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薇,你可算回来了,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了?”端木放不等端木玑薇说话,先松开了仆人的搀扶,上前走到她面前, 盯着她不停的打量着,语气中隐隐的带着些颤抖。
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抬起手抚上了女儿的脸颊, 帮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尘土,语气中带着些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疼:“你这孩子,干嘛和家里置气,还离家出走,你这一走,你娘成日自责,每日都站在大门口等你回来,久了身体也吃不消,病倒了。爹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只要你好好在家,除了军营你想去哪都行。”
多日未回将军府,端木玑薇本以为会被父亲大骂,不料一向严厉的父亲此刻竟没一句斥责。
看着父亲妥协的面容,见正值壮年的父亲满脸疲惫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头上居然多了很多白发,端木玑薇心中有些酸涩,微微低下了头。
“其实……”她小声解释道,“女儿没有离家出走,是在庙会上和太子走散了,寻找太子的时候被一伙可能是您政敌的人抓到了城外,差点被他们弄死,幸好一位朋友不顾安危救了我。当时城门已经关了,只能先在城外农户家借住一晚,当晚我病了,就在那户农家一直住到病好才回来。”
端木放一听急忙拉过端木玑薇仔细查看,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什么皮外伤后,问道:“玑薇你的病好了吗?”
端木玑薇怕父亲再看会看出端倪,赶紧抽出手后退一步,自然的将手在身前交叠,用袖子遮住了小腹,强自镇定道:“全好了,比从前……更结实了。”
见她确实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端木放安心的点了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女儿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说罢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又道:“我记不清在朝堂上得罪过什么人,那伙人胆敢在城外设私牢,真是目无王法!”
一提起那伙人端木玑薇心里就冒火,即刻提议道:“父亲,这事你必须跟大王说一说,那伙人胆大包天,王城脚下就敢如此肆意妄为,实在是不将大王放在眼里,最好能查出来那伙人的头子严惩,替女儿做主!”
端木放一听有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事我是要和大王说一说了。”
端木玑薇害怕父亲询问“那个朋友”的事,于是借口说自己要去看看母亲。
端木放脑子里一直在思索掳走端木玑薇那群人的身份,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然,随口说道:“也该去看看你娘了,去吧,给她报个平安,她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
自打回府后,端木玑薇也不知从哪带来一个布虎,还每天都将布虎放在身边,端木放偶尔一次问起,她就说是太子送的。
端木放一听是忆萧给端木玑薇的,哈哈大笑起来,心里甚是满意,以为玑薇是想通了,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他知道忆萧那小子为人老实,对自己的女儿情根深种,非她不娶,于是顺带又帮他说了好些好话。
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段时间尉迟傲天整日留在军营里练兵,偶尔回城堡也是直奔揽月殿,城堡里的女人也只有林瑶被允许去军营看望他,闻人心冉心里的嫉恨与日俱增。
尉迟傲天不在的时候,揽月殿一向很清静,只有尚矛矛老爱往林瑶这儿跑。
此刻两人正在花园的走廊上闲聊,聊着聊着,尚矛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故作神秘道:“嘿,你猜我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长生不老药?”林瑶一心牵挂着尉迟傲天,心不在焉的随口回道。
尚矛矛白了她一眼,撇撇嘴:“我要是能研究出来那东西,那可就赚大发了,可是我没那技术啊,那可是逆天改命的大事,是我们这种凡人能把控得了的东西吗!”
尚矛矛虽然靠帮别人占卜、做法、算命过活,但自己始终相信天道轮回,相信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任你是谁也逃不过自然规律。
林瑶回过神,接过瓶子端详了一番,揭开瓶盖又嗅了嗅,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尚矛矛“嘿嘿”一笑:“这里面装的那可是驻颜丹。”
“驻颜丹?”
接着尚矛矛特别卖力的向林瑶推荐他的仙丹。
“对啊,驻颜丹,丹如其名,它的作用就是让你看着特别年轻,以端木夫人为代表的贵妇可都在用我这仙丹驻颜,它啊……”
两人沿着花园的走廊一直走,林瑶满是心事,尚矛矛讲了一大堆才发现,她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讲话。
两人一路走来,路过的侍女纷纷蹲下身向她行礼,林瑶察觉到这些侍女大多是没见过面的新面孔,其中有个侍女身形有些异样,像是怀孕了?
林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怀孕的侍女身上,直到那侍女走后还转身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你怎么了?”尚矛矛觉得林瑶今天有些不对劲。
林瑶回过神,侍女怎么会怀孕呢?她只觉得刚才是错觉,摇了摇头道:“最近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我的枕头、被褥、鞋袜里经常莫名其妙出现许多针头石子,又一直查不出证据是谁所为,陆陆续续也更换了许多侍女,但这些人换进来后情况也没有变好,还是常有怪事发生。”
“哎呦妈呀。”尚矛矛将小瓶子抢回,快速收回了袖子里,又从袖口掏出另一瓶药丸咋呼道:“你这是中邪了啊!喏,这颗仙丹注入了驱邪除恶的巫祝之力,你吃下去,包你平安。”
林瑶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无奈道:“你……当真觉得这不是人为的?”
“你想想看啊,你身边有机会接触那些东西的侍女就那么十几号人,若是人为,那她又是怎么避开你一次又一次的调查,在你的身边暗放针头的呢?”尚矛矛一边分析着一边将手里的瓶子往她身前递了递:“当真不要?”
林瑶若有所思:“那会不会是有人买通了我身边的人?”
“你若是非要这么说,那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尚矛矛扶了扶眼镜,依旧不死心,“哎,你就先拿着我这驱邪丹试试再说,反正不贵。”他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如果没用我们再从长计议。”
林瑶根本不信中邪这一说,但在尚矛矛如此热情的推荐下,还是把那瓶药丸买了下来。
……
凤宫外,春儿拦住请安来的忆萧。
接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忆萧面前,声泪俱下:“太子殿下,春儿怀孕了,是殿下您的骨血啊!”
听到春儿怀孕后,忆萧呆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犹犹豫豫了半晌才不忍心的嗫嚅道:“你……你去把这孩子打掉吧,之后我给你些银两回老家,也足够你活半辈子了。”
春儿还想母凭子贵,凭借着这个孩子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她怎么肯甘心就这么拿些钱回老家了,她一脸委屈,哭着爬到忆萧腿边,妄想得到他的怜悯,拉着他的袍角苦苦哀求道:“殿下,这可是您的亲骨肉,流着您的血,您就舍得这么把他打掉吗?”
忆萧本就心软,加上母后根本不同意他娶玑薇,此刻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自己若是收了春儿,等同于背叛了对玑薇的爱情,也违背了自己的心,可春儿肚子里孩子实实在在是他亲生的。
春儿是个聪明人,见状立刻告诉他不求得到太子殿下的心,只求个微末的身份,好让孩子平安降世。
见春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忆萧有些动容了,只好暂时答应了她的请求。
“你起身吧,我带你去母后那儿,与她知会一声要纳你为侍妾的事。”说罢忆萧将春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春儿心中大喜,觉着自己已经在通往荣华富贵的路上走了一半了,另一半只要王后点个头就能走完,王后一向疼爱太子,太子的请求她肯定会答应的,况且自己肚子里也是她的长孙。
忆萧将春儿带到闻人心冉面前,告诉母后自己想纳春儿为妾的事,果不其然引来闻人心冉一顿大骂。
“你找了个什么下贱东西!休想纳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为妾!”
忆萧一听有些退缩了,嘴里吞吞吐吐说道:“可是春儿怀的毕竟是儿臣的孩子,儿臣实在不忍心……”
闻人心冉打断他,骂道:“你这不是善良,是软弱可欺!本后这么果断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优柔懦弱的儿子!”
这时,春儿“扑通”跪在地上,低着头眼波流转,满脸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王后,您别责怪太子,都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可……可奴婢的肚子,那次的事确实是个意外,奴婢能与太子温存一夜已是三生有幸,不曾想过这孩子就这样来了,奴婢求王后给这孩子一个名分吧。”
闻人心冉听出了春儿的话外音,给孩子名分就要先给她一个名分,倏地狠狠瞪向她,暴怒道:“你确实聪明,也够大胆,但是你聪明过头了,居然敢把算盘打在本后头上,现在本后要让你知道你不仅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还会因此丧命!来人!”
话毕,一大队侍卫带着武器冲进了殿内。
见闻人心冉竟然如此生气,忆萧和春儿都被吓了一跳,傻傻愣在原处,尤其是忆萧,只见他脸色煞白,颤抖着的嘴唇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闻人心冉阴沉着脸根本没看忆萧一眼,一扬手,示意立刻将春儿拖下去。
“把她给本后拖出去杖毙,把太子也拉出去,观刑!”
“不要啊,太子救我……”春儿一听号啕大哭,眼神中带着绝望,身子不停的挣扎着要往忆萧身边靠,可还没碰到忆萧的衣角就被侍卫硬生生拖到了殿外。
忆萧极力抗拒着,扭动着身体想挣脱,但奈何侍卫们的力气太大,强硬着把他也拉了出去。
春儿被摁在地上不停的求饶,可身后两名侍卫如同看不见一般,没有丝毫的怜惜,高举着一米长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卯足劲打在她背上和臀上。
“不要啊,救……我……”春儿声嘶力竭了几声后彻底没了声音。
可侍卫们没有停手,棍子依旧狠狠的打在她身上,眼见着一棍子接着一棍子落下,血液飞溅到四周,春儿的双腿间一大滩鲜血蔓延开来,白色的亵裤下定睛一看皮开肉绽。
忆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已经有些崩溃了,他满脸痛苦,声音颤抖着使劲叫喊不要,却被侍卫掰着脑袋强迫观看这一幕。
在最后一棍子落下后,春儿的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是……是孩子……孩子……”忆萧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地上的一团肉,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几度晕厥过去,直到行刑结束,他一会哭一会笑的被拉回了殿内。
再次见到母后时,忆萧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让人听不清说什么,闻人心冉见他这样走近几步,就在这时他突然奋力挣扎着就要冲上前,可没等有所行动,就被眼疾手快的侍卫赶紧摁在地上。
此时他仰着头奋力扭曲着,挣扎着,双目猩红,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恐惧、哀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近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残忍!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还没等闻人心冉回答,忆萧仰着头又哭又笑,折腾了一阵后彻底蔫了下去,整个人软瘫在地上,看着毫无生气……
一周之后,春儿的尸体在揽月殿的池塘里被发现了。
由于天气转热、浸水时间过长,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全身肿大胀烂、手脚表皮脱套,呈现暗绿色,变成了一具巨大的浮尸。
揽月殿的池塘浮现巨人观尸体之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漠苍城堡,闻人心冉听说后,立马带着一群城堡里长年失宠的美人赶了过来。
一到场,她就气势汹汹的质问林瑶:“前阵子听说妹妹寝宫内有侍女怀孕,本后还道是谣传,妹妹宫规森严,哪会有这么大胆的侍女,可本后万万没想到啊,妹妹你竟然干出了杀人沉尸之事,这不是有些欲盖弥彰了吗。”
林瑶见她来者不善,当下反问道:“大嫂这话什么意思,清者自清,我为什么要欲盖弥彰?我也是才听说了我这池塘里发现了怀孕侍女的尸体,这才赶来查看,大嫂若是不信,可以问我的侍卫。”
闻人心冉咄咄逼人道:“够了,别再装了!这揽月殿除了你谁还有这个权力,把她一尸两命后沉尸这里,是她们吗?”她说着一指旁边围观的新来侍女,又逼近林瑶几步,紧盯着她继续道:“你这么做,就是心里有鬼,你这宫里偷藏了能让她怀孕的男人,不然发现侍女怀孕问罪归问罪,又何必灭口呢!大王专宠你冷落我们,而你?呵呵,还水性杨花对大王不忠诚!”
见闻人心冉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定罪,林瑶也不甘示弱,她没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这侍女我只在几日前与大巫祝在花园的走廊上见过一面,此外从未见过,难不成是大嫂和她相熟,将她送到了我这里,之后又杀人灭口?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尸体刚被发现,大嫂你就像事先什么都知道了似的,这么快就带齐这么多人过来向我问罪了?”
面对林瑶的话,闻人心冉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好似这事真的和她没有关系一样:“放肆!别听她狡辩,来人,迅速将她藏的男人搜出来!”
“我看谁敢!”林瑶怒道。
虽说林瑶的身份不及王后,但她却是城堡中最受王宠的女人,这揽月殿岂是能随便搜查的?
众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状闻人心冉心里直冒火,催促道:“怕她做什么,大王在军中,这漠苍城堡由本后说了算!”
这些美人本就是闻人心冉的心腹,见王后一再发话,便不再迟疑,如猛虎下山般闯进揽月殿,上上下下搜了半天,打的打砸的砸,把揽月殿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什么男人,一直翻到了日落闻人心冉才肯作罢。
“想必是你提前通知那男人逃走了,所以这揽月殿才找不着他的踪迹,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今天算你运气好!”闻人心冉走之前还不忘抹黑林瑶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