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诺德特姆宅邸中除严筝之外的人基本都处于熟睡中,却突然被外面刺耳的警笛声吵醒,先冲出来查看情况的打手小弟们很快便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制服,然后更多的警察鱼贯而入,将这群准备趁着小弟们拖延时间转移警察注意力跑路的罪魁祸首们逮了个正着。
“地下室里还有人!”
伴随着警察破门的声音,数到44352秒意志力也濒临极限的严筝慢慢抬起头来,听到警察问询他是否还能站起来,似乎是想积蓄些力气起身,不料刚发力双腿便是一软——不只是因为脚踝处的伤,事实上他的脚踝好像都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就是单纯地腰腿全用不上力,最后只能任凭警察将他抬上担架,送入附近医院后见他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便从搜剿来,疑似主人是他的手机里找到了通讯录唯一一个号码,备注了姐姐称呼的严薇薇。
“请问是严筝先生的姐姐吗?”
严薇薇此时还做着谈判顺利,她作为功臣从此在诺德特姆家和汉娜平起平坐的美梦,突然接到这个电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当她根据警察提供的地址赶到医院,看到急救室里遍体鳞伤已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少年,她更是吓得说不出一句整话。
“小筝……小筝……你别吓姐姐……”严薇薇不顾警察和医护人员的阻拦冲到严筝身边,想去抓他的胳膊,却只摸到了少年被厚厚纱布包裹,小半边已经瞧不出原本形状的枯瘦手掌。
严薇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是自私,遇到事情永远优先考虑自己,但严筝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从没想过去害他,至少从没想过将他害得这么惨,“小筝……”
她哭得惊惧又慌张,而病床上的严筝似乎终于被她唤回了一丝意识,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和她说了一句话:“信物盒子……你有没有一起给他们……下面……有纸条……是姗姗……打给她……”
他不想牵扯到祁姗和霍华德家,可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因为他不想死,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那个女孩儿将他这条命看得更重。
“好……好……盒子在……”严薇薇彻底慌了神,急忙折回自己家拿盒子,可当她把嵌在本该属于霍华德家信物位置的玩具戒指丢掉,下面那张被她翻出来的纸条自然也早不是了原本的内容。
“喂?现在挪威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吧……居然这会儿打电话过来,一看你就没有夜生活,啧啧,真可怜。”对面的声音不是祁姗,而是那个前几天刚从中国跑来挪威同她见面,说好要将信物给她,最后却临时起意,叫她回去后发现盒子里只剩下一枚玩具戒指的男人,夏初。
“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你会感谢我的。”当她事后打电话去质问,夏初在电话里言笑晏晏地告诉她,“小筝还是对你没有清晰的认知,像你这种坏不到份上怂倒是到头的傻逼,别人都知道你有,你还确实有,是保不了你这条命的。因为人家随便忽悠一下你就‘瘸了’,然后失去利用价值被宰了灭口。只有别人知道你有,偏偏让你没有才有用,这样没人能从你手里忽悠来,为了继续忽悠只能暂时留着你。”
严薇薇当时恨得牙痒痒,可如今的情境居然完全映照了夏初的话,亚摩斯和霍华德家的三房既然能对严筝下这种毒手,就足以说明他们之前告诉她的什么和解什么协商都是假的,可想而知如果她真像他们交代的那样,从夏初这边拿到戒指立刻交过去,自己和孩子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夏初……你说的对……真出事了……小筝他……”她如今已经彻底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记得夏初来找她时还说过一句,他这次之所以帮严筝,除了确实有事相求外还有一点不想小筝因此落到太惨下场的心思。
事到如今,她没有祁姗家和严筝其他熟人的联系方式,所能倚仗的也只有夏初了:“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救救小筝……”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夏初……你这个疯子!……
严薇薇选择去求助因为当年她妈妈策划严穆车祸一事而和自己过节颇深的夏初, 除了担心严筝的伤势外,也是怕在挪威一定程度手眼通天的诺德特姆家现在被警方带走调查只是警局一日游,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到时凭她带着重伤的严筝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想必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却直到这时, 她才从夏初口中得知了这个被她伙同外人欺骗的弟弟究竟为她做了多少。
“冷静!你能不能先冷静点?信不过我你总该信得过小筝吧!我知道你金主牛掰,但牛掰的前提不是他没惹到小筝吗?你以为小筝之前没考虑过直接让他家完犊子再把你和孩子摘出来吗?只不过这闹出的阵仗太大,怕牵扯到在欧洲一亩三分地势力也很大的霍华德家,而且耗时会很久, 怕孩子牵扯在里面太久留下啥心理阴影……你搞清楚一件事, 他那么轻易被你忽悠过去不是因为他好骗,是没想到连你都会操着你那抠出来不够二两脑子算计他。”夏初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偏又带着几分临危不惧的镇静,“说句实话哈, 我早觉得他得倒霉在这上面, 就和我当年觉得严穆做事那么极端,再不挑着大道走, 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套麻袋打一顿丢去沉护城河。”
“这么说……我和孩子们,还有小筝……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吗?”严薇薇没心思听他扯些有的没的, 事到如今只是特别后悔, 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严筝的劝,明明过去已经有无数次证明过了, 只有他是一心一意为了她和孩子好, “但是小筝他伤得很重, 手上脚上都有枪伤,身上也有很多伤……你能联系一下祁姗吗?他让我找祁姗……”
“嗯……可以呀。”电话那边的夏初短暂沉吟了一下,“小筝在拿你金主家犯罪证据的时候挺庆幸你没参与过他家生意, 虽然我觉得人家是嫌你脑子不好使……总之他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你作为情妇肯定也得被调查调查录录笔录啥的,然后发现里面确实没你的事,你还拿着中国国籍,肯定直接把你和孩子遣散回国,到时候你一起把小筝带着……不用担心不方便的问题,霍华德家会派私人飞机过去。”
“啊,好……”事到如今严薇薇只能选择相信夏初,而接下来的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警察第二天只是简单问询后便准许她带着严筝和孩子先回国,而她也如期等到了应该是霍华德家派来的私人飞机。
“小筝……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再坚持一下,如果祁姗怪你的话……”接连发生的大事让严薇薇根本无暇思考为什么祁姗会明知严筝重伤也没有随飞机来接,只生怕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严筝在路上出闪失。
可当她在许久没有踏足的故土降落,严筝也被飞机上的乘务人员抬下来,她意料之外没有看见祁姗,只瞧见了坐在一名非裔外国人副驾驶的夏初。
“夏先生,Boss问您还有没有其他要求,真的帮您把朋友接过来就可以,飞机不用留给您玩一段时间吗?”后座的翻译在同雇主说了两句话后,立刻用汉语向夏初传达出那位非裔外国人,Monster.P的意思。
严薇薇带着孩子和严筝候在车外,越野车隔音好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透过挡风玻璃望见夏初眼梢一挑,抬手从Monster.P的衬衫口袋里摘出副墨镜戴到自己脸上,轻而易举便哄得对方哈哈大笑,最后乐呵呵地带着翻译下了车,而他自己也给车熄火后打开车门,稍稍拨弄那副刚刚带上的墨镜,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从容不迫地打量着他们。
“祁姗呢……”严薇薇四处搜寻不见祁姗的身影,身边的女儿也像察觉到危险一样抱着她的腿哭起来。
夏初想了想说:“他自作主张把自己祸害得这么惨,祁姗和霍华德家当然会生气呀,赶紧上车,瞧小筝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也跪不过去谢罪,你先带孩子去哭吧,让你这闺女别搁这儿嚎了……欸宝贝儿,停,Stop!听叔叔说,留着点眼泪待会儿和你妈一起哭……”
夏初着实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儿,人至中年皮相上也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以至于严薇薇前几日同他在挪威见面时,她几乎不敢认眼前这个明艳更胜少女的男人是比自己大了整整八岁的夏初……
当这样一个超越了年龄和性别的极品美人面带微笑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很少有处在外貌协会时期的小孩子会不听他的话,可惜担心他们会因为身世复杂而在挪威遇到危险的严筝早教过他们要怎么辨别好人和坏人。
妹妹琳恩因此惊恐地避过他伸来的手,哥哥谢尔则果断拦在他和妹妹中间,他也害怕,可是舅舅说他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和妹妹。
“和严穆家的小崽子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夏初自忖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也便收回了想逢场作戏在小孩子头上摸一把的手,转而去把严筝从担架上搬下来。
“你不许碰舅舅,舅舅会疼。”谢尔不怎么会说中国话,因此这句话中一半还夹杂着挪威语,怕他听不懂又上前去扯他的袖子,当然夏初听懂也不会对他要做的事产生什么干扰就是了。
“谢尔!”严薇薇见夏初抬手,了解他这人基本没什么不打女人孩子的底线,急忙唤回儿子,不知所措地看他把严筝搬上了车。
“我不碰你舅舅,你舅舅会死呢。”见他们没有跟上车的意思,夏初这话与其说是对孩子说的,不如说是在提醒严薇薇。
严薇薇已经彻底慌了神,浑浑噩噩地带着孩子上车,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夏初把车越开越偏,停靠在了一处她在北京住过二十年,听都没听过的荒芜小区里。
“这是哪里……你要干什么……小筝得去医院……祁姗呢……”
严薇薇更害怕了,恍惚间忆起了七年前自己第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可怕的时候——那会儿正逢严穆被她妈妈雇凶所伤出车祸,她妈妈带人去医院确认严穆的情况,本以为不会有任何阻碍的妈妈带着数个保镖,却被他这个印象里只会智障一样跟在严穆身后的狗腿子堵在了门外。
“严穆这条命现在只有我说了算,谁他妈再敢往前一步,老子豁出去坐十几二十年牢,让他下半辈子吃饭有人喂!”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犯法,也不怎么在乎icu里严穆是死是活一样淡定地将取回的外卖放好,回身便一句废话没有地将那个离他最近的保镖踹飞,就那么全无所谓地笑着,对在场的所有人放出掷地有声的狠话。
严薇薇当时没有跟去,可根据妈妈回来后的描述,她觉得夏初那天的笑容应该和今天如出一辙。
“夏初,你这个疯子……”夏初将车停好后不再同她说话,只恍若没听到两个孩子哭喊一样又把严筝搬下车,直接踹开门,走进了离车最近的那处别墅,“小筝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也说过不想小筝落到太惨的下场,你这么做……”
严薇薇赶紧安顿好孩子跟上去,进去便发现这里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居住了,前任住户应该搬走得比较急,硕大的房子里乱成一片,而此时夏初正将严筝放在主卧里那张前房主留下的双人床上。
“小筝是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他不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夏初处理完这一切,早有准备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锁了主卧的门,“我从来没希望过他落到多惨的下场,但你扪心自问,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和我关系大吗?”
“生怕他有歹心,他越长大越防贼一样防他的人是严穆,我使唤他薅他羊毛闹得越狠,严穆看着越放心。他这身伤也不是为了去捞我和我家闺女弄的,我中间还帮了他不少,其他跑腿打下手的忙暂且不论,没有我自作主张扣下他打算交给你的霍华德家信物,你现在能带着孩子好好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吗?”夏初说到这里,居然也没了立刻走人的意思,就站在客厅里,默默看了一会儿刚才亲手锁上的门,“你们,包括祁姗和她家里,都误解不相信过他,只有我没有,我从他堵在炎夏车库门口拦我车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好孩子,举手之劳能让他稍微活好点的事情也都做了。”
“我知道……是我更对不起小筝……”严薇薇哭了起来,“你再救救他……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没好好听我刚才说的话。”夏初的视线终归没在门上停留太久,很快便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我帮他的前提是四个字,举手之劳。最后这次是例外,因为我有事求他办,说白了是一场交易。现在我做的早超出了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他说五块钱一斤我给他十块钱三斤的程度,关键是再继续的话,我们的利益也是完全冲突的了。”
“冲突……什么意思?”严薇薇被他绕得发晕,只得不断强调严筝再不去医院的后果,“小筝真的伤得很严重,你先送他去医院再说不行吗?”