦的嗓音更低了:
“黑将军乖,睡觉了,好不好~”
一枕日红。
沈离枝抬手揉着惺忪的眼,逐渐清醒。
当意识回笼,她遽然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立刻打量四周。
帐子垂掩在床边,被小风吹着摆动,自窗外透进来的光白晃晃地,暗淡的室内都亮起了金辉。
而她坐着的地方仍是太子的大床,织金团锦的凉被揉作一团乱堆在了床尾,几个照夜珠也从挂绳上掉进了角落,玉枕横在了中央,处处狼藉。
床上只有她,太子却不见踪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虽然和这床一样皱巴,但是该有的都还在,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
松开紧绷的神经,沈离枝掩起唇,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
虽然睡了一夜,可是却觉得这一夜都不安稳。
她打哈欠的动作牵扯到颈部的肌肉,便察觉到沿着脖子至锁骨,都有些刺痛,都是看不见的地方,用手细细摸上去,也没摸着实际的伤口。
她记得梦到被黑将军咬,难道还真给咬了?
她从床上挪下来,放眼过去,并没有寻到镜子等物,反而注意到地上的碎碗残片都被收拾了去,也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是何人进来打扫的。
若是见她睡在太子床上,不知道得多么惊悚。
沈离枝想了想这个后果,闷闷的头开始有点抽痛。
太子的寝宫她不敢多待,正准备要出去,刚摸到门边,就听见外面传来李景淮和常喜的声音。
沈离枝还没做好准备迎面撞上,当即心里慌了一下。
她无处可躲,只能折返到床边,踢掉鞋子一头钻进浅金床帏,把自己再次困住了。
两人的脚步声自屏风后逐渐清晰。
“殿下,依照赵统领的审讯,那位女官应是自己鬼迷心窍了,背后也无人指使。”
常喜的声音顿了一下,“若不是因为和沈大人有些关系,想来她压根近不了三重殿。”
常喜这话,还是在为三重殿里的宫人求情。
昨日当值的人都与他相识已久,不想能犯下如此大的疏漏,成了李景淮最耻辱的一夜。
若非太子对药物敏感,早早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说不定就要被人得逞了。
而那个企图爬床的女官还是对太子他这人了解不深。
太子岂是一个一沾女人就会鬼迷心窍的人,想用一场欢·好来博得太子的心,无疑是愚蠢至极和自取灭亡的。
“既然审问完了,杖毙。”冷玉金石的嗓音不含一丝感情。
“……是。”常喜心中一个激灵。
太子一夜过去,脸色依然差得出奇,像浓云密布却迟迟不见降雨,那种威压笼在四野,肃肃的风都渗人。
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提心吊胆的常喜不得不更加小心,他弯下腰请示道:“那不知道三重殿里昨夜值守的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太子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常喜等了许久,才掀起眼皮,偷偷瞅了瞅。
李景淮往前了好几步,那个方向是直朝尽头那张大床走去。
常喜忽然想起在太子寝宫呆了一宿的沈离枝,连忙捂起嘴,停在原地没敢跟着上前,生怕见着什么不能见的画面。
李景淮走到床边,不发一言就掀起床帏。
沈离枝会躲进这里,本以为太子至少会顾忌一二,不会掀开这层垂帏,然而她还估错了。
太子他又怎么会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
左右她都听见了,逃不了会被问责,沈离枝便先开口问:“殿下要杖毙谁?”
听常喜的话,这个人还和她有关系。
杖毙是一个极刑,自古以来都是用来严惩罚了重大过错的宫人,流传至今还被弄出花样,非但分了不同的刑杖,且打多少下都是有讲究的,经验老道的执刑人可以控制到多少杖将人打残,多少下将人打死。
李景淮手将纱帷压在了楣板之上,俯身看她,狭长的凤目里还藏着晦暗的影,“你又要求情了?”
沈离枝坐在他的床上,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削肩细腰,弱质纤纤,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唯有那有几两肉衬得她还算丰盈,不至于像个风吹就能飘走的人儿。
她跪坐在床上,只能扬起头来,皓雪白颈上还有他留下的咬痕。
晦暗的夜里看不清楚,白昼的亮光中就显得格外显著。
有种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李景淮说不上是什么。
大概和他第一次走进东宫,母后教他在石碑上留下一道属于他的章印,对他说,从此东宫便是他的。
他目光流连在这些深浅不一的印记上,长久不离。
沈离枝注意到了,她不着痕迹地抬手揉颈,可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见什么。
只是那眼神莫名让人有些发怵。
李景淮被阻了视线,便把目光又回到她的脸上,慢慢说道:“恩?你的清白差点因她毁了,你还要为她求情?”
沈离枝脸上一片清醒,睁着一双再澄净不过的葡萄眼,缓缓纠正他的话:“恕奴婢直言,她要的不是我,是殿下。”
换言之,想‘毁’她清白的人是他。
的确,下令招她来的人是他,把她拉上床的人也是他。
沈离枝虽然弯着一双笑眼,可是话里的意思,不笨的人都知道能听出一些指摘的意思。
你是太子,你可以点火,旁人就是点个灯那也是千刀万剐的重罪。
常喜在后面虽然看不清两人的情况,但听见这硝火味弥漫的对话,倒抽了一口冷气,恨不得缩地三千里逃离现场。
李景淮的瞳仁缩了缩,眼底晕开冷金,微眯起的凤眼如敛起锋芒的剑,慢慢说道:
“你说得对,她冒犯的是孤,更该死。”
第48章 腊肉 趁人不注意总想要吃一两口。……
沈离枝没有避开他的寒芒, 她的眼底永远温润。
像是林间的幼鹿。
猎人拿弓箭指着它,它回首时依然懵懂和诚挚。
总是怀着最初的善念,看这疮痍满目的世间。
李景淮犹如陷入这两汪深潭中, 久之心中却升起了一个怪念。
火要烧得多旺, 才能煮沸这一潭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