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面扫了眼他肩膀的剑伤说:“出去把血止了。”
陈昼懒洋洋道:“走不动怎么办。”
付渊:“我不可能背你。”
陈昼挑眉:“真的?”
黑狐面说:“他会背的。”
付渊满头黑线地看过去。
陈昼心境放松后,整个人都变了。
恰巧这时候有急促脚步声朝他们靠近,程敬白甩掉后边众人拼命跑来朝陈昼喊道:“起来!别躺了赶紧起来!去叫你师妹注意点不要像在南雀一样把碎星简也给碎了!”
陈昼:“……”
“实不相瞒,我这个师妹做事唯我独尊,不怎么听别人的,你不如朝她喊那东西是子息要的。”陈昼刚从地上坐起身,就感觉到有异样朝这方涌来,蹙眉看去,就见叶元青从瞬影而来。
两方相见彼此都心中一惊,陈昼以为明栗没能拦住叶元青,正要动手,却听剑鸣声刺耳,神武剑携带星之力威压从后方飞射而来,压着叶元青肩膀借力在山壁一转,剑尖直指叶元青左肩。
两股星之力碰撞后,被神武剑又击退回去的叶元青双手抵御直刺他眉心的神武剑。
剑势凶猛,这一击直接将叶元青击退回山壁入口,往外再退数十步,已到山壁平台边缘,下方是万丈悬崖,被吊在悬崖壁上的汪庚听见上边动静心中不住咯噔,疯狂求救呐喊:“叶圣救我!让我上去帮你!我一定帮你锤死陈昼这个猪奴!”
叶元青根本无力管他,双手抵剑,有七根似指甲盖大小的木简悬浮环绕在他双手,碎星简正帮他与明栗的星之力抵抗。
汪庚的的鬼哭嚎叫让叶元青听得心烦,余光瞥向后方,若是没能拦住的话,他就要在汪庚的眼皮子底下掉下悬崖去,这对叶元青来说也算是奇耻大辱。
绝无可能!
叶元青拼尽全力,碎星简飞速运转,七根木简上的字符被点亮,再次为叶元青注入星之力,明栗却在这时出现,瞬影上前伸手握住神武剑斩去。
血色飞溅,被吊在悬崖奴隶仰头望着上方声嘶力竭的汪庚只见一块带血的东西落下,他看得一个激灵,嚎叫也顿住。
千钧一发之际歪头避开致命招的叶元青却被他的神武剑斩掉一只左耳,此刻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脸震惊回首时,明栗又道:“破风。”
重力压制,该让叶元青瞬间跪下,他忽然瞬影至通道桥梁上,剧痛让他皱紧眉头,碎星简依旧扒拉在他手腕。
叶元青双目流出血泪,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他抬手拭去,眉眼冷怒地朝山壁上的明栗看去。
明栗轻轻挑眉,也瞬影至桥梁上似笑非笑道:“你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碎星,重聚。
因为八脉需要的星之力消耗过多,于是自断七脉,只留下神庭脉。
太乙朝圣者叶元青,破境时觉醒的神迹异能就出自神庭脉。
碎星简刚才为他注入的星之力,全部由神庭脉吸收,因此能施展神迹异能·诛心。
听着明栗轻松询问的口吻,叶元青心中生了恨意。
这个人逼得他自断七脉,就算出去后也再难修复,可若是不以灵技·诛心拼一把,他连天坑都出不去!
出不去天坑只有一个下场,死。
叶元青不想死。
明栗感受到周边星之力消退,战意也慢慢消失,面对叶元青时,连愤怒也少去,冷嘲的眉眼变得平静,甚至主动将手中神武剑扔掉。
这一切都违背她的心意。
神迹异能·诛心,虽出自神庭脉并非心之脉,却有精神力压制入侵的能力,掌控他人心绪,由你掌控。
在灵技诛心的时效内,叶元青甚至能操控她的心意,让明栗拿起神武剑自裁。
可明栗的心之脉与神庭脉都在抵抗,在天坑星之力与诛心时效都有限的情况下,叶元青没时间纠缠戏耍,他咳着血朝明栗走去,杀意已毫不掩饰的从眼中溢出爬满整张脸。
山壁洞口跑出几个人影,叶依依朝下方的叶元青大喊:“爹!”
叶风鸣与她一齐朝下方通道桥梁跑去。
叶元青脚步不停,只是走得有些踉跄,他一不做二不休,要在明栗被诛心掌控无法反抗时杀了她再走。
明栗平静道:“瞧你走得有些着急,不如慢慢来。”
叶元青冷笑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这话该我对你说。”明栗轻轻眨眼,似笑了下,“你把我师兄关在天坑受苦五年,却以为这份杀意能被诛心压制吗?”
叶元青听后心里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但在见明栗缓缓抬起手时恐惧占据全身,再也顾不得,使用最后的星之力瞬影上前伸手去掐明栗的脖子。
明栗手还未抬起,在叶元青的手触碰到被星之力撩起的发丝时吐字:“破风。”
重力将叶元青压下重重地跪倒在她身前,再也憋不住一口血吐至她裙摆,散开的星之力横扫时又将他击飞摔向通道另一端的地鬼群,砸倒许多人在地面打滚一路摔至天坑边缘。
叶元青刚要爬起来,一掌撑地时神武剑已被明栗握着直插进手背将其定住,他闷哼声,眼睁睁看着明栗弯腰拿走碎星简,却因为星之力威压而无法动弹,目眦欲裂地看着她。
通道那边的人们也似被明栗的星之力威压震慑,不敢动作,瑟瑟发抖地望着天坑边缘。
明栗拿着碎星简看向叶元青后方,下方天坑还有一大半的奴隶没动,他们麻木无神,已经习惯作为奴隶的日子,又似乎知道反抗没用,出不去的,就算爬上天坑岸边又如何,还是会被踹回来的。
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
明栗将星之力威压覆盖整个天坑,无动于衷的奴隶们都被突然降临的威压惊吓,惶惶不安,颤抖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自断星脉以命相搏的叶元青失败了,或许是在天坑受限所以才导致诛心控不住明栗,他是这么想的。
可明栗弯腰对他说:“不必将你的失误怪罪给天坑吞噬星之力这一环,怪只怪你还不够强,没法做到破境觉醒两个神迹异能。”
朝圣者们知晓她重目脉神迹异能·观星,却不知第二个神迹异能,与叶元青一样出自神庭脉。
叶元青震惊抬首,双眸颤抖不敢置信地看她,这张曾藐视苍生的脸整个崩溃。
“几位朝圣者里,就只有你跟崔瑶岑对我的天赋最为在意,心生嫉妒,也难怪你二人能因我而互相合作。”明栗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惨败的脸,“如今你断了七脉,还感知不到星之力,无法使用星脉力量,跟这些奴隶一样,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是奴隶,我是这里的星主。”
明栗朝跑来的叶家兄妹撇去一眼,抬手点出行气字诀定山,将二人困住。
“听说天坑的奴隶就该被毁其心神,反复折磨到只剩下奴性,那我们就从你最喜欢的选择做起。”明栗点出两根星线缠绕叶家兄妹的脖颈扔至天坑边缘上空悬浮垂吊。
“住手!”叶元青怒喝声,额角青筋跳动,“放他们下来!”
这二人被星线缠绕脖子悬挂,呼吸急促。
明栗指着那兄妹二人说:“你可要在他俩被吊死之前做出选择,是要女儿下去,还是扔你儿子下去。”
叶元青恨恨地瞪着明栗,又因为自断星脉的损耗和星之力威压跪倒在地无法起身动作,只能不住地往一双儿女的方向看去。
“别想着拖延时间,否则你就看他俩在你面前被活活吊死。”明栗说,“我现在是天坑的星主,你是奴隶,我可没有对奴隶的同情之心。”
“来,该奴隶做选择了,是你儿子下去,还是女儿?”
叶元青眼瞧那兄妹二人双手扒拉着脖颈试图挣脱星线缠绕,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咬着牙低吼:“风鸣!让风鸣上来!”
不远处被吊在空中的叶依依恍惚间听见父亲的回答,求生的动作一顿。
明栗垂眸看着叶元青憎恨又狰狞的脸,笑道:“你怎么不选自己替他们下去呢?”
叶元青脸色一僵,见明栗抬手,立马回头去看天坑上空,被星线放弃坠落的人却是叶风鸣。
“不!”叶元青欲要转身,拼尽全力想要去救人,却只能张嘴喊出苍白无力的一字。
天坑如此高,摔下去的叶风鸣听见断裂声响后便失去意识。
“继续。”明栗却看都没看一眼天坑内,对叶元青说,“现在只剩下一个,是要你女儿下去,还是你自己?”
叶元青五指紧扣地面,修剪整齐干净的指甲中有了污泥和杂草根,他目光似绝望地往叶依依看去。
“都说为人父母,能为了孩子做任何事,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样。”明栗轻声笑着,“做不到也没关系,就让你女儿替你下去好了,在这上边眼睁睁看她被天坑里上千上万奴隶追逐撕扯——毕竟你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奴隶而已。”
“如何?”
“再不做决定,你女儿就真的要死了。”
叶元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我……”
明栗却只哦了声,松开星线,任由叶依依掉下去。
“不——不!依依!你不是说过要我做选择的吗?!我已经做了选择,我说了要我下去!”叶元青朝明栗声嘶力竭,他顶着无上威压硬是朝明栗靠近几分,另一只手抓住了明栗的裙摆,骨节泛白道,“让她上来,让我女儿上来!我已经说了我替她下去!”
“慌什么,她只是掉下去了,又没死。”明栗不悦地看被叶元青抓着的裙摆,“我不喜欢杀人。”
“还有,是奴隶就该注意自己的身份。”
明栗挥剑斩断他抓着裙摆的手,叶元青的惨叫上让落在天坑沙河边缘的叶依依抬头看去,她脸上泪痕明显,星线虽然松开让她掉下去,却意外没受什么伤。
叶依依浑身颤抖,朝远处昏迷不醒的叶风鸣跑去。
岸上的叶元青仍旧在喊:“明栗,你放他们上来,让他们上来我下去!我知道你师弟周子息的下落,只要你让他们上来,我就告诉你,我知道——”
明栗伸出一指点在叶元青额头,他瞬间无法动弹,只有充满惊惧的眼珠在颤抖。
“你好像不清楚,被你留在这里折磨五年的陈昼,也是他的师兄。”
随着她话音落下,叶元青就被击飞落至天坑中,他在天坑中心的滚烫的地面滚了两圈才停住。
叶元青一只手撑地面站起失败,倒在地上时看见了远处沙河边的兄妹二人,眼中生出亮光,缓缓爬起身来。
明栗的声音响彻在天坑之上:“第一个给断手奴隶戴上铁链的人,我现在就送他离开天坑。”
叶元青身形一僵。
“想要吃肉的人,只要拿他一根头发,一件衣物,一根手指,一块碎肉,一滴血。”
说送他们离开天坑,奴隶的反应反而不大。可若是说能吃上肉饼,就有奴隶蠢蠢欲动。
叶元青拖着残缺的身子跌跌撞撞朝沙河边缘走着。
明栗撤了对天坑的星之力威压,挤在沙河巨树下休息的奴隶们接连起身,目光盯着在火洞地面的叶元青。
叶依依抱着昏过去的叶风鸣抬头朝远处看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起初只是一两人朝叶元青跑去,接着是三五人,随后越来越多,朝自己儿女赶去的叶元青身后已是密密麻麻的奴隶群,直到将他淹没。
第79章
明栗站在高处神色冷淡地看着被奴隶群淹没的叶元青,或许是隔得太远,她连惨叫声都没能听见。
她只是认真地打量天坑的地形环境,目光掠过为了一口吃的而拼命的奴隶们,他们不论对错、人情,在其他奴隶冲破守卫防线朝岸上跑去时,依旧木讷地看着。
只剩下奴性的人,是认不得反抗二字的。
明栗难以想象师兄陈昼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数千个日夜,是否也曾像现在的叶元青一样被奴隶们追逐着从他身上拿走一件衣物,一根毛发。
又或者说不止陈昼,文素、顾三、周逸、钟安期——数不清的人,还活着的或者死去的,有姓名和没有姓名的。
叶元青曾站在高处看下方被奴隶追逐的人们又是何种心态和表情,他喜欢神迹异能·诛心掌控他人心绪的每一个瞬间,也喜欢在诛心外掌控一个人的人生。
生死悲欢皆由他说了算。
叶元青无比迷恋这样的权力。
他嫉妒明栗的天赋,但这没什么,这世上嫉妒她的人只多不少,明栗的天赋也很难不让人嫉妒,善意的或是恶意的总会有。
可他对明栗动杀心并付之行动的那瞬间,就该知道若是失败了会是何种下场。
明栗可以不算叶元青对她的杀意,不算太乙七宿的围杀之仇,却不能不算师兄陈昼在天坑受的苦。
叶元青见过陈昼,知晓他是北边朝圣者的师兄,是东野狩的徒弟。
当他站在天坑岸上看着陈昼在天坑里时心中又是什么想法?
把陈昼还回北斗?怎么可能。
他最强大、令人畏惧的两个靠山一死一伤,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叶元青只冷眼看着,汪庚折磨人的手段都是跟他学的,侮辱陈昼的师门,看他敢怒不敢言,看他每天晚上被奴隶追逐。
肉体的折磨远远不够,于是又让他数次做出艰难的选择,是选顾三还是文素,选宗门还是自己,做人还是做狗。
每一个选择都有惩罚,没有奖励,甚至毫无信用,你选的与你得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样漫长又残酷的日子持续上千个日夜,受不了的人早就死了,那些地鬼却想死都死不了。
陈昼不愿死,他要回去,所以不会选择去死。
叶元青腻了看备受折磨的陈昼,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直到明栗活着回来,这才想起天坑里似乎还关着她的师兄。
于是让钟安期去传令把人杀了。
若不是汪庚讨厌修者想继续折磨陈昼,也许来到天坑找不到人的明栗会更愤怒。
那些抢到叶元青衣发血肉的奴隶开始往明栗站着的方向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