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逵启犹疑的看着她。
肌肉女说道:“你们走吧。”
兰逵启接过钥匙,两三下打开了牢门上的锁。
牢门居然开了,两人紧紧相拥。
端木玑薇嘴角挂着淤青朝他笑着,兰逵启心里一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玑薇让你受苦了!等我这就去宰了那群渣滓给你出气……”语气中带着怜惜。
“别在这里卿卿我我,时间可不多,赶紧带她走人!”肌肉女冷眼提示道。
兰逵启紧握着端木玑薇的手,对肌肉女抱拳道:“多谢。”
肌肉女催促道:“不必客气,赶紧走吧!”
“等等!”端木玑薇对肌肉女道,“你还没回答,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不是说一旦放了我,你上面的人首先不会放过你吗?”
肌肉女的职责是看守她,而她走后肌肉女势必会遭到重罚,按照肌肉女所说自己得罪的人极其心狠手辣,那肌肉女恐怕难逃一死。
听到有人关心挂碍自己,肌肉女内心深处有所感动,她嘴角抿出一丝笑意道:“担心什么,又没人看见我把钥匙给他了,我可以说是他趁我熟睡偷去的,至于其他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出了事,一切后果我来扛。”她顿了顿,又说道,“真出了事,我上面也有人,不怕!”
端木玑薇面色担忧还想再说什么,肌肉女打断她:“你还不快走?不管你跟我套近乎的话有多少是真的,但你确实让我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那帮畜生毫无人性,我决不会在有一丝能力阻止的情况下,让自己的悲剧在眼前重演。快走!有缘再见!”
兰逵启见状,果断的一把抱起端木玑薇,“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兰逵启的地方,大娘只管招呼一声。”
肌肉女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小子,你可得好好对你媳妇。”
二人一齐向肌肉女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兰逵启一瘸一拐的抱着端木玑薇离开地牢,两人这些天都被折腾得够呛,已经精疲力尽,但总算是得贵人相助逃出生天。
端木玑薇虚弱无力的躺在兰逵启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嗅着男人略有汗渍的雄性体味,感受到她的兰郎坚韧臂膀带来的力量感,终于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享受此刻的安宁与幸福。
兰逵启先将端木玑薇放上马,自己一跃而上,“玑薇累了你就睡吧!一切有我,驾!”
马儿快速的奔跑,向城门奔去,因骑马动作太大,兰逵启刚包扎好不久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血水把白纱布染成了大红色。
但此时城门已紧闭,兰逵启只好掉转马头,只能在城外找户人家借宿一晚了。
他面庞的轮廓在夜色里勾勒得更加深邃,这个大漠汉子神情刚毅雄姿勃发,伤痛只是他的勋章,并不能碍他分毫,但这大无畏的英勇在目光触及怀里人儿熟睡的面庞时,瞬间化开了柔情万千,他轻轻在她鬓角落下一吻,用红酒般低吟醉人的声音说道:“今夜我们暂且留宿在城外,明日再做打算。”
端木玑薇虚弱的微微睁了一眼,点了点头,全听他的安排。
“抓你的那些人是端木家的仇人吗?”兰逵启问道。
端木玑薇皱紧眉头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肌肉女只和我说了我得罪了心狠手辣之人,未曾透露到底是何人。兰郎,我冷,肚子疼……”
兰逵启连忙勒住马绳,用手背探端木玑薇的额头,额头滚烫的温度传到他的手背。
糟糕,她发烧了!
“马上就到了,玑薇你再坚持一下。”
兰逵启说时心疼不已,见端木玑薇脸颊通红,继而安慰,“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加速了驭马。
行了一段路程,见前面不远处还亮着灯火,兰逵启快马加鞭来到那户人家门前。
兰逵启抱着端木玑薇翻身下马朝屋内喊道:“有人吗?”
没一会儿,屋内出来一对夫妻,女主人在门口警惕的看着兰逵启。
“不知你们有何事?”
兰逵启一改往日威严,换了一个和善的语气,诚恳的解释道:“我乃城中商户,带妻子出城游玩碰见山匪,半夜趁山匪睡着,好不容易带妻子逃了出来。我妻子体弱,受了惊吓病了,但城门已关暂不能回城,想借宿一晚,大娘可否行个方便?”他说着递出了一块碎银。
女主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兰逵启,觉得此人眉目凶神恶煞,杀气腾腾,但他怀里的姑娘却又生得好,不像是什么歹人之辈。
“你此话可当真?”女主人迟疑道。
“当真!”兰逵启上前一步让女主人看了看端木玑薇的情况,“您好人有好报,我不可能拿我妻子的性命安危开玩笑。”
“好冷,好冷。”端木玑薇说完便昏倒在兰逵启怀中。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看着天色怕是要变天了,女主人看了看黑漆漆的黑云,望了望兰逵启,还是心软了,接过银两侧过身子让两人进来。
兰逵启感激道:“多谢。”
女主人收了银钱也就更加客气道:“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后院有一住处,正好二位可住在那里,我带你们去,当家的还不去烧水,你们先安顿好,等下我再替你们热些吃食过来。”
“那就麻烦了。”兰逵启抱着端木玑薇跟着女主人朝后院走去。
此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鸣不止。
女主人带兰逵启进了一间空房,让他把端木玑薇安置在此处,兰逵启把端木玑薇轻轻的放在床上。
这时端木玑薇闭着眼睛哼了两声:“兰郎……”
听到端木玑薇的叫唤,兰逵启立马蹲下来把头凑了过去:“怎么了?”
第150章 你我 得妻如此,我兰逵启此生,值了。……
“兰郎, 我冷,好冷啊……”端木玑薇将手伸向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又无力的垂下了。
兰逵启忙抓住她的手, 心疼的贴在脸上, 让她感受自己的温度, 又单手紧紧的将被子包裹住她, 安抚道:“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别怕, 我一直在这, 安心睡吧,别怕,睡吧我的玑薇。”
端木玑薇听着心爱之人细语,那颗担惊受怕的心一下就落定了, 进入了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港湾,这才镇静了些, 沉沉睡去。
兰逵启用热水清理了一下伤口, 又仔细的替她上了些伤药, 丝毫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 在他心里,端木玑薇此刻的安危高于一切。
端木玑薇到底是娇生惯养的,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引发的心悸加上身上的伤势未愈,下半夜就烧了起来,胡乱说着梦话, 兰逵启就一夜没睡一直守在床边。
这个荒漠上雄鹰一样的男人,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都是他一时大意, 才让心爱的女人受着这等苦楚。
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妻子,真是太无能了,不配做荒原之上顶天立地的汉子,兰逵启暗中发誓,此生绝不会让端木玑薇再受这样的罪。
天刚刚一亮,他就让主人家那个还算好心的大嫂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端木玑薇醒来,闻到了浓烈的药味,以及隐约听到屋里的谈话。
“大夫,我妻子的伤?”
郎中净了手,将药方交给兰逵启说道:“尊夫人的伤只是皮外伤,仔细休养个半月就能恢复,只是夫人已经怀孕三月有余。”
兰逵启听到这话,一向喜怒无形于色的脸上突然喜上眉梢,连眼角都沾染了一抹喜色,正想赏赐郎中,但郎中的话又瞬间让他如坠地窖。
“但脉象看得出夫人她一直极不注意身体,阴寒过甚体质不好,如今又高烧不退,这内寒外热……孩子极可能不保,贵人早作打算吧。”
什么,孩子不保?!
兰逵启的心瞬间被揪住,但他忍住了没有发火,顾及到怕吵到端木玑薇,只另外又给郎中递了一锭银子,强调道:“这是夫人与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想留下,无论如何还请大夫多费心,若母子平安,我自另有重金酬谢。”
话已至此,郎中也多说不得什么,只收了银子,说自己一定竭尽全力,又强调了这几日必须卧床保胎。
他开了一些安胎药,至于退烧的药,他认为对孩子不利,至于服不服用就看兰逵启自行安排了,若是能将烧退下来,孩子还有一线希望,但一切只能看造化了。
一向冷傲狠戾的兰逵启连声道谢。
端木玑薇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兰逵启已经把郎中送出去了。
渴,好渴。
求生的本能让端木玑薇使劲伸手去够旁边桌子上的水。
兰逵启此时进来见状,连忙飞步上前,丝毫看不出瘸腿的缺陷。
“你别动,我来。”
他将女人扶靠在自己结实的胸肌上,一只手端了水杯,把水递过去喂她喝,等她一喝完就让她好好躺好,一边细致轻柔的掖好被子,一边伸手刮了一下端木玑薇高挺白皙的鼻梁,才勾唇一笑,“以后这种事你喊一声,你男人我来就是,玑薇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知道吗,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男人爽朗浑厚的笑声差点穿透屋顶。
相比兰逵启的异常激动,端木玑薇显得冷静些,只是有点羞红了脸,小声依偎在男人胸膛前,“在地牢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昨天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娇妻在怀,还略带羞涩,这样的柔情蜜意引得男人心痒痒,但兰逵启只是低头吻了吻端木玑薇的脸颊,告诉端木玑薇很后悔让她去偷漠北军情,她一直不注意身体,多半是进了军营的原因,再也不让她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端木玑薇不想提以前的那些事,怕打扰了眼下的幸福时光,她转移了话题,说肚子疼,还带着娇嗔让他给她揉揉来补偿。
听到这话,兰逵启岂敢不从,眉目含情的探手,但手上也不敢用劲,动作一直很轻。
嘴巴里说着没羞没臊小两口打情骂趣的话,比如说什么以后天天帮她揉,哪里不舒服就负责揉哪里。
端木玑薇又羞又臊,但看自己的男人这副糙汉子模样但又小心翼翼伺候自己的样子,全身心满满都是幸福,告诉他要好好养身体给他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母子俩一辈子陪着他。
两人幸福的四目相对,只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甜蜜的。
……
入夜,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兰逵启起来把门窗关紧,此时强忍着痛楚的端木玑薇烧的浑身发抖,道:“我冷……兰郎不要走。”
兰逵启道:“不冷,别害怕,我哪也不走,这就搂紧你。”
一摸她额头滚烫,男人又担心又心疼,觉得她病得更厉害了,立即自问:“不是服用退热的汤药了,为何还是烧成这样。”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身去看床下的痰盂,里面果然是被吐出来的汤药。
事已至此,兰逵启岂又能说出那些什么你真傻的话来苛责端木玑薇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肯定是早上她听到了郎中的话,知道药物对腹中胎儿有影响,所以偷偷把药吐了出来。
她知道他想要这个孩子,她是为了他的心愿,才故作坚强。
玑薇,你爱我胜过爱你自己。
得妻如此,我兰逵启此生,值了。
兰逵启一颗冰冷的心,此刻被彻底捂热,一个女人为了给他生下儿子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这样的爱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除了母亲这世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全身心如此投入的爱他,他真的不枉此生。
无声的一滴泪从湛蓝色的眼睑溢出,划过深邃的面庞,路过精致的喉结线,滴落在衣领,让褐色的衣襟多了一点深沉。
端木玑薇虽然闭着眼,但也感受到了男人的动作,知道自己悄悄将药吐了的事被他知道,小心翼翼的睁眼正好看见对方深情凝视自己,不由得自己也红了眼眶,但她这次没有哭出来,她已经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不可以随便就哭,她要坚强的面对一切。
她对着那双包含了担忧的蓝眸,只是轻轻一笑,安慰道:“没事的,兰郎,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生病了,经常躺着躺着自己就病好了。”
端木玑薇陷入了回忆,对男人倾述道:“那个时候漠北王还是东耀国的摄政王,而我的父亲是他的侍卫,整日在王府里护卫,大王赏识他的勇敢和忠诚,出征的时候也破例将他带去战场历练。我的母亲钱末九是当时的王府婆子钱旺家的侄女,她生的很美却不是个贤妻良母,从不操持家里。当时王府里的婆子们又爱赌钱又爱喝酒,她也常常进王府和婆子们一起玩,或是向王府里的婢女们炫耀首饰和新衣裳。”
“后来父亲是将军了,经常随大王出征,有时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而母亲更是喜欢穿金戴银四处和贵妇们交际,生怕世人不知道她是端木夫人。他们谁都顾不上我,而我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孤零零的时候常想,自己将来有孩子了一定要给他一个有亲人陪伴的很幸福很快乐的童年,而不是像我这样。”
所以,此刻的端木玑薇已经做好了做一个好母亲的打算。
兰逵启听着她说完自己身世,宽慰她道:“至少你没有一个荒淫的父亲……”
“从我记事开始,我相貌平常的母后就不像个西兴王后,她和冷宫里的弃妇没什么区别。我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来自我的父王和不同的妖娆女人,因为有个不受宠的母亲,我从小就受到他们的奚落,甚至有人说我不是国王和那个丑女人的儿子。我从不跟他们计较,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在黑暗里默默积蓄自己的力量,我恨父王,当我把尖刀深深扎进父王胸膛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是兰逵启第一次对旁人真正的敞露心扉,世人只说他暴戾冷绝,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的成长经历,任是深爱着他的端木玑薇听完也浑身颤抖了一下。
兰逵启知道自己将妻子吓着了,连忙收敛了心里的杀意,沉声说道:“睡吧玑薇,别害怕,放心吧。这个孩子将是我兰逵启的心肝宝贝,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一丝委屈,以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给他幸福快乐的童年,除非我死了。”
端木玑薇虚弱的笑着点头,“嗯,我知道,我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