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最多涂个一瓶9.9的大○,洗面奶也用得很少,想起来才会用一下,防晒霜有一点贵,她只有中学军训的时候买过一小瓶。
她现在冬天擦的都是儿童面霜,也都是与谢野之前给她买的,不只是她自己,乱步和果戈里也天天蹭她的儿童面霜用,一到冬天,三个人的身上就都是儿童面霜香香的牛奶味。
与谢野打开了那罐外形简约的护肤霜,用指尖抹了一点,涂在了奈奈子手背上。奈奈子闻了闻,是比儿童面霜要更“高端”一点香味,没有儿童面霜那么奶香扑鼻,只有一点点淡淡的好闻香气。
感觉和与谢野身上的香味有一点点像。
“已经长大了一点,平时用的东西也不能再那么‘小孩子’了。”与谢野盖上了面霜的盖子拧好,然后把摆在桌上的这些瓶瓶罐罐收了起来,“等你再长大一点,念高中的时候,如果想学化妆的话,到时候再教你化妆。”
奈奈子还在闻手背上好闻的香味,听见与谢野说的话,听话地“噢”了一声。
她不会化妆,以前死掉的时候,她才刚刚念到高二,学校里不让学生化妆,就算是偷偷涂口红都会被抓,奈奈子自己也不在意打扮,她连粉底和散粉的区别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分不清那些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的口红色号。
店里的侍者送来了她们点的红茶和蜂蜜水。奈奈子捧着玻璃杯,咬着吸管喝了一口蜂蜜水,温热香甜的液体流进胃里,让人舒服地放松了下来。
与谢野往红茶里加了一块方糖,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抬起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奈奈子正顶着一张严肃的小脸,用像是在做实验一样的认真神情,埋头用吸管戳着杯底柠檬片玩。
她注视着奈奈子的小脸,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显得呆板又认真,却又带着明显的稚气,显然还是个小孩。
就这么一句话也没说地看了一会儿,与谢野忽然开口问道:
“奈奈子想要‘妈妈’吗?”
“唔?”
奈仰起了没有表情的小脸,奈奈子黑色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与谢野。
“就像是乱步先生是‘父亲’一样,奈奈子想要有‘母亲’吗?”与谢野语调平缓地说道,“即使乱步先生不在的时候,也还有‘母亲’会陪着你。如果有‘母亲’的话,奈奈子就可以和‘母亲’一起出来购物,就像是现在这样。有一些事情不能找乱步先生帮忙,也可以和‘母亲’说。”
奈奈子不知道与谢野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她没有“妈妈”,很早就已经没有了,她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没有“妈妈”的生活。有没有“妈妈”,对奈奈子来说,好像也不是很重要,至少奈奈子自己就一点都不在意。她现在也没有“妈妈”,一样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所以奈奈子老老实实地回答与谢野:“不知道……没有想过。”
“如果有一个‘妈妈’的话,会觉得厌恶吗?”与谢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或者是觉得不高兴,不想要有别人成为你的‘妈妈’。”
奈奈子想了想,感觉好像不会。
究其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她完全想象不出来有一个妈妈会是什么样的。脑袋里空的像是乱步吃完剩下的薯片袋,想都想不出来那样的场景,当然也就说不上是喜欢或者讨厌了。
她纠结了一小下,然后对与谢野摇了摇头。
“没有妈妈,不知道。”奈奈子挠了挠脸颊,咬着吸管,有点含混地说道,“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样。”
与谢野的神情微微顿住了,她怔愣了一瞬,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理清楚了奈奈子这两句话间的逻辑。但是与谢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摸了摸奈奈子的脑袋。
她有些不太想再问奈奈子对于“如果多一个妈妈照顾她”这件事的想法了。
奈奈子黑黝黝的圆眼睛眨了一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与谢野,还在想为什么与谢野要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
想不想要有一个“妈妈”。
如果有一个“妈妈”的话,会不会觉得讨厌。
奈奈子在脑子把与谢野刚才和她说的话又翻来覆去地“阅读理解”了几遍,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已,奈奈子想了半天,脑袋瓜里突然“啪”的灵光一现。
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字眼关联到一起,奈奈子感觉自己明白了与谢野没有说明的“言下之意”。
“晶子姐姐。”奈奈子吸溜着蜂蜜水,语调平板地叫道。
“什么?”与谢野晶子还在思虑着“奈奈子是不是还是有一个妈妈比较好”,就听见奈奈子叫了她一声,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帘,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奈奈子。
“你想当我的干妈吗?”
奈奈子对她问道。
与谢野:“……?”
奈奈子:“●。●?”
第195章
“……所以最后就变成了奈奈子认与谢野小姐你当干妈?”
侦探社的会议室里,谷崎润一郎颤颤巍巍地举手发言,妹妹直美正旁若无人地倚靠在他的身上,亲密得仿佛是一对连体婴儿——如果忽视直美那不安分地游走在谷崎身上的纤纤玉手的话。
“不,只是说有这个打算而已。”与谢野神色坦然地翻看着手里的美妆杂志,“如果说奈奈子想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有一个干女儿。”
坐在椅子上,太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的话……与谢野小姐和国木田君,谁更像是奈奈子的‘妈妈’一点呢?如果说与谢野小姐要当奈奈子的‘義母’的话,那国木田君岂不是更不能落下了?”
“太宰先生……请不要因为国木田先生不在就做出这种大胆发言……”敦擦了把额角的汗。
“你想什么呢,敦!”太宰满脸的不赞同,语气十分的理直气壮,“什么叫做因为‘国木田君不在’,就算是国木田君在,难道我就会把这句话当做是隔夜的茶泡饭一样吞进肚子里去吗?”
——那显然是不会的。
敦坐在凳子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像是麦芽糖一样黏糊糊地靠在哥哥的身上,直美微微嘟起了唇,眼角的泪痣让她清纯的容貌透露出了一种成熟的妩媚:“但是这样的话……乱步先生那边,是还要继续准备着吗?奈奈子似乎也并不怎么排斥呢。”
【……她真的会有什么排斥的东西吗?】
回想起奈奈子那张人偶似的面无表情的小脸,敦和谷崎都忍不住这么在心里想到。
胡萝卜?
苦瓜?
还是说青椒和体育运动?
“那位小姐看起来好像对这件事很上心……”敦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位银行家的女儿,虽然说他只在几天前对方随着父亲来侦探社的时候见到过一次,但是因为打上的“标签”实在是太让他印象深刻了,因此敦对她还是很有印象,“似乎本来就是乱步先生的追随者,并且非常乐意接纳奈奈子和果戈里君,连《青春期孩童沟通指南》都已经开始看上了。”
“她少女时代的时候,曾经被人绑架,当时就是乱步先生侦破的案件,让她最终平安无事地被救出了……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有点因缘吧。”作为侦探社的元老社员,与谢野对这起很早之前的委托还有些印象。
“咦?那确实是很有缘分啊!”
“啊~~真是一段罗曼蒂克的过往!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真不愧是乱步先生啊!即使从不主动出击、也有美人投怀送抱!真是让人羡慕得睡不着觉!”
“请不要把正经的相亲用那么不着调的说法表述出来,太宰先生……”
“但是说起来、”在越来越偏的谈话里,谷崎神色为难地插了句话,“……乱步先生哪去了?”
社里的几个“成年社员”,或者说,只能算是“已经达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的社员,此时都齐聚一堂(实际上也就五个人,其中三个都还未成年),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某个“正经”的话题,但作为话题当事人的乱步,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会议室里属于他的那张椅子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去附近的公园里找小学生玩弹珠去了。”与谢野习以为常地说道,神色相当的不以为意,就好像她说出的这个回答就和“国木田正在加班”一样“正常”且“普通”。
然而,在这个微妙的场合下,会议室里却因为她的这句回答而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乱步先生今年几岁了?”
“……二十六?”
“是吧,我也记得是二十六,是社员里年纪最大、资历也最深的一位元老呢!”
“毕竟是侦探社的创建者嘛……”
“是啊,哈哈……”
随着尴尬的几声笑声,会议室里又沉寂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响起了谷崎弱气的、毫无底气的、十分不确定的说话声。
“二十六岁……相亲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他这么说道,但却没有人附和,于是他只能自己又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最后两个字:“对吧……?”
伴随着他最后的这两个音节轻飘飘地落下,仿佛一落地就会像是早春的雪一样,在会议室里消融得无影无踪,然而敦却突然就是猛地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但是很奇怪吧?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吧!乱步先生竟然要相亲什么的……我这是在做梦吗?我一定是在做梦吧!那个乱步先生?这可是那个乱步先生哦?社里最强的、有女儿的、每天要喝半瓶汽水的、让所有罪犯闻风丧胆的、迷路后会在公园里和幼稚园的小朋友一起玩沙子的——”
“乱步先生哦???”
他一下子拔高了嗓音,说得语无伦次的,别说是听的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了一通什么东西。
“相亲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发生在国木田先生身上吗??”
十分激动地说完了这一串话,话音一收、呼吸一顿,所有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敦梗着脖子站在桌边,双手还拍在桌面上,像是个充胀了气的气球,马上就会“啪”的爆炸开来。
但是下一秒,恢复了理智的敦立马怂了。
“对不起我只是在胡说八道请大家不要在意我的话……”他捂着脸坐回了椅子上,怂兮兮地说道。
“敦……”坐在他对面的太宰探过身,手掌沉重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厚实的力道让敦吓得一缩肩,弱弱地应了声“是……”。
“请不要因为国木田君不在就做出这种大胆发言。”
太宰把这句敦觉得十分耳熟的话原模原样地还给了他。
还没等敦反应过来,太宰就收回了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哎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如果是乱步先生的话,难道不应该有无数女性拜倒在他名侦探的英姿之下吗?怎么会还需要相亲呢?……不如这样,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广发宣传,昭告天下,名侦探正在考虑寻找一位优秀的配偶,然后再进行选拔……”
话题歪得越来越远了。
与谢野从容地将手里的杂志又翻过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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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体育课是奈奈子最不喜欢的课,这个月的课程练习安排还是排球,虽然说还是不太会打排球,但是被体育老师每节课拎出来开小灶手把手教学,奈奈子现在也能勉强连续垫球二三十个了。
“哔——哔——!”
尖锐的哨声响起,球场上正在进行分组对练的几个同学停下了动作,体育老师宣布了原地休息,还在拿着球对墙垫的奈奈子只是动作停顿了一下,弹性十足的排球撞到了手臂上,就歪了方向,滚到另一边去了。
奈奈子跑去捡了球回来,结束了分组对练的三轮也到场边来休息了,她刚打完球,出了一身的汗,但精神还是很好的样子,并没有显示出疲惫。
并排着在球场边坐下,奈奈子把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掰成了两半,分给了三轮一起吃。
球场上还有一些学生仍然在练习,体育老师正在对他们进行指导,奈奈子啃着巧克力,目不转睛地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都是一些很难的动作,奈奈子完全不会,不过老师也没有要求他们掌握,之后排球项目的阶段检测的时候,他们只要会基本的发球和垫球就行了。
“三轮。”看着那边在练习的几个人,奈奈子突然开口叫了三轮一声。
“嗯?”
“我在想一件事情。”
三轮转过了头来,脸上是询问的神色:“什么事?”
巧克力有点苦,又有些硬,所以奈奈子啃得很慢,半天才在半板巧克力上咬出了一个角角。
“周末的时候,晶子姐姐带我出去买东西。”奈奈子慢吞吞地啃着巧克力,慢吞吞地说,“买完东西之后,晶子和我说话……晶子姐姐问我,想不想要妈妈。”
“……诶?”
本来只是习惯性地想要帮奈奈子“排忧解难”,但是在听见奈奈子说出的这句话后,三轮觉得这次的问题,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大概也就是让她去写一道大学物理题的那种“超出”吧。
“那……然后呢?晶子小姐有说为什么问这个吗?”三轮犹豫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