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看见的也是鱼眉被飞花削肉露骨的惨状,心中杀意升腾,朝着他眼里的弑师仇人山思远杀去。
“住手!”
鱼眉没来得及解除对山思远的压制,导致他没能反抗孔仪的这一拳,被揍倒在地口吐鲜血。
她的星之力将孔仪撞飞,却见他摔倒在屋门上散形。
……幻影?
鱼眉猛地抬头看站在走廊下笑意盈盈的曲竹月,怒从心起,将认为是幻影再次出现的孔仪以飞花穿心而过。
曲竹月身后的移门开开合合,不断进来井宿院的弟子,他们都大叫着师尊,不要命地冲进来为鱼眉报仇。
鱼眉冷笑声:“你休想再以幻影诱我上当!”
她将这些大喊着师尊的弟子一一斩杀,望着他们倒下时不敢置信的目光蹙眉,温热的血洒在脸上时才恍惚。
不……不对……
她的裙角被人抓住,鱼眉低头看去,孔仪扬首,满脸血污,哑着嗓子道:“师尊……住、住手……”
鱼眉心神震荡,忽然回头,精致的庭院中不知何时竟已满是残肢断骸,血水蔓延在她脚下,仰面倒下的弟子们死不瞑目。
曲竹月嘲笑道:“自诩心之脉最强者,怎么连最基本的幻术真假都看不清?”
鱼眉望着被她杀死的弟子们身形踉跄地往后退了退,心境大乱之下,情绪翻涌,这些都是在她养伤期间尽心尽力服侍照顾,备受她宠爱的亲近弟子们。
有人还未死透,目光绝望地盯着她质问:“师尊……为什么……”
“不……”鱼眉伸出手想要救下这名弟子,伸出手的却点出一道行气字诀,将这名弟子爆头,整颗头颅被碎掉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不是这样的!
她是想救人!
不是要杀人的!
曲竹月笑道:“如何?这些死亡都是你还不够强才造成的,看看你死去的弟子们,他们都在质问你为何不救他们,你不是他们的师尊吗?为何如此懦弱?”
“鱼眉,你配做他们的师尊吗?”
鱼眉张了张嘴无法发声,余光瞥见曲竹月走上前来时心中进充满了惧意,她看见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山思远,心中疯狂想要叫他快走,快逃!
可她抬起的手却缓缓转过去对准了朝自己走来的山思远。
不!住手!
山思远朝她走来:“师尊……”
鱼眉眼中倒映着山思远被她的行气字诀击碎残肢四溅的一幕,瞳孔紧缩,张嘴爆发出巨大的悲鸣:“不!”
定格在庭院中的花叶在曲竹月的招手中动了,它们飞速切割井宿院长动弹不得的身体,细小的血块飞落满地随处可见,这份惨叫声被放大至整个南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井宿的方向望去,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温和恬静的鱼眉发出的惨叫,她这是经历了什么?
在鱼眉的惨叫声过后,是朱雀鸟的又一次悲鸣。
第48章
听见鱼眉惨叫声时,太微森里的黑狐面回头看去。
明栗去往太微森路上遇见阻拦的南雀弟子们也纷纷停手震惊抬首,程敬白打了个冷颤:“看来你是对的。”
心之脉最危险却也最烈最强的心境,是杀意。
比爱恨喜怒更难掌控。
明栗也是破境成为朝圣者后才看出来的,可若非从小与她相处,就算是朝圣者也难以看出。
曲竹月又向来低调,不常出风头,别的人说什么北斗没有心之脉强者,说她虽修心之脉却从来没见过她动手,南北心之脉强者比起来鱼眉赢得毫无压力。
一般这种话北斗的人都懒得理,与曲竹月亲近的院长们都知道她修的什么道,要真动起手来都不够她杀。
除了玉衡院长,别的院长也不想见识曲竹月修杀意的神莹幻术,就算曲竹月不攻击,他们也不可避免地会被其中杀意影响心智。
只有玉衡院长陪曲竹月一路修行而来,以阴阳双脉救过她多次,两人因此配合默契,是唯一一个能在她神莹幻术中不受影响的人。
北斗被说得烦了,东野狩就会出手,让那些逼逼赖赖的人闭嘴。
几次过后也没人再敢揪着曲竹月的心之脉找事。
明栗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曲竹月会输,对鱼眉的惨叫没有半分同情心软,在朱雀鸟的悲鸣声中将拦在前方的弟子全数斩杀。
前路再无敌手。
程敬白默默离她远了几步。
明栗侧首看去。
程敬白指了指自己脚下的星线说:“我怕你误伤,你把法阵都开到整个南雀了,你还不是朝圣者?”
“真不是。”明栗面不改色地往前走,“这是靠四景法阵才做到的。”
程敬白惊讶道:“天然法阵还能这么用?我怎么不知道?”
根本没人能理得清天然法阵那复杂繁多的星线吧!
“我以前也不知道,这只是试一试,然后发现确实可以。”明栗略显感叹道,“以后可以多找点大型的天然法阵练练手。”
程敬白衷心道:“叫你一声天才不亏。”
有这思路和动手能力,活该你是最年轻的朝圣者。
明栗对这称呼已经习惯甚至免疫,只是笑了下,脚下忽然加速朝太微森深处赶去。
柳宿与鱼眉已死,井宿再没人能阻拦北斗带走藏在太微森里的石蜚。
两名北斗弟子瞬影朝深处赶去,越是靠近深处对石蜚力量的感应就越发强烈,冲出丛林深处的尽头是万丈悬崖。
悬崖那一块平台长满了苔藓,乍看那边除了苔藓外什么都没有,却在地面布满紫色星线时,可见绿茵地面漂浮着金色荧光缓缓上浮聚拢形成一朵婴孩巴掌大小的重瓣海棠,花心有一缕同色灯芯,火光明明灭灭,若隐若现。
付渊与黑狐面都因为地面突然出现的星线一惊,以为是南雀的人动手阻拦,彼此都提速朝着现身的石蜚赶去,身后却有一股强势的力量追击而来迫使他们落地。
眼见磅礴星之力压制下不可避免地落地后两人反应也快,同时转身拔剑试图拦下追上来的人,他们拿不到也绝不能让南雀的人拿到!
周香原本也要动手,被瞬影到身旁的程敬白伸手拦住:“自己人。”
方回扶着树干站起身,惊讶地看着身处星线中心的身影。
两位北斗弟子刚刚转身进入作战状态,余光就见石蜚咻地从身前飞过落在太微森丛林边界处站着的那抹身影手上。
明栗垂眸打量悬浮在掌心中的石蜚,隐约能从中感受到些许她残留的星之力运转着。
一直以来反应速度飞快的两位北斗弟子这会看着前方少女的容貌都愣住了。
付渊喉结滚动,熟悉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却又不敢轻易叫出这个称谓,一时站在原地呆住。
黑狐面忽地给他一拳,付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你打我?”
好兄弟问他:“痛吗?”
付渊拔高音量:“你说呢?!”
“那就不是幻觉,鱼眉死了,神莹幻术也不会覆盖在这来。”黑狐面冷静分析,“这人跟明栗长得太像了。”
付渊转过头去打量前边的南雀弟子:“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连神态仪容都……你看她那辫子都跟周子息扎得一样!”
明栗:“……”
原来大家都知道她的辫子是师弟扎的。
她没想到付渊与黑狐面会在这,如此情况下相见,两人的反应她也多少预料到了,只是疑惑都兰珉竟然没跟他俩透露过半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吗?
此时此刻正在搬空南雀兵器库的都兰珉忽然打了个喷嚏,猛地回首看去,糟糕,他好像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跟师兄们说了!
于是急忙催促旁边的林枭帮忙速度快些搬空这里面的神武。
林枭见他如此贪欲,摇头叹气,却也照做。
反正神武这种东西,多拿点总是没坏处的。
*
明栗望着戒备又犹疑的两位同门师兄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没死,这事我也有些疑惑,两个月前醒来发现我在南边黑水河,为了找青樱的线索来了南雀……为什么回到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现在可以召唤神木弓过来证明。”
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却把方回给听呆了。
刚刚站起身的方回又重新靠着树根躺回去,双目无神地望天发呆。
幻觉?
听错了?
她不叫周栗,而是北斗朝圣者明栗?
明栗没死?
等等,我跟北斗的朝圣者同行一路出生入死称兄道弟过?
程敬白好笑地踢了踢他,故意道:“干嘛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南雀吗?你不知道?”
方回:“你知道?”
程敬白哈哈笑道:“比你早一点知道。”
旁边的周香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眼眸一睁一闭之间,又恢复了以前怯弱胆小的姿态,躲去程敬白后边好奇地打量着其他人。
程敬白摸了摸她的头,朝明栗喊道:“他可拖延不了太长时间,你们北斗有仇报仇,抓紧时间啊。”
方回心说北斗报仇的速度已经算很快了,才过去多久就死了四名院长,其中两个生死境。
对程敬白的提醒明栗哦了声,也觉得师弟不可能拖延太长时间,南雀如此变故,崔瑶岑肯定会发现的,何况去的还有叶元青,就算有什么麻烦,她大可交给叶元青先顶着自己回来南雀一趟解决。
于是明栗道:“我召唤神木弓来证明吧。”
“别!”付渊忙道,“神木弓在八离峰当满月封定阵困着许多人,这会召唤来满月封就破了。”
明栗眨了下眼,平静道:“那就先去八离峰。”
那两人瞬影来到她身前,付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发辫,仍旧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你刚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我师妹自己绝对扎不出这种辫子,只有子息才肯动手帮她,你死过一次后就会了?”
明栗:“……这也是子息给我扎的。”
付渊挑了下眉,黑狐面道:“你这长相和年纪应该是当初又拽又狠的脾气,现在却跟破境后的性格一样,倒是有些不习惯。”
明栗微笑道:“要换回以前的状态对待你们吗?”
话音刚落看向两人的眼神就变得轻蔑,言谈间把人践踏在脚下碾压:“单脉满境也打不过我的废物师兄们?”
感受到熟悉压迫感的付渊:“……”
他扭头看黑狐面,无声示意你有病吗非要被她骂两句?
黑狐面抹了把脸,勇敢拥抱明栗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在那种地方。”
重要之人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喻,可留给他们寒暄的时间却并不多,无间镜的镜刃从虚空中飞出,目标明确地追击被视作叛徒的众人。
明栗只一抬眼,地面法阵就将无间镜的镜刃吞噬。
付渊低头看脚下星线才反应过来:“你干的?”
“借的天然法阵力量,我现在只是单脉满境。”明栗说完顿了顿,问,“我大师兄是在八离峰吗?”
付渊跟黑狐面听她问起陈昼,皆是目光微冷。
*
八离峰,藏秀阁,地下潮汐之地。
这边距离婚宴场有段距离,看守藏秀阁的守卫也没有离开,所以有人闯入时立马下到潮汐之地守护无间镜。
可去往潮汐之地的人有些多。
北斗天枢院长郸峋,一个头戴酥油饼纸套的黑影,另一个前鬼宿院弟子,现南雀通缉叛徒邱鸿。
三方对战藏秀阁守卫,彼此都想要拿无间镜,一时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陈昼与天权院弟子殷洛则守在藏秀阁,没有去往潮汐之地。
从婚宴场变故开始陈昼就发现不对劲,神木弓为何会在开阳与天玑手里,它不是在曲竹月手中吗?
北斗来此不是要杀崔瑶岑,为什么忽然跑来夺无间镜?
南雀的人死的是否太快了些?
那些地鬼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北斗竟然与地鬼合作?
陈昼是一脑子疑问,心中紧张戒备,身边的殷洛与他的紧张对比却显得吊儿郎当,甚至还打着哈欠,一手熟练又习惯地揽过他的肩膀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呐?南雀接连死了四位院长,剩下三个还被困在满月封里,崔瑶岑又不在,只等我们将无间镜取出来,这趟就完美了。”
两人站在藏秀阁最高处的窗前眺望婚宴场的方向。
陈昼咽了口水,没能顶住心中猜测的压力,哑声问:“……崔瑶岑是怎么被调走的?”
殷洛说:“跟我们合作的地鬼帮忙的啊。”
陈昼放在窗前的掌心悄无声息地凝聚星之力,垂着头问:“为何我不知道?”
“这就要问你了。”殷洛无辜笑道。
“问我?”陈昼没好气地扭头看他,心脏颤抖着,却还想要维持这份即将崩溃的友好关系,“难道曲姨给我的消息有误还是师尊给的消息有误?”
殷洛哈哈笑道:“两位院长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心,到底是要为南雀做事,还是给北斗帮忙呢?”
陈昼一瞬间如坠寒冰,冷意沁入心底朝四肢蔓延,他神色僵硬,殷洛却还是保持平常的嬉笑,仿佛刚才的话不是质问他到底是不是南雀的卧底,只是又一句平常的玩笑话。
*
明栗三人正在瞬影赶往八离峰的路上。
付渊说:“如果青樱没死,就证明陈昼撒谎了,疑点也不止这一个,他出现在北境鬼原的时间也很凑巧,没人看见他与幽游族战斗,我们找到他时,周围只有幽游族的尸体与重伤的他。”
“他昏睡两年,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大家只当他是受伤太重,而记忆也可以慢慢恢复,所以这两年的异样都没有太过在意。”黑狐面道,“但摇光与天璇两位院长的看法不同,毕竟陈昼从小被摇光院长养大,天璇院长又是心之脉巅峰,总能察觉出微妙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