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婆看了看小偷脚边的石头,又看了看他捂着脑门的手。
“……抱歉。这只是个意外。”
少年小偷气急。捂着脑门道。
“我说了别来妨碍我!”
白毛婆当即拍拍胸脯。
“你偷你的,我偷我的,我绝对不妨碍你。”
小偷瞪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就注意到有人来了,身子顿时一僵。就在这时,白毛婆伸手拉住他躲在了房屋后面。
“跑啊,站在那等人抓你吗?你第一次做小偷?”
顾云初有些狐疑的打量了这小偷一眼,这家伙的心理素质似乎不太行啊,看上去压根没什么经验。
“关你什么事?”
少年仿佛一只刺猬,刺了顾云初一句就和她拉开了一丝距离,然后小心的抬起一点窗户往里面看去。
白毛婆仿佛不知道他嫌弃自己一样,也凑过去看里面的情况。这应该就是主卧了,或许她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结果往里面一看,少年面色一红,白毛婆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里面是两个穿着清凉的美人正在下棋,其中一个美人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抱在怀里,手把手的教着下棋。言语举止间多有暧昧。
“来,往这边下。”
“这一步错了,瞧这小臭手,怎么下了这步臭棋。”
“又输了,该罚!就罚你再脱一件好了。”
少年似乎没见过这种场面,面色通红的后退几步。
白毛婆却反而越发凑近了。嘴里小声的嘀嘀咕咕的。
“啧啧,这家伙挺会玩啊,不要脸!”
“这两姑娘真好看,只可惜落在牛粪上了。该不会是被强迫的吧?”
“咦?不对,不说话就算了,动作还这么僵硬,这……原来是两个纸扎的美人啊。还以为纸扎人看上去都古古怪怪的,原来烧了之后在地府这么好看?看得老人家我都想来上两个了。”
正好还能凑一波斗地主。
少年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老婆子一眼,随后暗骂一句。
“老不正经,你再说小心被人发现了,抓起来关进牢里去!”
说着他似乎觉得自己耻于和这老色批说话,转而绕到房子的另一面去了。
老不正经·顾云初:【……都是做小偷的鬼了,想不到这家伙道德标准还挺高?】
系统妹妹淡定回答:【我当年绑定你的时候也没想到都是九世善人了,你这道德水准跟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的。】
要说这家伙道德水准低吧?
人家为了大娘给的一个馒头就敢去硬钢妖市主人阴百城,救回了被拐卖的孩子。
要说她道德水准高吧?
人家小偷遇到这事都不敢多看,她却两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
顾云初:怪我喽?
好在姓羊的还有点节操,现在在地府还属于白天,他除了下棋并没有和自己的纸扎美人做些什么,等到他带着美人离开卧室后。
顾云初和少年立刻进去,不过相比于少年目标明确,一心只要财宝,顾云初就比较麻烦了,她在卧室里上蹿下跳,东摸西碰,甚至在房梁都到处看了看。
少年一边往麻袋里面塞金银珠宝,一边很是狐疑的看着她。不是很懂这老太婆到底在干嘛。
“你身上长跳蚤了?上蹿下跳的?”
累了半天没找到半点证据的白毛婆有气无力道。
“你不懂。”
大概少年人最听不得大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他立刻不乐意了。
“我有什么不懂的?说得好像你最懂一样。”
白毛婆站在一边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少年皱眉。
“你到底要找什么?”
顾云初迟疑的看了看他,最后开口道。
“你可知,这家姓羊的富人暗地里贿赂阴神,为非作歹。”
少年翻白眼。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一片的谁不知道。”
随后他从顾云初说是来偷东西,实际上却看也不看金银珠宝的举动意识到了什么。
“你莫非……是来找他贿赂阴神的证据的?”
顾云初点点头,颓废道。“只可惜这姓羊的家里看似防守不严密,其实疏而不漏,我竟然什么都没找到。”
少年皱眉。
“你都这么老了,干嘛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姓羊的也害过你?”
顾云初摇摇头,表示那倒是没有,她只是为了别的鬼打抱不平而已。
少年有些难以理解,仿佛看傻子一样看她。
“你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了别人打抱不平?你知道那姓羊的有多厉害吗?你就算往上告也没用,那些鬼差,判官都卖他几分面子。像是你这把老骨头,便是给那鬼差打个几棍子,也就没了!”
“总要有人做的嘛。”
白毛的老太婆面容衰老而丑陋,一双眼睛却满是大义凛然的光芒。
“我虽老矣,但追寻公道,追寻大义之事,什么时候去做都不算晚!”
正义必胜!
顾云初给自己打了个鸡血,再次哼哧哼哧的开始找起证据。
少年沉默的看了看她,随后竟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而帮她一起找了起来。
顾云初惊讶。
“你这是……”
少年冷笑。
“你若是能绊倒姓羊的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倒也是件好事。”
他虽然是第一次做小偷,但在找东西方面似乎真的有点本事,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房间内的暗格,但是里面放的只是更贵重的金银,和证据并无半点关系。
但这依然是个不小的突破,很快,少年又再次发现了床上的一个暗格,但不等他打开,外面就传来了声响,顾云初一惊,顺着门缝一看,原来是那姓羊的正往这边走。
她看了看少年。“我去拦住他,你把这个打开找一找,要是没有就算了。”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灵敏的从窗户窜了出去。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但他还是咬咬牙,开始试图打开暗格。这并不简单,特别是他第一次偷东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整颗心都怦怦直跳。
忽然,只听一个破空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姓羊的痛叫一声。
正准备回卧室拿东西的羊姓富人走得好好的,谁知远处一个黑影飞来,精准无比的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脑袋顿时肿起一个大包。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鬼气急。
“谁砸我?!”
就在这时,院子墙头忽然冒出了一个白发的老太婆露头。对着他满脸堆笑道。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我拐杖好像掉您家了。”
听到这熟悉话语的少年脸色一黑:……三次都能正中靶心,这准头也太离谱了,这老家伙还说自己之前不是故意的!
姓羊的同样面色不好看。
“这么大的拐杖从院墙外面飞进来这么远,还正中我的脑门,你跟我说是掉进来的?”
扒墙头的白毛婆歉意的笑了笑。
“这……年纪大了,手汗比较多,所以手一滑就飞进您家了。真不是故意的。”
姓羊的呵呵冷笑:“你手汗多得和抹了油一样,这么大的棍子好似箭一般飞出来正中我这脑门?你当我傻吗?”
躲在卧室的少年深有同感的点头。
白毛婆迟疑了一下。
“那……有没有这么可能呢?比如这根木棍和你有前世之缘,因为它前世还是一棵树的时候被你给残忍无情的砍了,所以它变成我的拐杖后,依然对你念念不忘,今天感应到你就在周围,怒从胆边生,于是飞起来就为了给你一棒子?”
姓羊的:……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婆子真踏马能编。
“你那些鬼话还是回家说给你自己听吧。总之我告诉你,你敢打我,这事就没法善了!”
白毛婆小心翼翼道。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
姓羊的冷笑:“我就是一根汗毛都比你整个鬼都金贵。甭管你故意还是不故意的,打了我,就得赔!”
白毛婆迟疑。
“那不如我把那根和您前世有缘的拐杖赔给您?你要是不解气,正好用来烧火?”
姓羊的冷酷道。
“我要个烧火棍干嘛?你得赔钱!就赔个一千两黄金吧!我去买点补药补一补。”
一千两黄金?
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顾云初一愣,随后注意到房屋后面少年比了个手势然后一闪而过,顿时眼中一喜,这是找到了!
于是姓羊的就见那本来还可怜兮兮的老太婆忽然对着他做了一个挑衅的鬼脸,丑陋的脸上说不出的嘲讽。
“砸你是我不对,但砸一下要一千年黄金来买补药?你是准备补脑吗?那我劝你最好放弃,毕竟一个屎盆子你镶什么金边?”
话音刚落,她露出墙头的老脸消失,竟是要跑。
姓羊的被这变故弄得一愣,随后气得跳脚。赶紧叫下人去追,
“追,都给我追!”
墙外传来老太婆沙哑的声音。
“别追了,别追了,大孙子,你这么大了,不能再依赖奶奶我了!那根拐杖就送给你了,如果你想我了,那你就对着脑门来一棒子,记住,这可是奶奶我对你浓浓的爱!”
噗呲!
有下人喷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憋得十分辛苦。
顾云初三两下甩开了追来的那些人,来到说好的街上正准备去找那个少年,就见那少年从一个巷子中走过来,把怀里的信交给她。
顾云初走到暗处小心的看了一眼,只见一叠信中有几封正是丁城隍和郡司对着姓羊的索要财物的信。看样子这场贿赂并非一次断绝的。也不知姓羊的存了什么心把这些信藏了起来,但这些信绝对是转告地府阴神收受贿赂的铁证!
“多谢!有了这个一切都好办的多了!”
顾云初欣喜了一瞬,但随后就发现少年两手空空,她立刻想到了什么。
“你拿的那些东西……”
少年面无表情。
“没了也就没了。再偷下一家就是了。”
他说完就要走。
就在这时,白毛婆拉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是满满的钱,大多都是铜板,但却也有几个极小的金锭子。
“年纪轻轻的,干啥不比做小偷强。入了这一行想出来就难了。”
白毛老太婆拍了拍胸脯。
“你若是缺钱就说,这是之前上街卖艺,大概是看我太卖力,大伙赏了些钱,还剩这么多,这钱你拿着。不够的话你告诉我你住哪,我虽然穷,但我朋友不差钱,我到时候让他帮你一把!”
少年垂头。
“不必了,这些……这些就够买药的了。”
鬼也是会受伤的,这些钱不多,但足够他给妹妹买药的了。
他抬头,对着白毛婆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多谢。”
白毛婆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客气啥,举手之劳。”
顾云初因为有事,很快和少年告别,结果走在街上远远的就看见姓羊的宅院正门大开,有鬼差带着他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难道是来抓她的?
顾云初一惊,正想躲藏,就听鬼差道。
“快点走,阎王还等着呢!”
“那个叫席方平的还真是个孝子,竟是告到了阎王面前,你啊,到时候小心着点!”
羊姓富人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金锭子。
“是,多谢两位鬼差大人提点。”
席方平?
顾云初意识到对方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结果那鬼差带着姓羊的脚下生黑气,越走越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她竟是拍马都追不上!
好在这个时候,敖焱找到了她。直言自己探听到席方平在哪了,这憨子和他们失散后,竟是一点也没想着自己势单力薄,要和他们会和,而是头铁的直接往阎王殿去,要向着阎王爷当面告状!
顾云初当即皱起眉头。
直接朝阎王告状确实是他们的目的。但她为何要如此迂回?为何她不直接莽上去找上阎王嘴一张就开始告状?
还不是因为地府的阴神有问题吗?
她虽然不知别处的地府阴神如何,但这一片的地府阴神实在太有问题了。
他们买官卖官、收受贿赂。从上到下鬼差、城隍、郡司竟是连成了线。官官相护、坚若磐石!
属下的鬼都是这副德行,别的不知道,丁城隍贪财起码持续了十年之久,这座鬼城中的刘姓阎王到底要多蠢才能一点都没发现?
反正顾云初不信他一点端倪都不知道。
正好证据已经到手,顾云初和敖焱立刻朝着阎王殿赶过去,他们阎王会偏袒手下的阴神,害怕阎王会和稀泥。反正席方平的身体已经死了,直接把人送去投胎,孟婆汤一灌一了百了!
但顾云初和敖焱潜入阎王殿后却发现自己都算错了,错了个彻底。
只见那黑沉沉、阴森森的阎王殿上,刘阎王高坐上首,边上站着郡司、判官等阴神,下面站着姓羊的富人,这些浑身罪责的家伙好好的,而最无辜的席方平却是被固定在柱子上,被鬼差由上到下锯成了两半!
顾云初和敖焱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席方平的身体啪嗒摔在地上,一半倒在这边,一半倒在那边。鬼差把两半又推合在一起,让他继续去受审。
席方平身上的裂缝很是显眼,动作稍微大点就会再次裂开。
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的顾云初气得目眦欲裂,感觉自己也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