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一看到金宝珠那隐忍烦躁的样子,不由得皱眉,也顾不上吃饭喝酒了,放下筷子后就伸出手来拉了一下金宝珠:
“认识的人?”
金宝珠抿了抿嘴唇,无奈说了两个字:“金家。”
敖丙瞬间了然,这个开口质问金宝珠的男人,应该就是之前认回金宝珠后来又被金宝珠单方面断绝关系的所谓豪门金家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个到底是金家的哪一位了。
敖丙抬起头来,朝着这个男人看去。
这一看,敖丙身形倏地就一僵,差一点冲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开口质问金宝珠的是个男人,年纪跟高宇他们差不多,五官长相和金宝珠有六七分相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跟金宝珠肯定有血脉渊源,但现在,这个男人看金宝珠的眼神却是极为不善,就好像金宝珠不是他的亲人,而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这个男人身后站着的另外一个女人。
那女人也就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甜美,穿着小碎花裙,个子瘦弱单薄,就靠在刚刚质问金宝珠的男人身侧,看起来一副很单纯毫无攻击性的小白花模样。
可敖丙却从这个女人的面相上一眼就看出了违和,面无城郭,两耳无弦,这绝对是四大空亡的散格、天罗带地煞的早夭之相,正常来说,这样的人活不过十岁,更遑论成年了!
敖丙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这女人的头顶。
因为他在这个女人的头顶看到了熟悉的煞气,这股煞气,和之前他在金宝珠的命宫处看到的煞气一模一样!
但面前这个女人头顶的煞气很明显比金宝珠头上的还要浓烈,甚至敖丙还能从那煞气中感觉到死气。
霉运堆聚到一定程度就是噩运,除了死毫无破解的可能,这女人按理来说马上就要挂了。
可她却活蹦乱跳生机勃勃地站在这儿,更让敖丙感到震惊和不解的是,就在这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之后没过多久,她头顶的煞气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开始快速消褪,甚至敖丙还在那浓雾般的煞气中隐隐看到有金光闪过,最后,那些煞气在短短十几秒钟的功夫里就全都不见了。
那个女人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有些舒服餍足地微微眯眼,甚至连脸颊都变得水润透亮,红扑扑的好不惹人怜爱。
而与此同时,变故突生。
门外服务员端了一盆滚烫的水煮鱼走了进来,刚要将菜呈上桌,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那服务员脚下一个趔趄,那盆鱼一个没端稳,竟然从手里面摔了出来,直直地就朝着金宝珠的头顶飞了过来。
这若是真让这盆鱼倒扣在头上,滚烫的汤汁油水就要从头浇到脚,那后果恐怕不会比下午被泼硫酸好上多少!
敖丙就在旁边坐着呢,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危险,一把就将金宝珠给拉扯着抱在了怀里,然后一个旋身连带着椅子一道闪到了一侧,汤汁菜盘子越过两人,直直落到了金宝珠之前坐的椅子上,一片狼藉混乱,坐在金宝珠另一边的高宇,以及抱着金宝珠及时闪开用背对着餐桌的敖丙,都跟着受到了波及,汤汁溅了一身。
那上菜的服务员都快要哭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天知道她在这平地上走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绊脚,这下好了,闯大祸了,玉兰香这可是贵宾包厢,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肯定要被经理怪罪,说不定还有可能会被开除!
那服务员不停地鞠躬弯腰说对不起,但这会儿显然根本没人搭理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敖丙和高宇身上。
“没事儿吧?!”
“有没有烫着?”
“我的天,这是怎么搞得?”
好在那些汤汁虽然弄脏了高宇的裤子,但因为是溅上去的,温度已经没那么高了,所以顶多也就是烫红了些,有一些轻微的灼痛感,倒也没什么太要紧。
倒是敖丙,他那后背是真被溅了不少热汤,旁边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要他把身上的衬衣脱下来,可他却像是根本没感觉到烫一般,只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奇怪女人身上。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刚这服务员手里的水煮鱼飞出去的那一刻,他在那个女人的眼里,竟然看到了幸灾乐祸和痛快欢喜的笑意。
这个女人,对金宝珠抱有的恶意也太明显了,她很希望金宝珠倒霉吗?
敖丙眼神冷下来。
他将金宝珠从自己的怀里放开,正要问这倒霉蛋有没有事,没想到这一低头,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到嘴的话也惊得戛然而止。
“你——”
下午金宝珠在学校遇到有人泼硫酸,她脖子上戴着的那个龙血绘制的平安符替她挡了一道,就跟之前在二河立交桥出车祸的情形一样,符包毁了之后,金宝珠额头上聚拢的煞气再次散开,霉运也跟着冲淡了。
可现在,就在敖丙的眼皮子底下,金宝珠的额头再次聚拢了一团黑气,那一脸倒霉催的衰相,难怪刚刚那服务员手里的盘子会径直朝着她飞过来!
敖丙的脑子里有什么倏地闪过,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隐晦地在那个奇怪的女人和金宝珠的身上来回逡巡。
不对!
他敢肯定,之前余雪君这帮人没进来之前,金宝珠身上的煞气几乎都散干净了,这股煞气,就是在那个奇怪女人进来之后才聚集到金宝珠命宫的!
那个女人身上被吞噬的煞气,和金宝珠命宫出现的煞气一模一样,这两者之间,绝对有什么关联,不然不会这么巧!
“既然命里带衰就不要出来祸害人了,我要是你还不如死了算了,不然走到哪儿霉运就带到哪儿,害了金家还不算,还把其他无辜的人也带累了,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跟着余雪君进来的最后一个也是个男人,看打扮就是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纨绔,这会儿说话也格外不客气,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这话很明显是冲着金宝珠来的。
金宝珠一听这话,双手立马控制不住地攥成了拳头,脸色也倏地白了,看向那男人的眼神里闪过无尽的屈辱和愤怒。
敖丙面色一沉,抬起头来眼神如鹰隼一般盯着那男人:
“巧了,我也给你批道命吧,印星遇劫,枭神伤官,七杀冲撞,巽离处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出一月,你必遭牢狱之灾!不想牵连亲朋祸及家人的话,我看你也死了算了吧!”
那男人一听敖丙这话,脸色立马变了,眼神阴鸷地朝着敖丙这边看了过来:
“你特么想找死?!”
敖丙正要说话,那边秦元久手里的杯子重重落在了桌子上,脸色铁青地看着余雪君带来的这几个人:
“怎么,宋小少爷这是连我都不看在眼里,上我这儿来砸场子的?”
那个被称为“宋小少爷”的男人表情一滞,对着秦元久他倒是不敢太放肆,显然是对秦元久有些忌惮的。
“抱歉,九哥,我可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我——”
秦元久可不打算给宋景天留面子,直接打断了宋景天的话头:
“我在这请客吃饭,你跑到我这儿来大放厥词,当着我的面恐吓我的朋友,还说没有针对我的意思?我记得,你家老爷子好像快寿辰了吧,要不我改天也上你家里去找找茬,我也去问问参加你家老爷子寿宴的那些客人,是不是想找死,然后告诉你家老爷子,我这可不是在针对他老人家,你觉得怎么样?”
宋景天一听这话脸色立马黑了,眼中满是阴霾晦暗之色,表情也不受控制地狰狞扭曲,偏偏在对上秦元久那双冷厉凌然的眸子时,又立马低下头去掩饰他的失态情绪,一句屁话都不敢放了。
余雪君这时候才知道她好像闯祸了。
她哪里知道自家弟弟说的吃饭,居然是秦家这位冷面阎王组的局?更让人抓狂的是,金家那个流落在外的倒霉小姐居然也在这个饭局上,她把金翎炀和金福珠带过来,再加上那个时时刻刻都在充当护花使者替金福珠出头的炮仗宋景天,可不是直接将这个饭局升级成了修罗场吗?
现在好了,好好的饭局被金翎炀和宋景天给搅和了,现在气氛弄得这么僵,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了,她也很怕秦家这位冷面阎王好吗?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跟宋景天针锋相对的小子,还不肯消停,忽然朝着她弟弟发难了:
“余少,抱歉我之前没搞清楚状况,你说是令姐要买珍珠,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但我不知道你说的姐姐,跟金家这两位关系这么亲近,那些珍珠的所有权在我和我女朋友的手里,我必须要顾及我女朋友的感受,所以那些珍珠我不打算卖了,希望你能够理解!”
余承阳这会儿也快要哭了呢,他早在看到她姐姐身后带来的那三个人的时候就知道要遭,果然他那个未来大舅子不是个拎得清的,一进来就傻逼地直接朝着金宝珠发难了,再加上宋家那个不看场合的蠢货,可不就把秦元久给惹毛了?
余承阳现在跟被架在火上烤似的,恨不得立马找借口尿遁,可被秦元久那毫无情绪的眼神一扫,余承阳立马就感觉头皮发毛,哪里还敢有半分轻举妄动?
“敖丙兄弟,该说对不住的应该是我才对,我这真是脑子短路了没想起来这一茬。金小姐,我也要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今天这一出可真不是我的本意,我跟那几个可完全不熟,本就不是一路人,我这单纯就是想帮我姐一个忙,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余承阳脸上表情都快挂不住了,尴尬啊,丢人啊,脚趾都要抠穿地心了。
倒是金宝珠这会儿心不在焉的,哪怕余承阳对着她道歉,她也没什么反应,因为她这会儿所有的关注点,都落在了刚刚敖丙对余承阳说的那番话上面。
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必须顾忌我女朋友的感受”,就是这句话,让金宝珠心下一颤。
她脑子里乱乱的,她知道敖丙这话并没有她想的那个意思,可这家伙在危险来临时几次不假思索地救了她,在宋景天针对她时又毫不犹豫地维护她,金宝珠的心软软的酸酸的有点甜又有点涩,甚至隐隐地生出了几分期待和悸动来。
如果,她真是他女朋友,就好了。
余雪君在听到敖丙和余承阳的对话后则有些诧异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她有心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在看到秦元久的那番脸色后将话给咽了回去。
而原本被秦元久伤了面子,正低着头掩饰自己失态的宋景天,在骤然听到余承阳叫出“敖丙”这个名字时,心下却是猛地一颤,倏地就抬起头来,惊讶、怀疑、难以置信,各种情绪都尽数涌了上来,他的目光落在敖丙身上,仿佛见了鬼一般。
敖丙五感敏锐,见宋景天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心下立马生出了疑虑,眯着眼重新打量了宋景天好几眼,若有所思。
打破平静的,是店铺老板,因为刚刚服务员冒冒失失摔了一盆水煮鱼,险些还烫伤了玉兰香的客人,那老板一听到消息后立马脸色大变,焦急忙慌地跑过来收拾残局。
秦元久可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宋景天那三人,直接不客气地朝着老板吩咐道:
“把这地上的,还有那边站着的,都给我弄出去,这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打扫干净了再上菜!”
第33章
秦元久这话, 分明把宋景天几个跟垃圾并列,偏偏宋景天几个敢怒不敢言,还发作不得。
寻香居老板也是个人精, 宋景天几个固然也是他这儿的常客, 但很明显秦元久比那几个更硬气更不好得罪, 所以他舔着脸来到了宋景天的跟前, 做出了请的姿势:
“宋少,您今儿个来得巧了,店里面今天到了一批野生海鲈鱼, 保证鲜甜肥美, 您赶紧带着您这几位朋友去包厢就坐,我这就让大厨给您上您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有这店老板插科打诨,宋景天怒气压制着,到底没再放狠话,只是在秦元久这儿折了面子,他到底心里面窝着火气, 也无心在这寻香居吃饭了, 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临离开前, 视线在敖丙的身上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晦暗之色。
宋景天这一拂袖而去,余雪君三人顿时就尴尬了。
金翎炀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他见向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宋景天,在对上秦元久之后都得老老实实收敛锋芒, 就知道这秦家比宋家更具实力和底蕴。
他之前就愁没人牵线搭桥攀上这些世家子弟呢,这回既然遇上了,他自然要想办法跟人攀谈结交, 最好是能打入到这些人的圈子,这样以后金家的生意项目就不愁没人合作了。
心里这么想着,金翎炀收起眼中的打量和算计,嘴角含笑学着余雪君一样叫了秦元久一声“九哥”,还很是放得下姿态,一脸惭愧地对秦元久致歉道:
“对不住了九哥,我们就是跟雪君来看看她弟弟给她买的原材料,真不是故意搅和您这个饭局,主要是家妹跟家里闹了矛盾,前段时间离家出走,我这突然在这儿看到她,有点失态说了不妥当的话,宋家少爷也是在为我父母打抱不平,并未对您有什么恶意,希望您能原谅我们的唐突过失,不管怎么样,今天确实是我们扫了诸位的兴致,所以今天这一顿饭算我的,几位想吃什么随便点,就当是我对各位的赔礼。”
金翎炀觉得他这话应对得应该算是很周全漂亮了,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就坡下驴,将刚刚的插曲直接翻篇,不会再跟他们计较,然后金翎炀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加入到今天的这顿饭局,然后想办法跟这些人套近乎。
只可惜,金翎炀高估了他自己,也没料到秦元久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对金翎炀刚刚叽里呱啦长篇大论的所谓致歉,秦元久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偏头看着金宝珠:
“你那珠子若是不想卖给余承阳这小子,那就卖给我如何?我想起来我有个远房亲戚就是开珠宝公司的,你这珠子品质看起来很不错,想来她肯定会收,回头我打个电话问问。”
金宝珠当然没有意见,赶紧点头应了。
余雪君这会儿隐隐已经知道,余承阳给她找的原料就在金宝珠和敖丙两人的手里,可现在这两人不卖给她了,余雪君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能被余承阳和秦元久同时看上的原材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差不了,只是碍于这半路截胡的人是秦元久,余雪君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她不敢找秦元久的麻烦,但心里面到底烦躁郁闷,对金宝珠这个未来小姑子的印象瞬间跌入谷底,连带着还迁怒到了金翎炀和金福珠的身上,觉得刚刚若是金翎炀不胡乱开口,金福珠能劝住宋景天的臭脾气就好了,也就不会惹恼敖丙和金宝珠,那些原材料就还是她的,不至于跑到别人的口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