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告院内的其他弟子不要再提起这名地鬼,并告诫部分哭哭啼啼犹犹豫豫弟子:“他是地鬼,不再是你们认识的师兄或是师弟。”
比起翼宿院与这名地鬼有过接触的弟子不说,最懵逼的应该属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们。
本来静修的南门朱雀台上挂了三具尸体在那就够渗人的,今日又来了一个被五花大绑,封印星脉力量的地鬼,对他们始终温温柔柔的林枭师兄宣布他们每日都要将这名地鬼的头割下来,直到他愿意供出其他同伙。
有不少弟子当场白了脸色。
也有部分弟子始终保持冷静。
每日都有两名院长在旁看守,防止地鬼生变,顺便监督新弟子们是否照做。
“你们要明白它是地鬼,不是人类,是只知道作恶的怪物,没有同理心,是给人类带来灾难与痛苦的畜生。”星宿院长淡薄的声音敲打在弟子们心脏,前排的弟子伸手拿起长刀,在各方目光注视下心中一狠将其斩首。
这只地鬼血流了满身,落在地上的头颅化作脓血,而那具跪倒在地的身躯上方却又重新长出一颗脑袋。
众人看得骇然,个别人忍不住双手捂嘴防止自己发出尖叫声,原来那不是传说或者骗人的,地鬼是真的能够复生不死!
林枭的白衣上沾染了点点飞溅而来的血珠,他没有在意,目光安抚地看向后方弟子们:“每日一次,直到静修期结束,或者他开口说话供出同伙。”
随着地鬼被砍头又再生,人们逐渐接受了地鬼的存在,对这位曾经的翼宿院弟子身为“人”的意识正逐渐淡去。
这只地鬼始终不说话。
邱鸿接过上一人递来的刀眼都没眨一下就将其斩首,然后递给下一个。
方回亦是。
接过方回手中长刀的是周香,她有些被吓倒,拿刀的手都在抖,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望着地鬼说:“你、你不要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站在旁边的星宿院长说:“周香,我之前说的什么?”
周香话里带了颤音:“可是院长……我没有杀过人。”
星宿院长看着她的目光威严:“它是地鬼,是怪物,不是人。”
“地鬼是不死之身,他作乱杀的那十多名井宿院弟子可不是不死之身。”
周香握着刀斩向前边的地鬼,可力道不够卡着没能一下斩断,半断不断的脑袋让地鬼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五官渐渐扭曲,程敬白抓着周香的手用力一刀斩下。
“呜呜……”周香捂脸哭起来。
程敬白拉着她去后边。
星宿院长皱眉,林枭却道:“都是些才刚入门的孩子,又是第一次面对地鬼,院长再给他们些时间吧。”
都兰珉没想到南雀会这么狠,地鬼这玩意他倒是没打过交道,不好评说,只是无论在哪都会被教导地鬼是不好的东西,从小就被如此教育的思想根深蒂固,因此也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动手。
沾满血的刀最终落到明栗手中。
她杀过许多地鬼,每一个都没有用刀。
明栗随意地单手一划,没有看过一次这只地鬼的眼。
*
这只地鬼在南门朱雀台坚持了很长时间。
日夜被困守在此,看守它的结界说难也不难,只要有心总能被外界的人打开,崔瑶岑等的就是有人来救地鬼。
可地鬼们最擅长的就是漠视。
他们无所谓这名“族人”每日都被人割喉斩首,比起去救一个死不了却会暴露自己存在的地鬼,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一直到入门弟子们的一月静修时间结束也不见有人来闯结界救地鬼。
鱼眉跟崔瑶岑说:“或许他们之间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按照地鬼的性格,如果被抓出卖同伴能换取自己活命,会毫不犹豫地供出同伙。”
崔瑶岑不太满意:“只抓到一个,还不够。”
“如此示威,藏在暗中的人也都会夹起尾巴安静段时间。”鱼眉轻轻咳嗽声,收紧了拢在肩上的大衣,“再过些日子就是四方会试了,各宗门与武院都会来人,只是少主的事……处理好了吗?”
提起自家弟弟崔瑶岑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混账日日往边界峰跑,满心满眼只有那傀儡。
鱼眉见她的脸色就知道还未处理好,轻声叹道:“想要掌控整个南边,还是需要将江家纳入南雀才行,只不过是将江家归入南雀,而不是让江氏认为南雀与他们是合作平等的关系。”
崔瑶岑道:“今晚我会去跟他说说。”
*
崔瑶岑还未去找崔元西,倒是先等来了江盈。
她还没开口嘲讽两句,江盈却仰着脸微微笑道:“崔圣,我怀孕了。”
崔瑶岑:“……”
她第一反应竟是关我何事,随后才反应过来,不慌不忙道:“这种事你该与元西说。”
“我也想告诉他这样的喜事,可元西最近一直在边界峰跟他的小情人待一起,不回八离峰。”江盈话说得无辜,眼神却又犀利,“不知崔圣可否帮我传达这事?若是时间久了,等孩子都生下来后还未成婚,不仅是我,南雀也会一起沦为整个大陆的笑柄。”
崔瑶岑冷笑声,“你有这心机胆子威胁我,怎么没这个能力把他的心留住?”
江盈被这话刺得有些许恼怒,却因对象是崔瑶岑而只能憋着。
崔瑶岑甩袖离去,眨眼已来到边界峰山巅。
察觉到动静的崔元西满身疲惫地走出屋门,朝站在院外的阿姐看去。
崔瑶岑没给他好脸色看:“江盈怀孕了,你可知道?”
崔元西怔住,第一反应竟是回头去看坐在窗边的青樱,他沉着脸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青樱的头似安抚,垂首时说得话温柔似水:“乖,先进去。”
傀儡听话地起身离开窗边。
崔元西将窗户关上,又将屋门关上,确保青樱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后才朝院外走去。
崔瑶岑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等崔元西出来后就是一巴掌抽过去,目光冰冷:“出息。”
崔元西却不管,低声道:“只要阿姐你答应不杀青樱,我就按照你说得做。”
“照我说得做?当初要娶江盈的人不是你?”崔瑶岑鄙夷地看着他,“你费尽心思转那么大一圈找来的药引治好她,如今说不要就不要,却将这傀儡奉为掌中宝,崔元西,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弟弟!”
她倒是越说越生气。
崔元西却跪下祈求,声色颤抖道:“阿姐,你若真要杀她,我也不会独活。”
第39章
人一旦逃避自我,就会变得更加堕落。
崔元西终于肯正式他心底真实的想法,于是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从前与青樱美好动人的过往,自动忽略他带给青樱的伤害与痛苦。
他坚信能给青樱更好的未来,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只要向前看,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余生那么长,足够他去弥补。
所以他焦虑害怕青樱离开,害怕他没有这个机会。
此时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绝望又疯狂的眼神,崔瑶岑抬首朝屋内看去:“你既然想要她活,那就必须娶江盈,我不管你究竟喜欢谁,但江氏必须拿下,在这南边,我绝不允许还有江氏独大的领域。”
崔元西哑着嗓音道:“……好。”
曾几何时他想要娶的人确实是江盈,却又恍然觉得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崔瑶岑现在是看他哪里都不顺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
当晚,南雀少主与江氏小姐的婚期就被定下,广发请帖邀请大陆各方宾客前来参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婚事行程走得有点着急,虽然想到了之前听音石的事,却没人敢放在明面上来说。
聪明人都知道南雀提前举办婚礼就是要破听音石的谣言,什么感情不和,婚事作废,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诱导针对南雀,事实才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婚事早就有所传言,各家也提前备好了礼物,就算南雀突然宣布婚礼时间也没有太大影响,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来南雀凑一凑热闹。
不说别人,南雀自己人也被这突然宣布的婚礼时间吓了一跳。
既然是崔瑶岑亲自下令,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麻利地按照她的吩咐布置婚礼相关。
度过了新人期,不用每天早起去南门朱雀台,课程少了许多,明栗整天就待在新舍屋里修行阴之脉,顺便对空气碎碎念:“你要我杀他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是求你了吗?”
“你可是把自己的七星令都给他了。”
“要是当初你没给,被人抓的时候摔碎七星令我还能赶过来。”
“到底是谁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
无论明栗说什么周子息就是不出来,仿佛就是要等着她杀了千里再现身。
明栗暂时也拿他没办法,如今阴之脉才六境,还差一境才满。
这天早上静神钟刚响,就有人来敲她的门,明栗见到来人有点惊讶。
门外站着的是周香,她像是只胆小的兔子,每次跟人对视谈话时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怯弱道:“周、周栗,师尊找你,要你去一趟翼宿。”
明栗问:“有什么事吗?”
周香小声道:“应该是跟修行有关的事。”
于是明栗没有多问,跟她一起去翼宿找李雁丝。
路上听见其他人谈论崔元西与江盈成婚的事,七院都开始布置得喜庆起来,平日路上的石灯都换成了彩色的花灯,路道上拉起长长的彩绳挂着鲜红的同心结。
前段时间的阴霾被如今的喜庆吹散,压抑的气氛也终于转变,路过的人们都兴冲冲地谈论着接下来的婚礼该有多么的热闹。
李雁丝不在主居,而是在高处中枢殿。
明栗有段时间没来翼宿,因为自己琢磨修行比去南雀各种乱七八糟的课程要快得多,所以一直在新舍,偶尔会去边界峰,后来去边界峰监督的任务被都兰珉自告奋勇地接走,给她更多的时间专心修行。
刚到走过长长的石阶来到中枢殿,就见江盈嘴角噙着微笑地与殿前的弟子垂首告别,目光瞥见转角处的明栗时轻挑下眉。
江盈笑着朝两人走来。
周香小小声道:“江师姐,恭喜。”
江盈目光含笑地点她一眼,算是回应,视线落在明栗身上带着点高傲的意思:“如何?”
明栗笑道:“你要成亲了关我何事?”
江盈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明栗无所谓道:“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还能说句恭喜,可惜你与崔少主似乎差了点意思。”
周香听得悄悄捂着嘴,瞪大了眼看两人,自己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只知道在乎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与那点真心比起来,我能得到的更多。”江盈走到明栗身边,侧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所以你可要好好看着,看着我如何将之前受的屈辱千倍百倍还给你。”
明栗余光瞥见她这张与师妹相似的脸,也轻声回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江盈惊讶地看她一眼,不太明白她以什么样的态度说出这话,随后又觉得好笑,杀她?无论怎么看都是你该担心我杀你才对。
明栗没跟她多废话,径直朝中枢殿内走去,周香急忙跟上。
*
李雁丝找明栗来是关心她的修行。
之前察觉明栗需要双倍星之力的事后她翻找出适合强化阴之脉修行的古书出来,却因为井宿院变故与抓地鬼一事耽误,直到四方会试临近后才想起来。
明栗谢过她的好意,翻着书本说:“我阴之脉已经到六境,距离满境也不算太远了。”
李雁丝听得一愣,目光惊奇地看着她:“就这一月内你将阴之脉修行到六境?”
明栗点头,又在心里想,这书她看过。
“你这修行速度实在惊人,别的人可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将阴之脉修行到满境。”李雁丝看明栗是越看越顺眼,开心这么个好苗子是她翼宿院的人,已经想好了以后明栗在四方会试上大放光彩引得各家宗门羡慕的一幕。
李雁丝欣慰道:“周香是心之脉满境,你可以与她多多对练,以心之脉对练阴之脉是最快的。”
明栗看了眼周香,有点惊讶。
心之脉很难修行,是唯一一个先天满境和后天修行存在强弱差别的星脉,也是明栗修行六年才满境的星脉。
当年她除了心之脉,剩余七脉皆是先天满境。
周香小声说:“我是先天满境,跟后天修行的心之脉比不得。”
心脉养性,炼制满境后甚至能不动声色地影响周围人的心境与情绪,从影响到掌控,要他高兴就高兴,要他悲伤就悲伤。
不过觉醒心脉的人是公认的少,能够满境的就更别说了。
明栗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与周香在翼宿院对练至晚上。
夜里落雪纷纷,各地灯火接连亮起,庆祝婚礼的彩绳也挂到了中枢殿来,让明栗惊讶的是程敬白也混在挂彩绳的队伍里来到翼宿。
“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程敬白招手朝她俩打招呼,把手中的小食盒递给周香,看向明栗说,“不知道你要出来,没你的份。”
明栗摇头表示不在意,程敬白又道:“不过千里知道了肯定会给你拿来。”
她确实好些天没见千里了。
程敬白偷懒不去帮忙挂彩绳,坐在旁边看她俩对练,打着哈欠说:“你不出来,千里都不来斋堂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没法从千里那得知最新的消息是多大损失啊。
明栗说:“他会跟方回去的。”
程敬白摇头道:“方回也不好使,听说他最近被崔圣督促的厉害,天天盯着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