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没听到林洁后半句话,抿一口红酒,眉毛要上天:“也不是阿猫阿狗我都要叫嫂子的。”
尤漪漪冷淡的眼刀子甩过去:“也不是阿猫阿狗都配叫我。”
方琼瞪了瞪眼,急赤白脸说:“谁稀罕叫你!”
林洁当然挑要紧的客人维护,她挽着尤漪漪的手,想把她带到安静地儿跟她道歉。
方琼受到怠慢,心里不爽,冷笑着盯着林洁镶嵌祖母绿宝石的腕表,声音不大不小:“表嫂,这谁送你的手表?镶的绿宝石也太小太丑了吧。舍不得就干脆不要送,非要充什么面子嘛。”
这只腕表是林洁娘家人今天一来就当众送给她的。
方琼这话明摆着打林洁和她娘家人的脸。
与此同时,方琼脖子上挂着的大粒方形祖母绿宝石,变得显眼。
周围宾客听到争吵声,便是没有明着围过来,吃瓜看戏的眼神,也再明显不过。
林洁身为东道主,一下子被架到了火上烤,难堪至极。
尤漪漪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今天能来参加杨家孩子周岁宴的,没有傻子。
方琼也不傻,阴阳怪气踩人痛脚,上最直接的羞辱,就是为了故意给人难堪。
不是蠢,只是坏。
林洁本来还想息事宁人,让人赶紧把方琼架走,免得得罪尤漪漪。
方琼不知趣地闹了起来,喊道:“拉什么拉!给我放手!”她盯着林洁的腕表,要笑不笑:“宝石小就小,怎么说两句就生气?”
林洁的笑挂都挂不住,直接僵在脸上,她还是沉住气跟尤漪漪说:“嫂子,你别跟小孩子生……”
方琼一听林洁把她身份降得比尤漪漪低,立刻炸了毛。
尤漪漪笑吟吟摁回林洁:“迟了,已经生气了。”
在方琼二次发疯之前,尤漪漪缓缓转身,随手捡起服务员手里托盘的一支银叉,嫌恶地挑起方琼脖子上的祖母绿项链,漫不经心评价:“像你这种标准尺寸的祖母绿,基本上都是哥伦比亚矿区出的,净度还可以,颜色也嫩点儿,可是,不值钱呀。”
尤漪漪握着林洁的手腕,高高抬到方琼跟前:“睁大眼睛看看,swat矿区开采的矿石,因为数量少,体积小,切割难度大,所以才不规则。但是值钱呀,比你脖子上戴的,翻好十几倍的那种值。”
她放下银叉,用餐巾擦了擦手,看都没看方琼,转身就走了。
方琼哪里知道什么矿区,年纪又轻,被人说了不值钱,脸上挂不住,还想拉住尤漪漪。
林洁哪儿能让方琼跟尤漪漪动手,方家想死,她还不想。
她直接推了方琼一把,低声斥责:“你发什么疯!她是尤漪漪!”
方琼听到个“尤”姓直接就愣住了,别说尤家何家,她们家就比不上,杨诣修的老婆……就是她亲姨妈,也得捧着哄着的。
闹剧起始于方琼的势利眼,也终止于她的势利眼。
方琼还偷偷责怪林洁:“你怎么不早说?”
林洁气得撂脸走了,懒得搭理方琼。
方琼忐忑得要死,追在林洁屁股后面问,该怎么办,林洁不理她,她又跑去找表哥求情。
正主尤漪漪去了洗手间方便,顺便洗手消毒。
大好日子,真晦气。
可爱的小宝宝有这么一位表姨,更晦气。
尤漪漪洗了好几遍手,才重回花园。
好家伙,一进花园,就看到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居然站在喷泉后面,和方琼聊得热火朝天!
不光畅聊,俩人还有肢体动作!
方琼一边羞涩捂嘴,一边触碰喷泉后的男人的肩膀,而男人竟然没有躲开。
聊着聊着,居然直接快进到交换联系方式的地步了。
杨诣修,你死定了!
穿她挑的情侣装,穿她挑的可爱内|裤,戴着跟她成对的婚戒,居然敢跟她讨厌的女人不清不楚——和她喜欢的女人更不行。
杨诣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你这叫婚内出轨!
敢违法犯罪!
等着坐牢吧你!
但是在你坐牢之前,我必须先出一口气恶气。
尤漪漪气冲冲走过去,中途顺了一杯红酒——杨诣修,今天我要不让你用红酒洗澡,跟你姓。
尤漪漪还没完全走过去,右手高举的红酒杯忽然空了。
谁夺我红酒杯!
尤漪漪一转头,杨诣修竟然就站在她身后。
?
尤漪漪懵了,杨诣修什么时候学会了闪现?
她看看杨诣修,又扭头看看喷泉后的男人,重复了三次之后,才意识到。
糟糕,好像,认错人了。
杨诣修正气定神闲地看着尤漪漪脑袋跟猫儿似的,来回转动,轻压下颌视线低下去,淡声问她:“你这是打算去泼‘我’?”
尤漪漪一阵心虚。
你怎么知道?
你学会闪现,学会了读心术不成?!
杨诣修一看尤漪漪的小表情,心里有了准确答案。
还真是打算去泼“他”。
尤漪漪还在心虚中没换过劲儿来,就听见杨诣修冷嘲热讽:“眼睛不需要,可以捐了。”
尤漪漪:“……”
看看,看看,男人的心多狠毒啊。
竟然让她捐出美丽动人的眼睛。
尤漪漪摸出小镜子照了照,越照越不舍得。
她合上镜子,很有底气地说:“不捐!我才不捐!”
杨诣修将酒杯放下,尤漪漪踮起脚尖小声问:“你怎么下来了?”还来得那么及时。
杨诣修睇她一眼,居然以夸赞的口吻评价:“不错,还能记得绿宝石的两个产区。”
尤漪漪:“……”
她对上杨诣修的视线,里面写满了:是的,我看到了,我刚在楼上看到了你那张牙舞爪的精彩的表演。
——啪啪,掌声送给你,尤,泼妇。
第33章 刚想掐我自己来着,一不……
尤漪漪没料到会被杨诣修在楼上偷窥, 而且正好偷窥到她跟人吵架的场面,心情有点微妙——虽然仙女有点点小尴尬,但是你竟然敢戳破仙女的尴尬,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尤漪漪语气有点点责问的意思:“你不是在打牌吗?干嘛偷窥我?”
杨诣修瞥她一眼:“怕你吵不赢, 丢我的脸。”
尤漪漪:“?”
这男人好没良心噢。
可她丝毫不意外呢!
要开席了, 杨诣修转身往酒店大厅里走。
尤漪漪追在杨诣修身后一边画圈圈诅咒他, 一边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多凶, 嗓门比我高八个度,要不是我恰好从你那里了解了一点点的宝石常识,差点就被她给生吞活剥。你居然不担心我, 只担心你的颜面,你的良心究竟被什么给腐蚀了?金钱吗?噢, 我知道了, 你不需要良心, 所以你已经捐了!这可真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资本家的行为艺术……”
大概是受不了某人的叨叨。
杨诣修忽然转身,双手闲闲插在口袋里,定定地看着尤漪漪。
尤漪漪作案来不及收尾,画圈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杨诣修低垂视线,盯着她的手指, 挑了挑长眉, 显然对她怪异的举动表示疑惑。
尤漪漪随手一指:“我是想说,我们要往那边走。”
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将双手藏在身后,至于刚才悄悄诅咒杨诣修今晚洗澡洗到一半停水的事情,老天爷要是听到了就帮她实现一下,没听到就算了。
.
中午开席后, 尤漪漪和杨诣修被安排到了安静的包间。
席面上基本都是杨家的人,虽然也有长辈,杨诣修也十分谦逊地坐在晚辈该在的位置,可整个包间的焦点,分明还是在他身上。
包间内的氛围,向来都是由地位最尊贵的人决定的。
当杨诣修清清冷冷坐在那儿,也不怎么说话时,大家也就都不敢说话,连笑容都变得拘谨。有个年轻的堂弟妹,大概是怕自己的孩子吵到杨诣修,居然全程把孩子的嘴巴捂着。
尤漪漪想起了订婚宴那天,公公杨斯泰到场的场景,气氛也是突然就像死亡般的寂静。
今天比订婚宴那天,也没好太多。
父子俩在外都是令人发憷的存在。
尤漪漪受不了喜事丧办的气氛,可杨诣修不说话,别人都不敢开口。
她用胳膊轻轻撞了撞杨诣修,让他帮她倒杯水。
尤漪漪声音不大,但足够席面上的所有人都听见。
顿时间,所有人的视线,一束光似的,直直打到桌面的水壶上,那只水壶,似乎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尤漪漪又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俩可以听到的话:“杨先生,帮杨太太倒杯水不过分吧?”
杨诣修在众人瞩目之下,提起水壶,给尤漪漪倒了一杯水,仔细放到她面前,还温柔地叮嘱:“别烫着。”
短暂的屏息之后,众人终于开始正常交谈。
尤漪漪看到年轻的堂弟妹,松开捂孩子嘴巴的手,也跟着松快了些许。
林洁知道尤漪漪喜欢美食,特地把今天的菜单报给了尤漪漪,尤漪漪的回应足够妥帖。
她开了头,其他人也都凑上来跟尤漪漪聊天。
尤漪漪看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听着他们热情殷切的问候,温婉笑着配合,偶尔也捋一捋垂落的鬓发,姿态端庄。
仅凭夫妻两人现在的外形来看,再般配不过。
厨房正准备开始上菜的功夫,方琼进来了。
方琼一进来,第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杨诣修,并且呆了足足三秒,那三秒钟里,足够尤漪漪捕捉到“这个男人帅呆了我爱了”等花痴的表现。
还是林洁拉了方琼一把,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回神入座后,又装作很自然地问林洁:“嫂子,这位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呀?”
林洁斜了她一眼,带着警告的眼神回答方琼:“你表哥的堂哥,杨诣修,我跟你表哥结婚时他误机没回来,所以你没见过。”
方琼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从惊艳转变到震惊。
原来这就是杨家的继承人杨诣修。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家世外貌完美到无可挑剔,像梦幻的爱情故事里才有的角色。
方琼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已经忘记杨诣修已婚人士的身份了,如果不是在场亲属太多,她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矜持。
林洁脸都黑了,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她身为女人,再清楚不过。
哪怕方琼再掩饰,也掩盖不了她脸上,一个女人对男人有意思的神情。
但方琼也没说太过分的话,林洁又不能把方琼赶出去,只能祈祷尤漪漪不要往心里去。
尤漪漪不喜欢自己老公被人惦记,哪怕是名义上老公的呢。
还有刚才在喷泉认错人的画面,事情虽然是假的,但是感受是真的。
假画面带来的真感受,再次浮现在脑海。
越想越气。
尤漪漪挽住杨诣修的胳膊,然后偷偷掐了一把解气。
杨诣修眉心微拧。
尤漪漪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厉害:“抱歉,刚想掐我自己来着,一不小心掐错了。”
杨诣修看了她一眼。
尤漪漪一副“随你怎么想,反正这就是事实”的无赖样。
杨诣修拂开了尤漪漪不老实的手。
开席后,服务员上了大闸蟹还有几碟不同口味的蟹黄。
宁泰的蟹黄做的一绝,本来尤漪漪很喜欢,但一边吃饭一边被人惦记老公,那哪儿吃得下。
尤漪漪看到方琼忽然忸怩的姿态,泛红的脸颊,和时不时窥探的目光,觉得满汉全席都不香了。
坐尤漪漪对面的林洁和杨恩两口子十分亲昵,杨恩还很贴心地给林洁夹菜。
尤漪漪又撞了撞杨诣修胳膊,抬起下巴示意他看林洁和杨恩。
杨诣修看了一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尤漪漪:“……”
救命,她为什么会嫁给一个木头人。
方琼见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尤漪漪心里更不爽了,笑您的头笑,再笑这木头也是已婚男士!
杨诣修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田皓峦打来的电话。
他跟田皓峦说过今天的行程,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田皓峦不会打电话过来。
杨诣修起身向大家欠身示意,说:“大家继续,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就出去接电话了。
杨诣修去的有点久。
杨恩出于东道主的身份,还是出去看了一眼。
杨恩回来后,跟长辈们交代说:“堂哥公司有点急事,现在还在车里打电话,我估计等会儿不会回来了。”
还不等旁人发话,方琼带着一丝忧心跟杨恩说:“表哥,给杨堂哥打包一点菜带走吧,免得他空腹回公司呀。”
杨恩:“……”
林洁:“……”
隔着十万八千里,人家是你哪门子堂哥啊。
其他人:“……”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着实有些过分了。
方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僵笑找补:“表哥,我、我就是怕你怠慢客人。”
林洁更气了,她更怕尤漪漪生气,也没顾忌婆婆在场,冷笑着怼了回去:“表妹,这是我跟你表哥该操心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方琼哑口无言,老老实实吃饭。
足足三分钟,气氛才正常。
林洁又换上温言细语问尤漪漪:“嫂子怎么不吃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开席有一会儿了,尤漪漪怕吃螃蟹又诱发肠胃炎,只敢就近吃了点眼前菜,螃蟹和蟹黄一点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