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雀翎——杳杳云瑟
时间:2021-11-30 01:48:50

  “这是……?”
  “它是长生血凝成的血痂,”谢玉京说的认真,“只要长生血失去了效用,它便会消失。”
  长生血要失去效用,可不就是,容凤笙涨红了脸,
  不再保持童子身……
  看着那颗红点,容凤笙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她理解的不错,这……这不就相当于,守宫砂吗?
  “我想等您,帮我去掉。”谢玉京一脸的正经,语气中隐隐还有几分羞涩,但眸底的神色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带着几乎将面前之人侵吞的欲念。
  容凤笙心中有股奇怪的感受,“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握住他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无比新奇,世上真的有这玩意儿,还能用在男子的身上?
  “此物有个名称,唤作,如玉痕,”
  他任由她动作,低柔的嗓音轻轻吹拂过来,容凤笙差点一个趔趗,栽倒在地。
  如玉……守身如玉。
  “怎么弄的?”
  半晌,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
  “换血的时候留下的。”
  谢玉京漫不经心道,但其实,一直在偷偷注意着她的表情,果然,看到她流露出不忍心疼等等情绪,眼底的笑意稍纵即逝。
  只是话一出口,语气却是委屈得不行,“没关系的,我不疼,不过是用一根金针,刺入寸许……”
  话才说一半,女子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像是心疼的要哭了,她指尖抚过那红点,语气有些涩然,“疼吗?”
  谢玉京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他抬起手来,轻轻抚过她的双眼,感受着密绣的睫毛上那微弱的湿意,是她在为他落泪。
  他轻声道,“不疼的,你放心。”
  当时哀帝只是找到他,提出了这个惊人的建议,他没有多问就答应了,甚至,不知道尽欢的存在。
  其实在受到哀帝召见的时候,谢玉京是有些惊奇的。
  毕竟,他可是谢絮的儿子。
  南阳侯谢絮权势滔天,赞拜不名,剑履入殿,是个人,都看得出谢絮的反臣之心。
  难道,容繁衣对作为谢絮儿子的他,没有半分的忌惮之心吗?
  当然是有的。只是,当那位年轻的帝王,抬眼见到那款款行近的红衣少年,却是微笑着问。
  “你便是遗奴?”
  少年顿时愣在了那里。
  “阿姊时常同我提起你。”容繁衣的笑意有些无奈,或许还有隐隐的不平,“便是在宫里相聚的时候,心里也惦念着,左一句遗奴右一句世子的。她待你,倒是比我这个亲弟弟还要上心。”
  他仔细打量他,忽地笑了,“朕知道,阿姊为何待你这样好。”
  容繁衣的神情有些神秘,这使得这位帝王看上去,有几分稚童的顽劣,“你可知道,我们父皇曾留下过一个遗腹子,是个小女娃。她生母是名位份极低的宫女,因为难产去世了。阿姊给她取名,容灵允。灵允从出生起,就没有父母。是阿姊怜爱她,做主偷偷抱出来养着,”
  谁知这一养,就养到了哀帝登基,温仪嫁人。
  “她对于那些亲缘淡薄的孩子,总能感同身受一些,也格外地怜爱一些。”
  “阿姊心肠软,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又会格外的固执。她还对我说,要做朕的哥哥,为朕开疆拓土呢。”
  “阿姊说的话,朕每一句都记得很清楚。”
  “可这怎么行?开疆拓土,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她是公主,合该如同掌上明珠一般,被朕捧在手心。”
  “可是朕无能,做不到了。”
  “谢琼,你若是敬她爱她,就请保住她的性命。”
  “朕这双手,沾了许多血,”
  容繁衣的眼底有一抹沉静的光,那张肖似好女的脸上,充满了动人的气韵,足以令天下人倾倒,“无辜的,不无辜的,朕都杀了,就算在九泉之下见到,要朕还债,朕都认了。不论史家如何评判,朕这一生,做过恶事,也受到了该有的报应,到底是无甚可悔。可惜,大兴的气数将近,终究无力回天。”
  “我死之后,必有无数明枪暗箭,冲着阿姊而来。谢琼,你要替我护住她。她与我生得相似,不知多少人欲除之后快,亦有无数人,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这其中,务必要当心一人,此人——”
  他顿了顿,却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姓,只递上了一张薄纸,淡淡道,“我死之后,不必留下尸身,将我烧成灰吧,就此绝了那些觊觎之徒的念想。”
  他们贪图他的血肉,恐怕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那个时候,谢玉京才知道,容凤笙曾经做出过一个决定。
  容凤笙被他忽然握住了双手,少年的面庞近在咫尺,嗓音却有些轻飘飘的,“为什么呢。就算我们距离这样的近,还是感觉,你随时会离我而去,就算现在我握着你的手,还是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
  他像个喝醉酒的人般,轻声呢喃,拇指在她手背上缓缓地摩挲,就好像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一定要与她肌肤相亲,才可以缓解。
  他看着她,眸色骤然暗了下来,“哀帝召见我,还与我说了一件事。宫变的前一个月,也就是十五那日,你进宫,见了哀帝一面。”
  他逼近一步,隐隐有着压迫,“我问你,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终于说出来了,憋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够将这件,一直令他耿耿于怀的事情,搬出到了台面之上。
  容凤笙忽地沉默了。
  她以为,这件事,会是永远的秘密。
  谢玉京脸色晦暗。那时,他刚回府,便听说她已经与南阳侯和离,搬回了长公主府。
  从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谋划了。
  她似乎,想要代替容繁衣去死。
  只是后面,却没有成功。
  她的一生,都在为了容氏考虑,便是自己的性命,也义无反顾地交托出去。
  她是这么这么地,在乎容繁衣。
  在乎到他很难不感到嫉妒。
  听闻容繁衣死讯的时候,谢玉京不可否认,心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快意。当时他手握精兵,只要有心,完全可以阻止这次宫变,哪怕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只要他想。
  容繁衣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只答应了换血的事,他看着那张与他心上之人肖似至极的面庞,知道他一死,她的身边,将只剩下了他一人。
  那样巨大的诱惑,让他几乎是漠然地看着,容繁衣义无反顾地步入死局。
  或许,他的爱就是这样的,带着浓烈的,强烈的标记的欲望,疯狂的占有欲,这样的偏执。
  容不得她心中,还有旁人的存在。
  谢玉京伸展手臂,将那纤细的身体拥入怀中,拥得愈发紧,像是要将她勒进血肉之中。
  “你到底有没有,真的为我想过?”他声音沙哑。
  容凤笙一怔,安抚道,“我这不好好活着呢?”
  繁衣回绝了她的提议,她原本是想弄晕繁衣,换上自己的衣服,再将之送走。
  可谁知他中途在轿子上醒来,气急败坏地赶回了永兴殿,还与她发了脾气,厉声呵斥,让她滚。
  她抱住繁衣,说她想保护繁衣。
  繁衣说,我不需要。
  姊弟望着彼此,眼眸中倒影着彼此一模一样的脸庞。
  弟弟的眼神从来没有这样的冰冷过,姐姐的神情,也从来没有那样的悲哀过。
  繁衣却忽然笑了。
  他拉她坐下,二人的气氛依旧如同往日一般温馨,好像刚才的争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将头靠在她的腿上,眼底有深深的疲惫,仰面问她,这世上有没有云寰,如果有,阿姊带我去,好不好。
  他们当时都知道,他们二人,必将离散。
  容凤笙抚过他的刘海,回他,好。
  他又说,阿姊,我死之后,不要报仇,忘记我,只管自己生活吧。
  还有母后,你成全她吧,她那么想离开这里,你帮帮她吧。我不原谅她,但我也不恨她了。
  这一切,总得有人结束的。
  所以,那日衣衫不整出来的,是繁衣,不是她,宫人看到的,是穿了她衣裳的繁衣。
  流言蜚语传出,轰轰烈烈,几乎将她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在意了。
  “好了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容凤笙感受他微微的颤抖,心也不知觉化成了一滩水,“我以后也会好好地活着的,你不用担心。”
  “可假如万一呢?”
  他声音里蕴含的情感是那样厚重,她又想到很早的时候,在祭神台上,他对她说,我以为你不怕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心里就堵着气。
  他耿耿于怀,今天才敢与她将这心结说出,容凤笙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遗奴对她的感情,恐怕比她以为的还要深的多得多。
  不禁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万一以后自己真的离开,他……
  谢玉京忽然道,“以后我来保护你,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他做不到的,我都能做到。”
  “以后,你唯一的亲人就是我,我会弥补你缺失的所有,所有。你要什么样的爱,我都给。”
  他这是……心甘情愿地做繁衣的替身?
  容凤笙笑着抚上他脸,带着十足的怜惜意味,他可以这样说,她却是永远不会,将他与繁衣混为一谈的。
  “不会不甘心么?”她喃喃。
  他痴痴看她,长睫下的瞳仁清澈而漆黑,琉璃剔透,毫无杂质,“只要你不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便甘之如饴。”
  容凤笙被他眸子里疯狂的意味所惊,却没有回避,被那样浓烈的感情包裹着,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抬着袖口,给他擦去眉间那些汗水,露出干净的眉眼。
  不可否认,他对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也许,像这种天生充满破坏欲的特质,总是格外地惹人动心。
  她很早很早,就窥见他安静的外表下,那种无序的、疯狂的、混乱的本质。她小心翼翼地维持了那么多年,想教出君子如玉,让他合乎这个世间规则地活着,可终究还是管束不住,他的疯狂带着吞噬一切的情潮,打破了她精心安排的一切。
  连带着打乱了她平静二十多年、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心。
  他是这样的没有道理。
  谢玉京握住她的指尖亲吻,眸子里的意味,叫人看了脸红心跳,“如玉痕,你什么时候帮我去掉?”
  他是那样渴望与她灵肉合一,抵死纠缠。
  容凤笙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热乎劲,狠心把他推开,“你莫说这样的混账话。”
  谢玉京贴上来问,“你不喜欢我对你这样吗?”
  容凤笙默然,他们二人如今成这关系,荒唐错乱,光是回到方才的情境,谢絮二人就在一墙之隔,他们却在这厢厮混,容凤笙就感到十分地僵硬羞窘。
  忍不住闭眼,喃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谢玉京噗嗤一笑,揉乱她的头发,白皙的指尖划过她侧脸,又在她颈上停留。几道吻痕蔓延到了颈部,肆意散发着暧昧,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瓷瓶,清润的药香和寒梅香气扑面而来,容凤笙看到,下意识地去翻自己的袖子,却没找到今日谢絮给她的金疮药……
  想必,是在方才的亲昵中,被他搜了袖子,将金疮药没收了。
  容凤笙默了默,谢玉京却是低低一笑,“我这药,可比他的好用。”说着便给她的颈上涂去,容凤笙被他指尖的冰凉激得一缩,她开始提建议,“你若是觉得上药麻烦,以后就不许咬了,”
  谢玉京指下一顿,“忍不住。”
  “忍不住也给我忍住,”容凤笙腮帮都鼓了起来。
  谢玉京手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满眼都是宠溺。
  上完药,趁他不注意,容凤笙自己偷偷掀起衣角看了看,方才一直觉得腰间酸痛,这下一看可好,她侧腰那一块,赫然印着几道指印,格外显眼,没想到自己还是容易留痕的体质,容凤笙有些发愁,这可如何是好,只能一会用热锦帕敷一下了。
  虽然她很快就松开了手,可谢玉京回眸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截细腰,白的晃眼。
  他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容凤笙心里一惊,想要抽出,却抽不动,见他半俯下身子,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贴上她的侧腰,却是慢慢在那里按揉,散去那些淤青。
  酥麻透过他的指尖,沿着肌理一阵一阵地散开,容凤笙肩膀一耸,深深埋脸在他肩膀,燥热得不行。
  “是我不好,一时手重了些,”他低声对她说,乌发扫过侧脸,鼻梁如玉,额间朱砂鲜红。
  容凤笙对上他的视线,他眼角稍眯,勾着撩人的弧度。睫毛乌浓,纤长而又秀美,看着她的眼神,活脱脱一只狐妖成精了,还小玉菩萨?
  她突然晓得那些志怪书中,被妖精勾搭的书生,到底是什么感受了。容凤笙涨红着脸看向别处,心想,整个一红衣艳鬼,还是勾人不偿命的那种。
  谢玉京忽然道,“阿笙。以后就这样唤你,可好?”
  好肉麻,容凤笙别开眼睛,“随你。”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他微笑起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殿下。”
  无巳低低的声音响起,总算打破了这甜腻到不行的气氛。容凤笙羞窘不已,便将身子往他背后藏了藏。
  伸手去推他,“有正事就快去处理,莫要黏着我了。”
  谢玉京一笑,却没有走开,而是挪了挪步子,贴心地将她挡住,隔绝了无巳的视线。
  不过,无巳压根就没敢抬头。
  他双手平举,毕恭毕敬地捧上了一册名单。
  “事情都办妥了,还请殿下过目。”
  谢玉京接过,随手翻阅了起来,容凤笙凑在他身侧,也看去一眼,上面,赫然是朝中几个大臣的名字,还有一些未曾听过的……她忽然一怔,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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