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一万年前的功法。一万年前是修仙界最昌盛、最传奇的时代,那个年代随便留下块纸片,都能引得现在的人抢得如痴如狂,头破血流。而刚才足足一本书放在东方汐面前,东方汐只粗读了一遍就放下了。东方汐后悔不已,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逐字逐句地研读,不,她应该全文背诵。
东方汐看向仅剩下的地图,试探地问:“那这个……”
南宫彦点头:“这份地图多半也是如此。”
东方汐心情沉重,她突然想到什么,说:“既然禁制只容一人接触,那只要拿着地图不放,让其他人用纸笔誊抄,不就解决了?”
南宫彦摇头,声音平淡,语调深处还带着些对东方汐无知的鄙夷:“你太小看天罚前的秘术了。禁制只允许一人观看,若有其他非本族之人的视线落上来,纸张当即就会自燃。”
“那一个人口述,其他人抄写呢?”
“这是份地图,如何口述?”
东方汐愕然,再说不出话来。南宫彦瞥了眼东方汐,脸色不善,再看不出曾经风流儒雅的模样。刚才那份功法本来是可以口述的,偏偏东方汐猴急,将功法抢过去了。现在可好,谁都看不了。
东方汐也后悔不已,但她不肯承认,本着脸道:“地图只剩下一份,接下来该如何?”
南宫彦听到这话都笑了:“接下来该如何?还能如何,你拿了功法,这份地图自然该归南宫家保管。”
东方汐皱眉,十分不情愿。万年前的功法虽好,但也要有命练。再过不久天绝岛的灵石就要耗空了,到时候结界崩塌,魔气倒灌,连命都留不住,学了再厉害的功法又有什么用?
如果早知道一定要在两项中二选一,东方汐一定选择地图。现在南宫彦毫不商量就霸占地图,未免太不讲理。
东方汐想了想,开口道:“南宫家主,我们两家合作是为了共赢。一份是万年前的功法,一份是外界的地图,若是我们各自为政,最多也只能得到其中一样而已。我们何不合作?”
“哦?”南宫彦不动声色,反问道,“东方家主这是何意?”
“我将刚才的功法复拓出来,送给南宫家主。同理,你看完地图后,也复拓一份给我。”
修士的记忆力比凡人好得多,就算囫囵看过一遍也能记个七七八八。南宫彦听到后心中冷笑,东方汐可真是好算计,她的功法不知道记住多少,却想换南宫彦这边完好的地图。但交换总比二选一划算,多一份功法也没有坏处,于是南宫彦没有反对,默默同意了。
南宫彦打开地图,静静看着上面的内容,良久未动。东方汐在旁边盯着,大气不敢喘,比当初自己生孩子都紧张。片刻后,南宫彦合上地图,他刚有动作,图纸就从边缘燃起蓝火,转瞬化为飞灰。
东方汐连忙问:“怎么样?”
南宫彦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南宫彦让人拿来玉简,纸笔记录太慢,说不定一会就忘了,不如用玉简,直接将神识里的东西刻录进去。
东方汐和南宫彦各自用玉简贴住眉心,过了一会,东方汐率先放下玉简,而南宫彦依然闭着眼沉思。东方汐又等了一会,才终于见南宫彦将玉简放下。
东方汐把自己手中的玉简递过去,笑着说:“南宫家主可真是认真。”
南宫彦同样浅笑着回敬:“彼此彼此。”
两人视线交接,仿佛有冷光一闪而过,随后,他们各自松开手,接过对方的玉简。
东方汐拿着南宫彦刻出来的地图,并没有着急查看。区区一幅地图,难道比一整本功法还难吗?南宫彦刚刚看完,按理正是最清晰的时候,他却花了那么久才画好。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改了什么地方。
南宫彦同样在怀疑东方汐。这么快就复述完了,想来,他这位亲家没少省略功法内容吧。
东方汐和南宫彦几乎同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东方汐没有心情再坐下去,她站起身,告辞道:“时间不早了,不好叨扰南宫家主。告辞。”
南宫彦起身,缓声道:“家主慢走。”
两人都练功心切,随便寒暄了两句就结束了。等送走东方汐后,南宫彦拿出玉简,读了几行,登时冷笑:“荒谬。东方汐,我好心提携你们,你却拿我当傻子。真当我稀罕东方家吗?”
另一边,东方汐也匆匆回家。她遣退侍从,独自坐在密室里,郑而重之地拿出玉简。她神识扫过玉简中的图像,怔了下,气得重重将茶水扫落在地。
“南宫彦这个无耻之徒,果然使诈!”
东方汐胸脯起伏,她深深呼吸,调整了良久才终于平复情绪。东方汐心中不住冷笑,她好心将真实的功法刻在玉简中,南宫彦倒好,竟如此愚弄她。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东方家不义。
东方汐平静了一会,击掌,叫侍女出来收拾狼藉。侍女们跪在地面上,静悄悄收拾碎瓷片,东方汐叫人过来,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听说姑爷将《乾坤天机诀》送给牧云归,哭了一场,正在屋子里生闷气呢。”
东方汐勾唇,冷笑:“南宫家的男人啊,果然一个都信不过。叫她过来,说我有正事交代她。”
片刻后,东方漓恹恹地来了。她眼睛还是红的,看得出来刚刚发泄过。东方汐立刻沉下脸,呵斥道:“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比赛输了还不够丢人,你还好意思哭?”
东方漓有气无力,说:“母亲息怒。都怪我不争气,没能给家族争光,还连累母亲丢脸。但我实在不懂,我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他就像中蛊了一般,完全看不到我的付出,眼睛里只有牧云归。”
这到底是自己的独女,东方汐见女儿黯然神伤的样子,不忍心再骂了。她放缓了声音,说:“漓儿,男人都靠不住,唯有家族永远不会背叛你。丢了那本《乾坤天机诀》没什么,为娘给你找到一本更好的功法。”
东方漓顿了下,眼神骤然发亮:“是牧云归的吗?”
东方汐微不可见点头,说:“附耳过来。”
东方漓忙不迭凑上去听。她满心期待,但是等听到功法内容时,她心中落差太大,没忍住尖声喊了出来:“什么,把腿打断?”
“嘘。”东方汐用力瞪了东方漓一眼,示意她安静。东方漓连忙捂住嘴,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东方汐竟然说,要想让身体轻巧如燕,就要先打断腿,在骨缝里塞棉絮,然后用金丝缝住,这样就可以随风而起,飘若柳絮。功法里还说,为了增强效果,伤口愈合期间不能吃谷物、肉类等接触土地的东西,而要吃蒲公英、蝴蝶翅膀、蜻蜓尾巴之流。
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仔细想就很扯。哦对,功法里还特意提醒了,为了保证效果,断腿时一定要果断、用力,务必保证腿骨是齐刷刷断裂的,这样轻身效果才好。砸断腿的次数越多,身体就越轻巧,如果能把从大腿股骨到小腿脚腕每隔三寸砸断一遍,甚至可以踏雪无痕,迎风而起。
东方漓脸皱成一团,她光想象那个场景,小腿就在隐隐作痛了。东方漓一瞬间不太想练了,她看着母亲,隐晦道:“母亲,我觉得这本功法太玄了,可能不适合我……”
“胡说。”东方汐厉声呵止住东方漓,一脸严肃地说道,“牧云归能练,你为什么不能?放心,为娘会帮你的。”
东方漓脊背瑟缩了一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东方漓觉得这个世界疯了,她壮着胆子,再次挣扎:“可是,这种练轻功的法子太离奇了,小孩子都知道不可能。母亲,你确定这本功法是真的吗?会不会是牧云归瞎写了一份,故意做戏骗你们呢?”
东方汐沉着脸,说:“这种可能我当然想过。但是那本功法我检查过,非常严谨真实。我刚刚查了各位名家考究古籍的资料,发现每一个细节都能对得上,功法上的字迹甚至比他们考究的还要周密。这绝对是一万年前写出来的东西,牧云归就算有心造假,她编古体字就算了,莫非连各种符号也能用对?何况,功法上面还有冥火禁制,这种禁制早在六千年前就失传了,不会有假的。”
说到最后,东方汐紧紧攥住东方漓的胳膊,眼神癫狂明亮,像是入了魔一般。东方漓有点害怕,她意识到东方汐铁了心要让她练习这本《飞天遁地步》,东方漓劝阻无果,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悄悄在脑海里问系统:“系统,这是真的吗?”
系统沉默片刻,说:“东方家主所言没错。她不会害你的,就按她说的做吧。”
东方漓肩膀顿时垮掉,她知道,她再没有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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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海岸,山花遍野,晴空如洗。牧云归坐在窗前,阳光穿过窗扉,在她身上洒下点点金光。窗户被明光渲染得光辉灿烂,牧云归乌发雪肤,眸如点漆,唇若点绛,坐在这片光晕中,恍如幻境虚影。
比赛极耗精神,牧云归这几天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休养生息。她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日子,牧云归合上锦盒,将母亲的发簪妥善收好,随即就起身,打算去院子里走走。
出门前,她顺手检查身份令牌,屋里瞬间响起好几道任务提醒音。
东方家发布了好几个新任务,牧云归一一看去,发现是高价收蒲公英、蝴蝶翅膀、蜻蜓尾巴、翠鸟羽毛等物。
牧云归看着这几样东西,陷入沉默。
牧云归对这些东西当然不陌生,这不正是江少辞胡诌出来的“秘方”吗?江少辞脑子里充满了奇思妙想,牧云归当初看到的时候还觉得他胡闹。谁曾想,那些人竟还真的信了?
牧云归一时不知道该说谁离谱。
第34章 孤岛 温室与炼狱,只有一念之差。……
江少辞正在房间里研究傀儡,突然听到敲门声。他下意识用法术,等抬起手时,才想起自己如今修为全失,已经没有法术了。
牧云归等在门外,屋里许久没有动静。她正要再敲门,面前的木门突然从里面拉开。牧云归没有防备,一眨眼就看到一颗拆了一半、七零八碎的头,很是吓了一跳。她暗暗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宁愿更改机关,让它来开门,也不愿意自己走这两步是吗?”
江少辞点头,是的。傀儡人被江少辞拆开脑壳,按理是不能活动的,但牧云归忽然敲门,江少辞没有法术,又不想自己动,便在傀儡人脑子里搭建了一个临时机关,专为了给牧云归开门用。
傀儡人同手同脚地回到屋里,江少辞一边恢复刚才修改的机关,一边漫不经心问:“怎么了?”
牧云归抿了抿唇,颇有些难以启齿:“他们开始收集蒲公英和蝴蝶了。”
江少辞手一抖,险些把傀儡人的头拧歪。江少辞手掌搭在傀儡人的头盖上,一时又好笑又无奈:“他们还真信了呀?”
这件事已经离谱到连始作俑者听了都吃惊的程度。牧云归叹了一声,坐在桌边,拿起一个机关轻轻擦拭:“是啊。任务是东方家发出来的,东方汐该不会真的打算将什么人的腿打断吧?”
江少辞口吻轻忽,无所谓道:“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
断腿算什么,争霸赛那天,东方漓偷用风刃符时,可是冲着牧云归的命去的。她将牧云归的腿划伤,而江少辞只是让她断一条腿,已经对她十分仁慈了。
牧云归用帕子擦拭傀儡零件,良久未语。江少辞瞥了一眼,挑眉:“你该不会怜悯那些人吧?”
牧云归摇头,微微叹气:“不是。”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她觉得江少辞聪明、冷静、隐忍、果决,这些确实是他的优点,但如果这些品质,出现在一个反派身上呢?
一个有天赋的魔头,杀伤力可比恶霸凶徒之流强大多了。牧云归救了江少辞,所以他对她耐心和善,多方护持。然而对于另一个阵营的人来说,江少辞这种人一定非常可怕吧。
他恩怨分明,但也睚眦必报;他能仅靠一场比赛就掌握对手的出招路数,也能想都不想就送一个人上绝路。他的优点同时是他的缺点,肆意恣睢,绝情狠辣,只看你是不是他所护的短。
他这种人,若走正道,必是泰山北斗,中流砥柱;若入魔道,便是仙门浩劫,倾天之祸。
江少辞取了块魔晶,慢慢放入傀儡人脑壳中,意味不明问:“那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牧云归说完,忽然抬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善恶感模糊,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更没什么道德约束。如今我自身难保,无法允诺你什么,但我希望,将来无论你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江少辞听到这些话,怔了下,随即嗤笑:“后悔?我怎么会后悔。”
牧云归刚才停顿分明是感觉到他的危险了,他以为她会像那些老学究一样摆大道理,或者像那些伪君子一样粉饰太平,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反而劝他,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可笑,他为何要后悔?他已经被剥夺一切,葬入深渊,他能活着站在这里完全是个意外。他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复仇,为此,无论付出什么他都不在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悔”这种情绪。
“那再好不过。”牧云归仿佛没听出江少辞语气中的嘲讽,依然诚挚认真地看着他,“虽然你总说不在乎,可是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生来出众,不要辜负你自己。”
江少辞听后嗤笑。他放下傀儡,回头,冷冷地看着她:“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自己都不觉得我有理想,你凭什么替我应承?”
“你不会。”牧云归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她静静望着他,睫毛动了动,浅浅笑了:“第一次见你时,你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魔兽,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这个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有恩人也有仇人,但唯有一个你。我并不是要劝你什么,只是希望将来发生冲突时,你不要被仇恨裹挟,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事。”
江少辞讽笑,他和傻白甜讨论这些实在是失心疯了。报仇就是他心之所愿,他永远不会后悔。
无论付出什么。
这个话题敏感,说完后两人都沉寂下来,屋中气氛凝滞。这时候傀儡人突然启动,它眼睛里滴地发出一阵红光,张开嘴道:“今日启元四千二十年五月十八。夫妻吵架老不好,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