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错换人生——老胡十八
时间:2021-11-28 00:47:31

  一瞬间,话题就转移到婆媳矛盾上来,这是所有已婚妇女共同的话题。
  赵银花那才叫一个惨,她婆婆五十多岁给瘫了,现在每天跟他们住一起,她上班累死累活,下班还得给她端屎端尿,还得伺候丈夫儿女……大概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妇女的写照吧。
  俩人来到菜市场,先赶在肉联厂放肉的第一时间各买了半斤肉,只不过赵银花买的是肥膘,安然则是后臀尖,宋致远那位矫情的大工程师不吃肥肉。
  “小安啊,你认识肉联厂的工作人员吗?”
  安然回头看了一圈,“不认识啊,怎么?”
  银花拉着她,小声道:“我怎么觉着那个女同志一直在看你,还有你闺女啊。”
  那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女同志,特别胖,腰腹得有个五六月孕妇那么粗,重重的砍刀“哐当哐当”把骨头剁得贼响……安然确定没见过她。
  接下来直接去医院,本来就是跟那边医生联系好的,名义是给宋致远的伤药,其实每次取的都是一包祛风渗湿,舒经活络的中药,她给煮了泡脚。
  “妈妈。”小猫蛋轻轻揪着她的衣服,眼巴巴的看向百货商店的橱窗,小嘴巴一努一努的,“妈妈。”
  “你家猫蛋知道要糖吃哩!”赵银花笑着说,其实自己也偷偷咽了口口水。
  冰糖葫芦啊,一个个红通通冰莹莹的,谁受得了哟。
  安然买了两串,塞给她一串:“银花姐咱们今儿沾猫蛋的光,也尝尝。”
  银花不要,一串也得两角钱呢,够她在食堂买一家子的馒头了。
  “我跟猫蛋吃一串儿,她人小吃不完,银花姐随意。”她这人爽快,从不扭捏,也不拖泥带水,把签子尖锐那头撇断。
  小猫蛋现在已经开始吃蛋羹、碎肉稀饭和水果泥了,知道什么味道好吃,刚舔了一口上头冰莹莹的糖浆,整个人就幸福得直闭眼睛,“妈妈,妈妈。”好好吃鸭!
  “乖,慢慢吃,外头是甜的,你吃,里头果果是酸的,妈妈吃,好不好?”反正,哪个当妈的没吃过孩子的嘴巴子。
  小猫蛋还真认真的想了想,“妈妈,嗯嗯……”
  意思是让妈妈也吃,安然开心极了,轻轻的小小的舔一口,“妈妈吃了好大好大一口啦,哇哦!好甜呀!”
  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小口小口的,舔吧一口,看妈妈一眼,似乎是只要妈妈馋啦,她就全让给妈妈吃。
  当然,安然一路上都很注意,谨防签子戳到她的小嘴巴,还得担心她不小心吞下山楂果果或者籽籽,也没注意赵银花,居然小心翼翼的把冰糖葫芦捏到家属区,她们家有俩儿子一闺女,五个山楂果果一人一个,再婆婆一个,丈夫一个,一大家子笑得,跟吃了山珍海味一般。
  安然叹口气,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回到宿舍,宋致远正埋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透明镜片后,两只眼睛紧紧的聚焦着,似乎外界怎么样对他压根不会有影响。安然最佩服的就是他这种工作态度,专注,大概是科学家的基本素养。
  这样,安然也不好再把孩子扔给他,就放小猫蛋在地上自个儿玩,她给缝了一个小布熊猫和布兔子,里头塞着软软的棉花,摸上去软和得不得了,这是小丫头最近的新宠,抱着能玩一天到晚。
  后臀尖怎么吃呢?
  当然是小炒肉啦!
  安然做小炒肉不爱用淀粉和蛋清,也没条件用,只把肉切得薄薄的,热油,爆香姜蒜花椒,肉爆炒到七成熟的时候滴几滴酱油上色,再下切成薄片的大葱,没几下,一碗酱红色的,咸鲜可口的小炒肉它就出锅了,再配上一碗青菜挂面,一顿饭不就好了吗?
  一家三口吃饭,其实真不用弄太多花样的,小猫蛋只有一碗稀饭,小炒肉撕成细细的肉丝儿,给她泡稀饭里,一碗都是香喷喷的,妈妈喂一口,她嗷呜一口,时不时还得意的看向宋致远:看,我妈妈给我做的饭饭超香哦!
  宋致远更心塞了,孩子不叫他爸爸,不跟他亲,不让他占床,现在连吃的也要鄙视他。
  当然,他是属于吃啥都能吃,只要不吃辣,他就没意见的人。这半个月不是排骨就是红烧,今天的小炒肉,安然原本以为会收获人家个赞许的眼神……不,他就是木头一样,边吃还得边看图纸,拿筷子的左手,时不时还得拿铅笔,不停的涂涂写写。
  神奇的是,等安然喂饱孩子,再自个儿吃饱的时候,俩人居然是同时放碗的。“安然同志,下午厂里会来人,你把药拿出来煮上。”
  “这还用你说。”安然其实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每次煮药都挑过道里人多的时候,保证谁都能闻见那股浓浓的中药味。
  吃饱喝足的小猫蛋,抱着小布熊猫很快在新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也就几分钟时间,她的废物爸爸就把一桌子书籍图纸收拾得干干净净,放上专用喝奶碗碗,她的亲亲好妈妈把家里收拾干净,还煮上了臭烘烘的药。
  “你好,你就是宋副的家属,小安吧?”门口,来了一群人,至少八九个,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很斯文,一身笔挺的解放装。
  安然只觉脑袋一空,有什么如白驹飞过,火花带闪电的感觉。
  但她心理素质不错,心里怎么样不重要,面上还是表现得很平静:“对,请问你们是……”
  男人似乎是对她的反应很意外,但未表露出来,“你好,我是厂办秘书顾慎言,这是我们党办胡书记,刘厂长,工会杨主席……”原来是厂里的各路领导都来探望宋致远,当然是代表二分厂全体职工。
  安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依次跟他们伸过来的手握了握,对他们的“辛苦辛苦”,只回“应该的”,只要还做一天夫妻,她照顾他不就是应该的。
  胡光墉书记今年才五十岁不到,头发却白了一半,满脸满手的老人斑,安然十分诧异。反观刘解放,是二分厂正厂长,也是四十多岁的人,却皮肤光滑,头发浓密。
  “小宋啊,你躺着,躺着就行,咱们来看你,可不是给你增加负担的。”刘解放一马当先,按住压根就没打算起床的宋致远,说:“哎呀这家属来了就是不一样,屋子里也有人气了。”
  众人大笑,也没个杯子,安然就用小碗给他们倒水喝。
  胡光墉看着一碗碗雪白的,透明的白开水,心里很不是滋味,拍了拍宋致远的胳膊,这仿佛是只有他们才懂的信号。安然也不耐烦听一堆子中年男人商业吹捧,把小猫蛋搂怀里,到过道上站着。
  这间宿舍可真是选得“好”,上下左右都是大马路一样的过道,人来人往,这房子又不隔音,基本上里头说啥外头立马就能第一时间听到。有时候夜里遇到下夜班的,走路声直接能把人吵醒,再难睡着,也就小猫蛋这样的幼崽还能呼呼大睡吧。
  “怎么,不认识我了?”身后忽然传来一把颇有磁性的声音,安然被吓一跳。
  男人走过来,看了看小猫蛋,“听说你结婚了,我一开始还不信,原来真……”似惆怅,似叹息。
  安然看着他的脸,脑海中自动冒出一些她刻意压抑了两辈子的画面。
  这是顾慎言啊,她五十年前的曾经的高中学长。哪怕隔了五十年,安然依然记得他的样貌,他的一言一行。
  因为对她来说,他还有另一重意义——初恋对象,虽然只是暗恋。
  以前的安然,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实没什么朋友,很自卑,甚至有点自闭,虽然说暗恋欣赏她皮囊的男生不少,可真正能入她眼的,也就是顾慎言。
  不过,她实在是太自卑了,暗恋两年,没跟人说上过十句话。反倒是安雅,经常跟他在一起玩,“慎言哥哥”挂嘴边,交集比她多多了。
  安然曾经仔细复盘过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把一手好牌打到稀巴烂,大概就是从她代替安雅下乡插队第二年,收到安雅的来信——她带着少女的骄傲与炫耀说,她跟慎言哥哥处对象,双方家长很满意,大概等她成年就能结婚了。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小女孩的小小伎俩,可当时的安然信了。并在心灰意冷之下,经人介绍,跟正四处相亲着急结婚的宋知青成了一对。
  他们的结合,没有任何惊喜,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一个心如死灰,一个病急乱投医。不过,以安然现在的眼光看,顾慎言只不过是个略为斯文的男孩而已,跟宋致远勉强算一类长相,大概也是当年她没过分反对的原因。
  可惜,当年的小鹿乱撞,少女怀春,此刻已经没了味道。
  “还真是不一样了啊。”顾慎言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本《红楼梦》来,“你毕业前不是想借这本书吗,现在我给你找到了。”
  安然下意识就是一躲,这可是一本会惹祸的书,“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什么狗屁少女怀春,保全自己,让自己有机会好好的陪闺女长大它不香吗?
  “哦?是吗?那你觉着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做黛玉还是宝钗?”
  安然觉着这种问题实在是无聊透顶,一面她压根没有这个“如果”,另一面,成年人做什么选择题,她全要!无论黛玉还是宝钗,那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她要美貌,要爱,要权力,要地位,也非要金钱不是?
  “对不起,我不懂你说什么。”安然抱着孩子,下楼找赵银花聊天去了,受不了啊,总感觉这个初恋(暗恋)油油的。
  上辈子喜欢他,好像还是因为有一次她被许红梅和安雅当众奚落,他挺身而出说了几句公道话,小小的安然就觉着他是人间正义使者的化身。后来又有一次,是下雨天安雅没等她,自个儿先走了,没有雨伞的小可怜躲在教室门口哭泣,他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她。
  就这么两次交集,让少女安然觉着,他就是她的盖世英雄,她的白马王子。
  其实以现在的阅历看,这些“交集”也没任何特别之处,换了其他女孩他也会这么做。安然恨不得穿越回去拍死当年的自己,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呢?
  其实她后来也有过几段“真挚”的不涉及婚姻的感情,见的男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顾慎言的油腻。这不,明知道她暗恋他,明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孩了还聊这些风花雪月,怎么着,他是想听听她不幸的梨花带雨的衷肠?
  对不起,安然不是这种人。
  ***
  赵银花家人多,东西也多,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房子却显得更小,几乎无下脚之处。安然抱着孩子,来都来了,不进去又不像话。
  索性银花也是个玲珑人,拎着两把小板凳,“走,咱们上院里说话去。”
  她的小女儿刚三岁半,叫小枣儿,大大的脑袋,黄黄的头发,“姨姨,妹妹睡着了吗?”
  妈妈还没说话呢,小猫蛋先精神了,一个轱辘翻过来,对着姐姐嘻嘻笑,表示她才没睡着呢,有好玩好吃的别忘了她。
  安然很享受让她跟孩子玩耍的时间,就给她放地上,扶着走廊上的木头栏杆,一面带她走路一面跟银花聊天。
  “听说没,你家小宋要去京市呢!”
  “啥?啥时候的事儿?”安然心头一突。
  “就刚中午,我去找宣传部领资料,他们说是在食堂小厨房听刘厂长跟人说的。”这时候的厂子,几乎都有食堂,而食堂必配备小厨房,好肉好菜挑出来专门为厂里招待领导和贵宾,以及重要客户所用。
  安然是信的,宣传部经常跟外头接触,说不定还真知道点啥,试探道:“那有没说是去干嘛,去多久?”
  银花拍了拍她手背,安慰的意味很浓:“说是去学习废钢再利用技术,至少得三个月吧。”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换谁也不好受,你这刚来,他就走,小夫妻总这么聚少离多不好,甭管感情有多好,还是得赶紧给猫蛋生个弟弟才是正经……再说,我听说你那老婆婆,也不好惹?”
  安然哪里见过她传说中的老婆婆哟,两辈子都没见过,宋虹晓二十五岁了也没见过,当然更不可能给猫蛋生弟弟,“去三个月啊,那工资怎么办?”
  “肯定照发不误啊,你是家属,只要拿着小宋的签章随时都能领着。”
  OK,那安然也就放心了。
  她恨不得宋致远今天立马就走,这样她就能回小海燕去,在城里虽然生活是要方便些,可住宿条件不行,她实在受不了。再加上孩子没个去处,不像在家里,铁蛋牛蛋鸭蛋和小糖妞把猫蛋一带,又有老太太帮忙看着,她该干嘛就能干嘛。
  在这儿,孩子就是长在她身上的小袋鼠。
  “咋,你还高兴哩?”赵银花戳了戳她。
  “哼,我得提前把他工资取光,省得他又偷偷孝敬他老娘。”
  “哎哟小安喂,你可真是……哈哈哈……”赵银花笑得直不起腰,她就喜欢这样泼辣有能耐的小媳妇儿,也羡慕不是?
  没一会儿,慰问团的领导们走了,安然上去一问,宋致远确认了这个消息,不过神情略为落寞。估摸着是上面有人,怀疑他来二分厂是幌子,故意将计就计把他调离阳城,整个项目他就是最重要的设计师,他不在,项目就得停工。
  安然想想他上辈子满头白发的模样,活着时候无人知晓,居无定所,死了名垂千古又如何?一切荣誉,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还挺于心不忍,“这样吧,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在进行一项关于二代轻型战机的研究?”
  “嗖”的一声,安然感觉脸上像被挖了两个洞,而他敏锐、怀疑、震惊的目光,就是两把剑。
  他一字一句地问:“谁跟你说的?”
  安然摇头,“没人跟我说,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天我就要出发去京市,待会儿姚刚会送你回去。”
  “宋致远你脑袋是不是有坑,我现在是在帮你,别人整你,让你走,你就真走啊,你就不想想办法整回去?受了气憋着不怕憋出病吗?”安然气得抚了抚胸口,“再说,既然你的任务这么重要,你就更应该迎难而上,与之抗衡,败走他乡算什么男人。”
  宋致远喉结上下滚动,“你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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