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角度冲着他的嘴唇,如果不停,接下来她就会……这时候江少辞感觉到手心一松,怀里的人像阵风一样消失了。
江少辞眼神一沉,抿唇,用力在心里骂了一句。他脑子是抽风了吗,这么粗糙的陷阱,他竟然没看出来?
可是他偏偏没有看出来。
牧云归轻飘飘落在前方,斗篷猎猎卷动。冰面清凌凌倒映着她的身影,远看越发修长。牧云归轻声一笑,说:“看起来,你也需要再努力。”
江少辞岂能容忍这种挑衅,他定定看着牧云归,忽然二话不说朝她逼近。牧云归吓了一跳,转身就跑。白蛟跟在后面,它看到前面两人眨眼没了踪迹,似有犹豫。
它要不要趁现在跑?
可是还不等它想完,身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整整齐齐在冰层上割开一条缝。白蛟瞬间腿软了,老老实实跟着前面的气息走。
紫宫的侍卫发现一只四阶妖蛟朝宫殿逼近,颇为紧张。可是紧接着,他们就发现白蛟的动作不太对劲,像是被什么人胁迫。果然,随后就听说帝女和江仙尊回来了。
帝女是跑回来的,发髻都散乱了,侍卫见状,忙问:“帝女,您在路上遇到危险了吗?”
牧云归一怔,挽了下头发,轻轻摇头:“没有。我急着回来,所以走得快了些。”
侍卫惊讶,不可思议问:“帝女,您如何得知陛下来信了?”
牧云归闻言愣住,反应过来后忙道:“怎么回事?”
侍卫递上书信。牧云归沉着脸拆开,越看脸色越凝重。江少辞悠哉悠哉从外面进来,他看到牧云归的表情,眉头稍动,问:“怎么了?”
牧云归已经飞快扫完。她合上信,说:“帝御城来消息,说在北境边缘发现魔兽异动。它们像是受到什么调度,齐齐往一个地方涌去。不光北境,无极派、云水阁外也出现同样的状况。”
江少辞微微抬起下颌,眸光漆黑平静,问:“去了哪里?”
“涿山,昆仑宗。”牧云归拧着眉,凝重道,“准确说,是昆仑宗遗址。”
第110章 兽潮 他的事情,可能比你预料的,还要……
帝御城,侍女提着裙子,飞快跑进宫殿里行礼:“陛下,帝女回来了。”
慕策一惊,当即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这么快?鸾车不是昨日才出发吗?”
三天前,慕策给牧云归发去急信,说外界有变,让他们尽快回帝御城。第二日牧云归回信,同意出关,慕策于是赶紧派鸾车去接牧云归。没想到,车才刚走,牧云归就回来了。
侍女快步跟在慕策身后,表情略为微妙:“陛下,帝女是乘龙回来的。”
慕策听到,脚步狠狠一顿:“什么?”
“江仙尊不知道从何处捉到一只蛟龙,那只蛟龙非常温顺,竟然愿意拉车,帝女昨日送信后就出发了,如今已经进入言府。”
北境较外界保守,外界远距离出行一般使用大型云舟、飞舟,可是北境还用最原始的灵兽拉车。拉车的灵兽可不是随便什么会飞的动物都行,必须温顺、稳定、耐力好。皇室所用鸾鸟都是从小饲养的,因为紫宫位置有限,环境恶劣,无法长久停放鸾鸟,所以三年前鸾车送牧云归去北海后,又空车返回帝御城。
慕策特意嘱咐过,如果牧云归需要出门,提前给帝御城送信。但是这三年牧云归一次鸾车都没用过,她去北海闭关,就当真足不出户待了三年,没有任何游玩的意思。慕策收到外界的公函后,直觉和江少辞有关,连忙向北海致信。他怕牧云归正在闭关,没有贸然派鸾车去,直到昨日接了信才派人出发。没想到,牧云归竟然先行一步回来了。
蛟龙力气大又飞行快,自然比鸾凤拉车快多了,不过少有蛟龙愿意被人类驱使。蛟龙拉车,这是慕策听到都要惊诧片刻的事情。
慕策抿紧唇,继续朝外走去。他可不信世界上有温顺的蛟龙,多半是江少辞搞的鬼。事到如今慕策也没心情追究这些事情了,他很快来到言府。此刻言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蛟龙卧在大门前,不耐烦地喷着鼻息。
蛟龙穿越帝御城上空时十分张扬,全城人都知道了。就算在北境蛟龙也是件稀罕事,不少百姓闻讯过来看龙。慕策淡淡扫了眼白蛟头顶的角,面色冷淡如水,大步穿过回廊,朝府内走去。
慕策来府,侍从们争相上前行礼。慕策步履不停往前走着,问:“帝女呢?”
“帝女在后院,属下这就请帝女过来。”
牧云归从北海回来,就算轻装从简也有不少行李。慕策淡淡点头,头也不回步入正堂。侍女鱼贯而入,轻快又迅速地送上热茶、点心。
牧云归在言家短暂地住了半年,然后就搬到北海去了。言府一空又是三年,到处都弥漫着凄清冷寂。慕策拿起茶盏,掀开茶盖翻了翻,再度放下。
他目光扫过周围,难得生出种无所适从。在慕策的人生里,等人的经历寥寥无几,找回牧云归后却成了家常便饭。他坐了没一会,屋外传来响声,慕策应声抬头,看到一个白衣少女跨过门槛,清清冷冷朝正堂走来。
三年过去,她容貌长开很多,不说话的时候宛如一尊玉雕,那股清冷纤细的感觉越发明显。若说曾经她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娃娃,美则美矣,却总带着一股脆弱感,如今年纪渐长,最重要的是她修为高了,脆弱变成冰冷的刺,沉静冷淡却不容侵犯。
现在她站在慕策身边,就算不说,旁人也会觉得他们像极。尤其那股出尘感,如出一辙。
慕策看着牧云归,一瞬间恍惚,他仿佛看到牧笳朝她走来,可是当那个少女停在他面前,抬起眼睛时,他又刹那明白她不是。
“陛下。”
牧云归问好,慕策轻轻点头,这时候才看向其他人。江少辞也来了,以往他们两人总是刻意避开,慕策上一次见江少辞似乎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他印象中江少辞高瘦修长,骨骼感明显,不像传闻中那个人物,更像是一个跳脱胡闹的少年。
如今一见,江少辞肩膀变厚了些,个子似乎又长高了,脖颈线显得出奇修长。他眉宇间稳重很多,眼睛光芒内蕴,身上那股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儿仿佛被驯服了,看起来终于像一个成年男人。
自然,更可能是他将身上的刺收起来,像野狼收起利爪、尖牙,伪装成家犬,以此来麻痹猎物。慕策也是这时意识到,他看不穿江少辞的修为了。
慕策面容平淡,最后望了江少辞一眼,静静收回视线。三年,他倒也不完全在胡闹。
慕策和江少辞一见面,屋子里的气氛就诡异起来。两人各看各的,谁都没有打招呼,牧云归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一坐下便问道:“陛下,你在信中说魔兽往昆仑宗方向涌去,这是怎么回事?”
慕策忽略江少辞,说道:“北境边界发现异动,无极派、云水阁也发来求助函,说他们门派周边同样出现异常,全天下的魔兽仿佛被什么东西号令,一起向某个地方迁徙。他们怀疑魔兽的目的地是涿山,也就是曾经的昆仑宗所在地。桓致远在信中还说,近些年魔兽觉醒神志的例子越来越多,似乎每次都伴随着兽潮,只不过以前是小股迁徙,我们没能发觉,这次各地同时出现异状,才终于引起仙门注意。魔气最开始便在昆仑宗爆发,如今魔兽围攻涿山,恐怕不是简单的巧合。”
牧云归问:“昆仑宗内有什么吗?”
慕策摇头:“不知道。我写信问他们此事,他们推说不知,还倡议各大仙门联合起来,围剿杀魔。信中说这次魔兽大规模行动,必有图谋,如果我们不能趁此机会将它们一网打尽,等它们觉醒出更多高阶魔兽,日后仙门的处境就难了。这很可能,是仙门乃至人族,最后一次自救的机会。”
江少辞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地笑道:“仙门乃至人族最后一次自救的机会?这种事,他们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少辞进来后一直没说话,如今一开口,立刻将屋中所有视线都吸引过去。他是唯一一个见过昆仑宗的人,他这样说,是不是知道什么?
慕策审视着江少辞脸上的细微表情,不动声色问:“魔兽为什么要去昆仑宗?”
“我如何得知。”江少辞道,“魔气是我沉睡四千年后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慕策怀疑江少辞,江少辞同样怀疑慕景在其中掺了一脚。慕策神情转冷,道:“你怀疑北境?”
“好了。”牧云归看到势头不妙,立刻打断这两人。她雪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微拧着眉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们便先内讧,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万一,并没有什么魔兽异动,而是有人想引我们去昆仑宗呢?”
牧云归一冷脸,江少辞和慕策都安分了。慕策静了一会,若无其事点头:“倒也不排除是陷阱。”
在昆仑宗设陷阱,目的当然是江少辞。江少辞忽略那些似有似无的打量视线,说:“以我对那些狗东西的了解,他们肯定设了陷阱。但是魔兽异动也不能忽视,他们若真能号令魔兽,这些年也不至于活成丧家之犬。区别只在于,是他们发现了魔兽潮,顺势为之,还是在涿山做了什么手脚,引发了魔兽潮。”
江少辞说完,十分感慨地叹道:“三年了,这群废物终于准备好了。”
慕策眉心拢起,颇为嫌弃地瞥了江少辞一眼。满口不雅用词,这种人,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
牧云归怕他们再吵起来,赶紧打断,问:“那昆仑宗还去吗?”
“去,为何不去?”江少辞挑眉,唇边含笑,眸中光芒四射,不屑又张扬,“不去岂不是浪费了他们一番辛苦布置。阔别多年,我也想看看,这些人的功力进步没有。”
慕策眼角扫过牧云归,不动声色说:“云归,言霁给你留下几样东西,放在你房间里了。他毕竟是你的长辈,你去看看吧。”
牧云归看向江少辞和慕策,江少辞没有做声,慕策一脸从容。她静静站起身,点头道:“好。”
牧云归出去后,慕策霎间撤去和气神色,冷冰冰盯着江少辞:“无论昆仑宗旧址里有什么,都是冲着你去的,和云归无关。我最后问你一遍,魔兽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牧云归走出正堂,回房间去看言霁留给她的东西。牧云归进屋,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你们都出去吧。”
侍女知道陛下有意调开牧云归,如今牧云归已经出来,她们没有特意看守,行礼后就乖觉退下。牧云归站在架子边翻书,等人都走空后,她飞快朝门口看了一眼,无声放下东西,推开后窗离开。
牧云归这些年在北海经受风吹日晒,身法大大进步,她一路走出言府,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牧云归在府外找了个僻静之地,捏碎传讯符。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白衣的人来了。他看到牧云归,眼睛睁大,喜出望外却又不敢上前。
“云归,你回来了?”
牧云归看着言霁,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男人。他是她血缘上的外祖父,但又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言霁当初不知道牧笳身份,一边是相依为命的侄女,一边是顶替侄女身份、对言家有怨的陌生女子,言霁选择先救言瑶似乎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是,牧云归一想到母亲被病痛折磨那么多年,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实在无法释怀。
牧云归冷着脸,不冷不淡说:“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三年前你讲述言老太爷和先帝的分歧时,似乎有所隐瞒。言老太爷到底在预言里看到了什么?”
牧云归记得很清楚,言霁说话时瞥了江少辞一眼,随即换成一个含糊不清的表述。牧云归很想知道,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值得言老太爷铤而走险,明知故犯。
言霁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微叹了一声,说:“你是替他问的吗?”
“与你无关。”
“每一个为情所困的言家女子做傻事之前,都是这样说的。”言霁眼眸深深,眼中似蕴含着千言万语,欲言又止,“他的事情,可能比你预料的,还要复杂。”
第111章 出战 诚邀全天下修士,共渡难关。……
牧云归避开守卫,推开后窗,悄无声息跳入。她落地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朝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才轻轻合上窗户。
牧云归转过落地罩,走了两步,脚步忽然停住。一个人影立在书架前,修长的手指按在书页上,正缓慢翻书。旁边香炉袅袅吐出青烟,烟雾朦胧,他的侧影显得颀长挺拔,脊背到腰身的曲线尤其好看。
牧云归肩膀慢慢放松,无事般上前,问:“他们怎么放你进来的?”
“你说门外那些侍女暗卫吗?”江少辞合上书,将书册放回原位,轻描淡写道,“他们不知道。”
牧云归默然,说道:“你偷闯女子闺房,还敢这么嚣张?”
江少辞含笑,环臂靠在书架上,似笑非笑偏头:“要不是如此,我怎么能发现你不见了呢。”
慕策自以为支开了牧云归,没想到牧云归也支开了他们俩。江少辞进来时发现牧云归不在,着实惊喜了一瞬。
牧云归不想和他争辩这些,问:“他和你谈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兽潮的事。”江少辞伸手,打散空气中漂浮的青烟,百无聊赖说,“他怀疑我知道兽潮的成因。”
牧云归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轻声问:“那你知道吗?”
青雾色的烟在江少辞手指上缠绕,他慢慢收紧手心,烟雾被击溃,争先恐后从江少辞指缝中逃离。他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腹处有细微的薄茧,一看就是一双握剑的手,虽然瘦长,但力量感十足。
江少辞把玩着手心的烟雾,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但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他侧脸,漆黑的眼珠定定锁着牧云归:“他告诉你什么了?或者,你看到了什么?”
牧云归接触到江少辞的视线,眼睛错开,眼睫微微下敛。江少辞看到牧云归的表情,轻轻嗯了一声,说:“是万象镜中那样的画面?”
之前在西流沙时,他们为了救人,情急之下闯入言适的万象镜。在那里,江少辞遇到心魔,遍地尸山血海,差点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