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人送过去之后便已到了时辰,她放下心来,乘上了赶往夜宴的马车。
举办场所虽没出坊,却也不算太近,到的时候天色已黑,里头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林秋白一身白衣,在辉煌的灯火下更显不食人间烟火,却在瞧见褚沅瑾的那瞬间抬步迎了上去。
他同褚沅瑾相识算不得多久,却难得一见如故,即便心知褚沅瑾对他无意,也依旧甘之如饴。
只做朋友也是好的,毕竟知己难求,褚沅瑾身边的男人没一个长久,朋友却鲜少有破裂的。
二人走在一起,一明艳一内敛,将目光尽数吸引了过去。
褚沅瑾一偏头,恰对上一双瞪得极圆极大的杏眼,肤色算不得多白,却长得很讨人喜欢。
就那么一瞬间,褚沅瑾脸上的风光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死也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沈然!
她那张纸上还写了自个儿这几日不舒服,实在没法子为他准备膳食,这个沈然,简直是在啪啪打她脸……
褚沅瑾抿了抿唇,强作淡定地朝沈然走了过去,亲昵道:“你怎么在这儿呀?”
沈然大惊失色,一张小脸红了个透,眼神也躲躲闪闪。
这一下子,叫褚沅瑾嗅出了点儿不对劲来。她上下打量了几眼沈然,发现这小姑娘今日也是特意打扮了的。
并且还与她平日里的风格大相径庭。
说起来,这还是褚沅瑾头一回见沈然穿粉色的衣裳,也是头一回见她涂浅嫩的口脂。平日里一贯梳的双丫髻也改成了百合髻,少了些平日里的活泼跳脱,倒显出些大家闺秀的温婉来。
若褚沅瑾从前不认识她,真能叫她今日这副样子给骗过去。
这来赴宴的人里头,该不是有她的心上人罢!
沈然喜欢林家二公子林言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没同任何人说起过,只因怕人家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况且,沈然比谁都清楚,林言喜欢知书达理守规矩的姑娘,像借住在林府的表小姐陈思思那样的,总归同自己是一点边儿不沾的。
哪怕她刻意学人家去打扮,林言也不会高看她一眼,反而显着她是个跳梁小丑,东施效颦。
可即便如此,沈然也还是日复一日地喜欢着,只偷偷喜欢,不叫任何人知道。
可这回偏偏叫褚沅瑾遇着,沈然总觉着,她即便能骗得了所有人,也一定逃不过褚沅瑾的眼睛。
毕竟她经事多,这点儿小心思在她面前大抵是无处遁形的。
沈然有些后悔今日过来了,这会儿因着紧张,竟是半晌没说话。
褚沅瑾也没在意,试探问道:“你来时你阿兄可回府了没?”
她阿兄?
脑子里一个激灵,沈然这才想起,这个安阳公主!方才怎么同林秋白在一起!还看上去极为熟悉,更为恐怖的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沈然仿佛看见她阿兄头上升起一片绿油油的光。
她虽欣赏褚沅瑾不畏世俗的作风,可若是她阿兄被绿,想想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自公主走后,我阿兄这几日都回来得极晚,”沈然斟酌着回道,“好像是大理寺那边忙,今日我来时也没见他呢。”
这意思便是,我阿兄很忙,但你在时他便忙里偷闲抽出空陪你,你可一定不能趁着他脱不开身的时候对不起他啊!
褚沅瑾可不管她这完全听不出来的话外之音,她只摘出了一句重点:没回来。
看来是真的忙,否则就他们二人现在这个暧昧劲头,也不能三天不见还像从前那般岿然不动罢。
她拍了拍沈然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道:“你阿兄忙,咱们不要给他添堵,你别告诉他今日看到我了。”
“啊?”沈然杏眼瞪得更大更圆了。
她着实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直白,一点弯都不拐的让自己这个亲妹妹去帮她瞒着阿兄被她戴了绿帽的事儿……
沈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从未!
“啊什么啊,”褚沅瑾道,看她这表情便知道她没想什么正经事,“我同林秋白不是你想的那般,本公主现如今就只有你阿兄一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极为诚恳认真,沈然瞧着不似作假,便十分草率地……信了。
毕竟这林秋白虽哪哪儿都好,可真要选出一个,那还得是她阿兄。
见她是信了,褚沅瑾又道:“若不然你便同我一处罢,一会儿飞花令什么的,我可以教你。”
这话一出沈然感激涕零,还有些受宠若惊。
她本就未这些文绉绉的活动而苦恼,怕再林言面前丢脸,更显着她这身打扮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又忍不住非要来凑他们这群文化人的热闹,毕竟林言平日里深居简出,她能同他打交道的机会属实算不得多。
褚沅瑾的名头她是知道的,能跟着她,沈然心松了大半。
她又说了帮她的话,这么一来,是决计不会在林言面前丢人了。
这场宴一直持续到半夜都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可沈然已是昏昏欲睡。
她实在对这些让她尴尬的东西没有半分兴致,若不是因着林言,她定不会过来。
可强撑到半夜,林言也没给她几个眼神。
褚沅瑾也有了些困意,暗想莫不是这些时日睡得太早已经养成了习惯?想想从前,她玩到凌晨都还很有精神,这次几时,竟是有些想回去睡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沈然在她身边摇头晃脑已经开始打盹了。
过去同林秋白告了个别,回来时沈然已经趴在了桌上,睡熟了。
正招来于渊想叫他将沈然给背回去,又突然觉着不妥,毕竟沈然不是她,一般女子还是在意名声的。
可还未待她说什么将沈然给叫醒,便突然被一声唤打断了。
“公主可是要回去了?”林言走上前来,做出一副要恭送她的架势。
可褚沅瑾同这位二公子分明便不认识。
这时候,沈然一个激灵猛然坐直了身,竟是醒了。
眼睛像黏在一旁的男子身上一般,眨都不眨半下。又因着刚刚睡醒显着有几分懵懂,很是可爱。
而那男子并未看她,只朝褚沅瑾作了个揖,道:“恭送公主。”
简直莫名其妙。
但褚沅瑾若是不明白,那就白白辱了她安阳公主情史甚重的名声。
显然,她让于渊背沈然,这林二公子急了。却在沈然面前装出一副遗世而独立完全不想看她一眼的模样,可这分明便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各自隐藏心思。
为着发现了这等少见的纯真小心思,褚沅瑾心情愉悦得紧,下了马车一路哼着歌到了嘉宜院。
她脚步轻快,推开房门正想迈步,便被一道蛮力猛然拉了进去,狠狠抵在了门上。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吻,像在泄愤一般,暴戾而毫无怜惜。
褚沅瑾唇舌发麻,极力推着压在身上的男人,可无济于事。
他大掌紧紧扼着她纤细的脖颈,粗粝的拇指指节压在她大动脉处,褚沅瑾只觉死死被人控着,沉浮不定,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她喘不过气来,男人身上气场又太过强大,如何都推不开。
情急之下,她狠狠在那薄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蔓延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嗓音低沉,像是夜间夺命的阴使,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几乎是下意识的,褚沅瑾抖了一下,对上那双冷漠至极的凤眸,眼尾竟是泛着抹诡异的红。
他手掌从颈侧上移,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颌,带着将人骨头震碎的力度,那细白的皮肤上不待片刻便被按出了指痕。
他毫不怜惜,沉沉道:“想我?”
第39章 欠收拾
褚沅瑾背倚着冰凉的门框, 想同他拉远些距离,却退无可退。
原本热衷于在他身上四处勾火的小手此刻隔在两人之间,不老实地将他往外推。
男人脸色更沉, 恨不得将人嵌入骨髓,压在怀里狠狠教训。
她就是欠收拾。
褚沅瑾被他这样子吓到, 更是急于将人推开, 脑子一懵,直接弯下了身子, 想要从他圈着自己的臂膀下钻过去。
还未待得逞,腰间便陡然一紧, 被人横臂拦了下来, 随即整个人悬空被被人托腰抱起, 甩在了肩上。
褚沅瑾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挂在了男人身上,入目是他坚实宽阔的后背, 以及迅速往后退的地面。
她惊呼一声, 小手紧握成拳砸在男人身上, 两条小腿也剧烈地扑腾着, 企图从他身上挣扎下去。
蓦然“啪”的一声, 响彻了半夜里寂静无声的嘉宜院寝居。
褚沅瑾愣住了, 可臀上残留的触感提醒着她, 她确实被打了,还是被打了屁股。
成年人的情绪崩溃便只在那么一瞬间,前一刻还呆呆愣愣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便眼泪蓄了满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男人脚步依旧没停,甚至更显烦躁。
走到内室的拔步床边弯身将扛在肩上的人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娇滴滴的美人满眼泪花,啜泣着看他,像迷失的小鹿,可怜又无辜。
他倾身上去将人拢在怀里,沉声道:“你委屈什么,嗯?”
给他写信说想他,骗他身子不适没法子去看他,哄他心疼他公务繁忙而不让过来找她,结果这个半夜三更不归家的小没良心自己倒还委屈上了。
这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活像他将人怎么着了一般。
可他也就是亲了亲她。
“你……你敢打我呜呜呜,从小到大,我阿耶都没打过我……”
沈长空被她哭得心口生疼,额角突突直跳。
他那叫打她么?
粗粝的拇指滑过女子微红的眼角,将她源源不断涌下的眼泪拭去,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皮肤本就细嫩,叫他这么一擦便更红,还火辣辣的疼,褚沅瑾哭得喘不上气来。
男人索性去亲她,从泪湿的眼尾到红红的鼻头,再到呜咽个不停的唇角,一处也不放过。
“没打你,”他哑声哄她,大手在腰间一揽,将人托抱到腿上,去揉她圆鼓鼓的小屁股,“不疼了。”
褚沅瑾一惊,猛地弹跳了下,下意识去捂自己屁股。
打就算了,他竟然,竟然还敢摸!
哪知小手还没伸到后边便被捉了回来,按到了男人滚烫坚硬的胸膛上。
男人暗紫色的官服挺括平整,怀中抱着个娇滴滴的女人。他一手握着那只嫩白的柔荑,另一只手覆在她圆翘的臀上,一下一下轻轻揉着。
本是极不雅的动作,可叫他做起来,竟是显出几分温存,仿佛只是想帮她揉揉,以确保不会再疼。
一时间,褚沅瑾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可他神色依旧不善,显然还未消气。
“褚沅瑾,”他再一次叫了她全名,“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哪里好了!”褚沅瑾跳脚,声音还哽咽着,鼻音浓重,“你打我,还凶我,你一点都不好……”
“那你还敢去逛象姑馆?”他气得声音都不稳,“谁给你的胆子,嗯?”
那歹徒刚刚被捕,她便这么迫不及待往平康坊跑,还写信明里暗里的不叫他过来,他确实是碍了她的事了。
而褚沅瑾听他这般说话心里更加委屈,她堂堂安阳公主,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什么是她不敢的?还要别人给她胆子?
况且,她分明便许久都没去过什么象姑馆了,他竟敢这样冤枉她。
刚止住的泪又哗哗往下流,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哭什么?”男人神色暗沉,将腿上的娇躯抱近了些,吻去她小巧鼻尖上挂着的那滴晶莹泪珠,同她额头抵着额头,距离之近,更让人心生退意。
“本公主想哭便哭,”她嘴硬道,声音却是发着颤,“我陪你这么久,就出去玩了半个晚上你就这般,至于么?”
男人喉结微滚,凌厉的凤眸满是冷意,仿佛能淬出冰碴来。
“你说什么?”
陪了他这么久,就出去玩了半个晚上。
她当他是什么?
他这副神色着实有些骇人,可褚沅瑾早便被他宠坏了,即便害怕,也嘴硬得要命,缩了缩脑袋颤着声音小声道:“听不到的都是聋子……”
男人竟是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褚沅瑾心中直发毛。
下一刻便被人伸过腿弯抱了起来,又被摔在了床上。
这回肩膀摔到了没有寝被的地方,略有些酸疼,褚沅瑾是真有些恼了,可正要破口大骂便被俯身压下来的高大男人生生堵住了唇。
有力的大掌垫在她脑后,死死压着,使之不能后退分毫,只能被迫承受。
褚沅瑾浑身软了下来,被高大的身躯紧紧拢在怀里,随着暧昧的喘息声交缠,鲜红的襦裙凌乱不堪,顺着洁白莹润的肩头被人拉下,片刻便被人丢在地上。
身上陡然一凉,褚沅瑾叫他亲得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起来,整个人更是抖了一下,缩成小小一团,却更加惹人怜惜。
细碎的吻落在下颌,移至颈侧,再往下,削薄莹润的肩锁也印上了细细密密的吻痕。
她纤细的手指没入男人发中,想要将这深埋在自己身上的人扒拉开,可愈是挣扎,两人相贴便愈是紧密,难以拉开分毫距离。
有一瞬间,褚沅瑾觉着这个男人是疯了。
任凭她如何哭闹,他都不肯放开。
被吻得发慌的女人强偏过脸去,艰难开口认输道:“我,我没去象姑馆,没去……”
男人没理她。
褚沅瑾急了,小手紧握胡乱捶在他胸口上,啜泣道:“没骗你,我真没去,都好久没去过了呜呜呜……”
男人停下来,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可显然是不信。
眼看俯下首来又要亲她,褚沅瑾更急了,小手紧紧攥住了所剩无几的衣襟。
男人神色更暗,大掌在她后腰轻轻摩挲,一阵酥麻。
褚沅瑾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要如何说你才会信,我就是去赴了个宴,真的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